洞山录
作者:
[唐]良价
[简介]
唐代禅宗典籍。又名《洞山良价禅师事录》、《悟本大师语录》。唐代禅宗曹洞宗创始人之一洞山良价撰,明圆信、郭凝之编集。《五家语录》之一。
曹洞宗是禅宗五家中又一流传久远、影响甚大的宗派。洞山录亦是作为禅宗经典语录而受到重视。本书记述洞山良价行实、机缘语句以及“五位君臣”等曹洞宗义,是了解曹洞宗风的重要资料。
洞山录版本亦有多种。日本慧印校订的一卷本《洞山良价禅师语录》,除经文外增补了自诫、规戒和良价写给母亲的信《辞北堂书》、《后寄北堂书》等,并附录其母回信。本书所选为明圆信、郭凝之所编的版本。
一、师讳良价,会稽俞氏子,幼岁从师念《般若心经》。至无眼、耳、鼻、舌、身、意处,忽以手扪面,问师云:“某甲有眼、耳、鼻、舌等,何故经言无?”其师骇然异之云:“吾非汝师。”即指往五泄山礼默禅师披剃,年二十一诣嵩山具戒。
二、游方首谒南泉,值马祖讳辰修斋,南泉问众云:“来日设马祖斋,未审马祖还来否?”众皆无对,师出对云:“待有伴即来。”南泉云:“此子虽后生,其堪雕琢!”师云:“和尚莫压良为贱。”
三、次参沩山,问云:“顷闻南阳忠国师有‘无情说法’话,某甲未究其微?”沩山云:“阇黎莫记得么?”师云:“记得。”沩山云:“汝试举一遍看!”师遂举。僧问:“如何是古佛心?”国佛云:“墙壁瓦砾是。”僧云:“墙壁瓦砾,岂不是无情?”国师云:“是。”僧云:“还解说法否?”国师云:“常说,炽然说,无间歇。”僧云:“某甲为甚么不闻?”国师云:“汝自不闻,不可妨他闻者也?”僧云:“未审甚么人得闻?”国师云:“诸圣得闻。”僧云:“和尚还闻否?”国师云:“我不闻。”僧云:“和尚既不闻,争知‘无情解说法’?”国师云:“赖我不闻,我若闻,即齐于诸圣,汝即不闻我说法也!”僧云:“恁么则众生无分去也!”国师云:“我为众生说,不为诸圣说。”僧云:“众生闻后如何?”国师云:“即非众生。”僧云:“无情说法,据何典教?”国师云:“灼然!言不该典,非君于之所谈。汝岂不见《华严经》云:‘刹说众生说三世一切说?’”师举了。沩山云:“我这里亦有,只是罕遇其人。”师云:“某甲未明,乞师指示!”沩山竖起拂子云:“会么?”师云:“不会,请和尚说!”沩山云:“父母所生口。终不为子说。”师云:“还有与师同时慕道者否?”沩山云:“此去沣陵攸县,石室相连,有云岩道人,若能拟草赡风,必为子之所重。”师云:“未审此人如何?”沩山云:“他会问老僧:‘学人欲奉师去时如何?’老僧对他道:‘直须绝渗漏始得。’他道:‘还得不违师旨也无?’老僧道:‘第一不得道老僧在这里!’”
四、师遂辞沩为山,径造云岩,举前因缘了,便问:“无情说法,甚么人得闻?”云岩云:“无情得闻。”师云:“和尚闻否?”云岩云:“我若闻,汝即不闻吾说法也。”师云:“某甲为甚么不闻?”云岩竖起拂子云:“还闻么?”师云:“不闻。”云岩云:“我说法,汝尚不闻,岂况无情说法乎?”师云:“无情说法,该何曲教?”云岩云:“岂不见《弥陀经》云:‘水鸟。树林,悉皆念佛、念法。’”师于此有省。乃述偈云:
也大奇,也大奇,
无情说法不思议;
若将耳听终难曾,
眼处闻声方得知。
五、师问云岩:“某甲有余习未尽。”云岩云:“汝曾作甚么来?”师云:“圣谤亦不为。”云岩云:“还欢喜也未?”师云:“欢喜则不无,如粪扫堆头,拾得一颗明珠。”
六、师问云:“岩拟欲相见时如何?”云岩云:“问取通事舍人。”师云:“见问次。”云岩云:“向汝道什么?”
七、云岩作草鞋次,师近前云:“乞师眼睛得么?”云岩云:“汝底与阿谁去也?”师云:“良价无。”云岩云:“设有。汝向甚么处著?”师无语,云岩云:“乞眼睛底是眼否?”师云:“非眼。”云岩即喝出。
八、师辞云岩,云岩云:“甚么处去?”师云:“虽离和尚,未卜所止。”云岩云:“莫湖南去?”师云:“无。”云:“莫归乡去?”师云:“无。”云:“早晚却回!”师云:“待和尚有住处即来。”云:“自此一别,难得相见。”师云:“难得不相见。”
九、临行又问:“百年后,忽有人问:‘还邈得师真否?’如何只对?”云岩良久云:“只这是。”师沉吟,云岩云:“价阇黎,承当个事,大须审细!”师犹涉疑,后因过水睹影,大悟前旨,有偈云:
切忌从他觅,迢迢与我疏;
我今独自往,处处得逢渠;
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
应须恁么会,方得契如如。
十、他日因供养云岩真次,僧问:“先师道只这是,莫便是否?”师云:“是。”云:“意旨如何?”师云:“当时几错会先师意。”云:“未审先师还知有也无?”师云:“若不知有,争解恁么道?若知有,争肯恁么道?”长庆棱云:“既知有,为甚么恁么道?”又云:“养子方知父慈。”
十一、师因云岩讳日营斋,僧问:“和尚于云岩处,得何指示?”师云:“虽在彼中,不蒙指示。”云:“既不蒙指示,又用设斋作甚么?”师云:“争敢违背他?”云:“和尚初见南泉,为甚么却与云岩设斋?”师云:“我不重先师道德佛法,只重他不为我说破。”云:“和尚为先师设斋,还肯先师也无?”师云:“半肯半不肯。”云:“为甚么不全肯?”师云:“若全肯,即孤负先师也。”
十二、师自唐大中末,于新丰山接诱学徒,厥后盛化豫章高安之洞山,权开五位,善接三根。大阐一音,广弘万品,横抽宝剑,剪诸见之稠林;妙叶弘通,截万端之穿凿。又得曹山,深明的旨,妙唱嘉猷,道合君臣,偏正回互。由是,洞上玄风,播于天下,故诸方宗匠,咸共推尊之,曰“洞曹宗”。
十三、云岩示众云:“有个人家儿子,问着无有道不得底。”师出问云:“他屋里有多少典藉?”云岩云:“一字也无。”师云:“争得恁么多知?”云岩云:“日夜不曾眠。”师云:“问一段事,还得否?”云岩云:“道得,却不道。”
十四、院主游石室回,云岩问:“汝去入到石室里许,为只恁么便回?”院主无对,师代云:“彼中已有人占了也。”云岩云:“汝更去作甚么?”师云:“不可人情断绝去也。”
十五、云岩问一尼云:“汝爷在否?”尼云:“在。”云岩云:“年多少?”尼云:“年八十。”云岩云:“汝有个爷,不年八十,汝还知否?”尼云:“莫是恁么来者么?”云岩云:“犹是儿孙。”师云:“直是不与么来者,亦是儿孙。”
十六、师参方到鲁祖,礼拜起侍立,少顷而出,却再入来,鲁祖云:“只恁么,只恁么,所以如此。”师云:“大有人不肯。”鲁祖云:“作么取汝口辩?”师便礼拜,乃侍奉数月。
十七、僧问鲁祖:“如何是不言言?”鲁祖云:“汝口在甚么处?”僧云:“无口。”鲁祖云:“将甚么吃饭?”僧无对,师代云:“他不饿,吃甚么饭?”
十八、师参南源,上法堂,南源云:“已相见了也。”师便下去,明日却上,问云:“昨日已蒙和尚慈悲,不知甚么处是与某甲已相见处?”南源云:“心心无间断,流入于性海。”师云:“几合放过。”
十九、师辞,南源云:“多学佛法,广作利益!”师云:“多学佛法即不同,如何是广作利益?”南源云:“一物莫违。”
二十、师到京兆,礼拜兴平和尚,兴平云:“莫礼老朽!”师云:“礼非老朽。”兴平云:“非老朽者不受礼。”师云:“他亦不止。”
二十一、师却问:“如何是古佛心?”兴平云:“即汝心是。”师云:“虽然如此,犹是某甲疑处。”兴平云:“若恁么,即问取木人去!”师云:“某甲有一句子,不借诸圣口。”兴平云:“汝试道看?”师云:“不是某甲。”
二十二、师辞,兴平云:“甚么处去?”师云:“么流无定止。”兴平云:“法身么流,报身么流。”师云:“总不作此解!”兴平乃拊掌,保福展云:“洞山自是一家。”乃别云:“觅得几人?”
二十三、师与密师伯参百岩,百岩问:“甚处来?”师云:“湖南。”百岩云:“观察使姓甚么?”师云:“不得姓。”百岩云:“名甚么?”师云:“不得名。”百岩云:“还治事也无!”师云:“自有郎幕在。”百岩云:“还出入也无?”师云:“不出入。”百岩云:“岂不出入?”师拂袖便出。百岩次早入,召二上座云:“昨日老僧对阇黎,一转语不相契,一夜不安,今请阇黎别下一转语,若惬老僧意,便开粥相伴过夏。”师云:“请和尚问!”百岩云:“岂不出入?”师云:“太尊贵生。”百岩乃开粥同共过夏。
二十四、师与密师伯到龙山问讯,老僧云:“此山无路,阇黎从何处来?”师云:“无路且置,和尚从何而入?”老僧云:“我不从云水来?”师云:“和尚住此山多少时邪?”老僧云:“春秋不涉。”师云:“和尚先住?此山先住?”老僧云:“不知。”师云:“为甚么不知?”老僧云:“我不从人天来。”师云:“和尚得何道理便住此山?”老僧云:“我见两个泥牛斗入海,直至于今绝消息。”师始具威仪礼拜。
二十五、师行脚时,会一官人云:“三祖《信心铭》,弟子拟注。”师云:“才有是非,纷然失心,作么生注。”法眼代云:“恁么则弟子不注也?”
二十六、师初行脚时,路逢一婆担水,师索水饮,婆云:“水不妨饮,婆有一问,须先问过,且道水具几尘?”师云:“不具诸尘。”婆云:“去!休污我水担。”
二十七、师在泐潭,见初首座,有语云:“也大奇,也大奇!佛界道界不思议。”师遂问云:“佛界道界即不问,只如说佛界道界底是甚么人?”初良久无对。师云:“何不速道!”初云:“争即不得。”师云:“道也未曾道,说甚么争即不得。”初无对。师云:“佛之与道,俱是名言,何不引教?”初云:“教道甚么?”师云:“得意忘言。”初云:“犹将教意向心头作病在。”师云:“说佛界道界底病大小!”初又无对,次日忽迁化,时称师为问“杀首座价。”
二十八、师与神山密师伯过水,乃问:“过水事作么生?”神山云:“不湿脚。”师云:“老老大大,作这个语话?”神山云:“尔又作么生?”师云:“脚不湿。”
(一作:师与神山渡水,师云:“莫错下脚!”神山云:“错即过不得也。”师云:“不错底事作么生?”神山云:“共长老过水。”)
二十九、师一日与神山锄茶园,师掷下钁头云:“我今日一点气力也无。”神山云:“若无气力,争解恁么道?”师云:“汝将谓有气力底是?”
三十、师与神山行次,忽见白兔走过,神山云:“俊哉!”师云:“作什么生?”神山云:“大似白衣拜相。”师云:“老老大大,作这个语话?”神山云:“尔作么生?”师云:“积代簪缨,暂时落魄。”
三十一、神山把针次,师问云:“作甚么?”神山云:“把针。”师云:“把针事作么生?”神山去:“针针相似。”师云:“二十年同行,作这个语话,岂有与么工夫?”神山云:“长老又作么生?”师云:“如大地火发底道理。”
三十二、神山问师云:“智识所通,莫不游践,径截处乞师一言!”师云:“师伯意何得取功?”神山因斯顿觉,下语非常。后与师过独木桥,师先过了,拈起木桥云:“过来。”神山唤:“价阇黎!”师乃放下桥木。
三十三、师与神山行次,指路傍院云:“里面有人,说心说性。”神山云:“是谁?”师云:“被师伯一问,直得去死十分。”神山云:“说心说性底谁?”师云:“死中得活。”
三十四、师问雪峰:“从甚处来?”雪峰云:“天台来。”师云:“峰智者否?”雪峰云:“义存吃铁棒有分。”
三十五、雪峰上问讯,师云:“入门来须有语,不得道早个入了也。”雪峰云:“某甲无口。”师云:“无口且从,还我眼来?”雪峰无语。云居膺别前语云:“待某甲有口即道。”长庆棱别云:“恁么则某甲谨退。”
三十六、雪峰搬柴次,乃于师面前抛下一束,师云:“重多少?”雪峰云:“尽大地人提不起。”师云:“争得到这里?”雪峰无语。
三十七、师于扇上书“佛”字,云岩见,却书“不”字,师又改作“非”字,雪峰见。乃一时除却。
兴化奖代云:“吾不如汝。”
三十八、雪峰作饭头,淘米次,师问:“淘沙去米?淘米去沙?”雪峰云:“沙米一时去。”师云:“大众吃个甚么?”雪遂覆却米盆。师云:“据子因缘,合在德山。”
三十九、师。一日问雪峰:“作甚么来?”雪峰云:“斫槽来。”师云:“几斧析成。”雪峰云:“一斧斫成。”师云:“犹是这边事,那边事作么生?”雪峰云:“直得无下手处。”师云:“犹是这边事,那边事作么生?”雪峰休去。
四十、雪峰辞师,师云:“子甚处去?”雪峰云:“归岭中去。”师云:“当时从甚么路出?”雪峰云:“从飞猿岭出。”师云:“今回向甚么路去?”雪峰云:“从飞猿岭去。”师云:“有一人不从飞猿岭去,子还识么?”雪峰云:“不识。”师云:“为甚么不识?”雪峰云:“他无面目。”师云:“子既不识,争知无面目。”雪峰无对。
四十一、云居道膺来参,师问:“甚处来?”云居云:“翠微来。”师云:“翠微有何言句示徒?”云居云:“翠微供养罗汉,某甲问:‘供养罗汉,罗汉还来否?’翠微云:‘尔每日瞳个甚么?’”师云:“实有此语否?”云居云:“有。”师云:“不虚参见作家来。”
四十二、师问云居:“汝名甚么?”云居云:“道膺。”师云:“向上更道!”云居云:“向上即不名道膺。”师云:“与老僧只对道吾的语一般。”
四十三、云居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云:“阇黎他后有把茅盖头,忽有人问,如何只对?”云居云:“道膺罪过。”
四十四、师一日谓云居云:“吾闻,思大和尚生倭国作王,是否?”云居云:“若是恩大,佛亦不作。”师然之。
四十五、师问云居:“甚处去来?”云居云:“蹋山来。”师云:“那个山堪住?”云居云:“那个山不堪住。”师云:“恁么则国内总被阇黎占却?”云居云:“不然。”师云:“恁么则子得个入路。”云居云:“无路。”师云:“若无路,争得与老僧相见?”云居云:“若有路,即与和尚隔山去也?”师乃云:“此子,已后千人万人把不住去在。”
四十六、师因与云居渡水次,师问:“不深多少?”云居云:“不湿。”师云:“粗人。”云居云:“请师道!”师云:“不干。”
四十七、云居一日作务,误划杀蚯蚓,师云:“这个聻!”云居云:“他不死。”师云:“二祖往邺州又作么生?”云居无对。
四十八、师问云居:“大阐提人,作五逆罪,孝养何在?”云居云:“始成孝养。”
四十九、师谓云居云:“昔南泉问讲《弥勒下生经》,僧云:‘弥勒甚么时下生?’僧云:‘现在天宫。当来下生。’南泉云:‘天上无弥勒,地上无弥勒。’”云居随举而问云:“只如天上无弥勒,地下无弥勒,未审谁与安名?”师被问,直得禅床震动,乃云:“膺阇黎,吾在云岩,曾问老人,直得火炉震动,今日被子一问,直得通身汗流。”
五十、后云居结庵于三峰,经旬不赴堂,师问:“子近日何不赴斋?”云居云:“每日自有天神送食。”师云:“我将谓汝是个人,犹作这个见解在,汝晚间来!”云居晚至,师召膺庵主,云居应诺,师云:“不思善,不思恶,是甚么?”云居回庵,寂然宴坐,天神自此竟寻不见,如是三日乃绝。
五十一、师问云居:“作甚么?”云居云:“合酱。”师云:“用多少盐?”云居云:“旋入。”师云:“作何滋味?”云居云:“得。”
五十二、疏山到,值师早参,出问:“未有之言,请师示诲!”师云:“不诺,无有肯。”疏山云:“还可功也无?”师云:“尔即今还功得么?”疏山云:“功不得,即无讳处。”
五十三、一日师上堂云:“欲知此事,直须如枯木生花,方与他合。”疏山问:“一切处不乖时如何?”师云:“阇黎,此是功勋边事,幸有无功之功,子何不问?”疏山云:“无功之功,岂不是那边人?”师云:“大有人笑子恁么问。”收疏山云:“恁么则迢然去也。”师云:“迢然?非迢然,非不迢然。”疏山云:“如何是迢然?”师云:“唤作那边人即不得。”疏山云:“如何是非迢然?”师云:“无辨事。”
五十四、师问疏山:“空劫无人家,是甚么人住处?”疏山云:“不识。”师云:“人还有意旨也无?”疏山云:“和尚何不问他。”师云:“现问次。”疏山云:“是何意旨?”师不对。
五十五、青林师虔参师,师问:“近离甚处?”青林云:“武陵。”师云:“武陵法道何似此间?”青林云:“胡地冬抽笋。”师云:“别甑炊香饭,供养此人。”青林拂袖便出。师云:“此子向后走杀天下人在。”
五十六、青林一日辞师,师云:“子向甚么处去?”青林云:“金轮不隐的,遍界绝红尘。”师云:“善自保任。”青林珍重而出,师门送,谓青林云:“恁么去一句,作么生道?”青林云:“步步踏红尘,通身无影像。”
师良久,青林云:“老和尚何不速道?”师云:“子得恁么性急?”青林云:“某甲罪过。”便礼辞而去。
五十七、龙牙问德山:“学人仗镆么剑,拟取师头时如何?”德山引颈近前云:“力!”龙牙云:“头落也。”德山呵呵大笑。龙牙后到洞山,举前话。师云:“德山道甚么?”龙牙云:“德山无语。”师云:“莫道无语,且将德山落底头,呈似老僧处?”龙牙方省。便忏谢。
五十八、龙牙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云:“待洞水逆流,即向汝道。”龙牙始悟厥旨。
五十九、华严休静问师:“学人无个理路,未免情识运为。”师云:“汝还见有理路也无。”华严云:“见无理路。”师云:“甚处得情识来。”华严云:“学人实问!”师云:“恁么则直须向万里无寸草处去。”华严云:“万里无寸草处,还许某甲去也无?”师云:“直须恁么去。”
六十、华严搬柴次,师把住云:“狭路相逢时如何?”华严云:“反侧,反侧!”师云:“汝记吾言,向南住有一千人,向北住止三百而已。”
六十一、钦山参师。师问:“甚处来?”钦山云:“大慈来。”师云:“还见大慈么?”钦山云:“见。”师云:“色前见,色后见!”钦山云:“非前后见。”师默置,钦山乃云:“某甲离师太早,不尽师意。”
六十二、钦山与岩头、雪峰坐次,师行茶来,钦山乃闭目,师云:“什么处去来?”钦山云:“入定来。”师云:“定本无门,从何而入?”
六十三、北院通到参,师上堂云:“坐断主人公,不落第二见。”通出众云:“须知有一人不合伴。”师云:“犹是第二见。”通便掀倒禅床;师云:“老兄作么生?”通云:“待某甲舌头烂,即向和尚道。”通后辞师,拟入岭,师云:“善为!飞猿岭峻,好看。”通良久,师召通阇黎,通应诺,师云:“何不入岭去?”通因有省,不入岭。
六十四、道全问师:“如何是出离之要?”师云:“阇黎足下烟生。”全当下契悟,更不他游。云居进语云:“终不敢孤负和尚,足下烟生。”师云:“步步玄者,即是功到。”
六十五、师与泰首座,冬节吃果子次,乃问:“有一物,上拄天,下么地,黑似漆,常在动用中,动用中收不得,且道过在甚么处?”泰云:“过在动用中。”师唤侍者,掇退果卓。
六十六、师见幽上座来,遽起向禅床后立,幽云:“和尚为甚么回避学人?”师云:“将谓阇黎不见老僧。”
六十七、师看稻次,见朗上座牵牛,师云:“这个牛,须好看,恐伤人苗稼。”朗云:“若是好牛应不伤人苗稼。”
六十八、僧问茱萸:“如何是沙门行?”茱萸云:“行则不无,有觉即乖。”别有僧举似师,师云:“他何不道,未审是其么行?”僧遂进此语,茱萸云:“佛行佛行。”僧回举似师,师云:“幽州犹似可,最苦是新罗。”
六十九、僧却问:“如何是沙门行?”师云:“头长三尺,颈长三寸。”师令侍者持此语问三圣然和尚,三圣于侍者手上掏一掏。侍者回举似师,师肯之。
七十、京兆米和尚令僧问仰山云:“今时还假悟也无?”仰山云:“悟即不无,争奈落在第二头。”又令僧问师云:“那个究竟作么生?”师云:“却须问他始得。”
七十一、陈尚书问:“五十二位菩萨中,为甚么不见妙觉?”师云:“尚书亲见妙觉。”
七十二、官人问:“有人修行否?”师云:“待公作男子即修行。”
七十三、师示众云:“兄弟,秋初,夏末,东去,西去,直须向万里无寸草处去始得。”良久云:“只如万里无寸草处作么生去?”后有举似石霜,石霜云:“何不道‘出门便是草’?”师闻乃云:“大唐国里能有几人?”
七十四、僧问:“欲见和尚本来师,如何得见?”师云:“年牙相似,即无阻矣。”僧拟进语,师云:“不蹑前踪,别请一问!”僧无对。
云居代云:“恁么则不见和尚本来师也?”后皎上座拈问长庆。如何是年牙相似者,长庆云:“古人恁么道,皎阇黎,又向这里觅个什么?”
七十五僧问:“寒暑到来,如何回避?”师云:“何不向无寒暑处去?”云:“如何是无寒暑处?”师云:“寒时寒杀阇黎,执时热杀阇黎。”
投子同云:“几乎与么去。”
七十六、上堂:“还有不报四恩三有者么?”众无对。又云:“若不体此意,何超始终之患?直须心心不触物,步步无处所,常无间断,始得相应,直须努力,莫闲过日。”
七十七、师问僧:“甚处来?”云:“游山来。”师云:“还到顶么?”云“到。”师云:“顶上有人么?”云:“无人。”师云:“恁么则不到顶也。”云:“若不到顶。争知无人!”师云:“何不且住。”云:“某甲不辞住,西天有人不肯。”师云:“我从来疑着这汉。”
七十八、僧问:“如何是西来意?”师云:“大似骇鸡犀。”
七十九、僧问:“蛇吞虾蟆,救则是,不救则是?”师云:“救则双目不睹,不救则形影不彰。”
八十、有僧不安,要见师,师遂往,僧云:“和尚何不救取人家男女?”师云:“尔是甚么人家男女?”云:“某甲大是大阐提人家男女。”师良久,僧云:“四山相逼时如何?”师云:“老僧日前也向人家屋檐下过来。”云:“回互不回互?”师云:“不回互。”云:“教某甲向甚处去?”师云:“粟畬里去!”僧嘘一声云:“珍重!”便坐脱,师以么杖敲头三下云:“汝只解与么去,不解与么来。”
八十一、因夜参不点灯,有僧出问话,退后,师令侍者点灯,乃召适来问话僧出来,其僧近前,师云:“将取三两粉来与这个上座!”其僧拂袖而退,自此省发,遂罄舍衣资设斋,得三年,后辞师。师云:“善为!”时雪峰侍立,问云:“只如这僧辞去,几时却来?”师云:“他只知一去,不解再来。”其僧归堂,就衣钵下坐化,雪峰上报师,师云:“虽然如此,犹较老僧三生在。”
八十二、师问僧:“甚处来?”云:“三祖塔头来。”师云:“既从祖师处来,又要见老僧作甚么?”云:“祖师即别,学人与和尚不别。”师云:“老僧欲见阇黎本来师还得否?”云:“亦须待和尚自出头来始得。”师云:“老僧适来,暂时不在。”
八十三、僧问:“相逢不拈出,举意便知有时如何?”师乃合掌顶戴。
八十四、师问德山侍者:“从何方来?”云:“德山来。”师云:“来作甚么?”云:“孝顺和尚。”师云:“世间甚么物最孝顺?”侍者无对。
八十五、师上堂云。有一人。在千人万人中。不背一人。不向一人。尔道。此人具何面目。云居出云。某甲参堂去。
八十六、师有时云体得佛向上事。方有些子语话分。僧问。如何是语话。师云。语话时。阇黎不闻。僧云。和尚还闻否。师云。不语话时即闻。
八十七、僧问:“如何是正问正答?”师云:“不从口里道。”僧云:“若有人问,师还答否?”师云:“也未曾问。”
八十八、僧问:“如何是从门入者非宝?”师云:“便好休。”
八十九、僧问:“和尚出世几人肯?”师云:“并无一人肯。”僧云:“为甚么并无一人肯?”师云:“为他个个气宇如王。”
九十、师问讲《维摩经》僧云:“不可以智知,不可以识识,唤作甚么语?”僧云:“赞法身语。”师云:“唤作法身,早是赞也。”
九十一、僧问:“时时勤拂试,为甚么以不得他衣钵,未审甚么人合得?”师云:“不入门者。”僧云:“只如不入门者,还得也无?”师云:“虽然如此,不得不与他。”师又云:“直道本来无一物,犹未合得他衣钵,汝道甚么人合得?这里合下得一转语,且道下得甚么语?”时有一僧,下‘有九十六转’语,并不契,未后一转始惬师意。师云:“阇黎何不早恁么道?”别有一僧密听,只不闻末后一转,遂请益其僧,僧不肯说。如是三年相从,终不为举。一日因疾,其僧云:“某三年请举前话,不蒙慈悲。善取不得,恶取去。”遂持刀白云:“若不为某举,即杀上座去也。”其僧悚然云:“阇黎且待,我为尔举。”乃云:“直饶将来,亦无处暑。”其僧礼谢。
九十二、有庵主不安,凡见僧便云:“相救!相救!”多下语不契,师乃去访之,庵主亦云:“相救!”师云:“甚么相救?”庵主云:“莫是药山之孙,云岩嫡子么?”师云:“不敢。”庵主合掌云:“大家相送便迁化。”
九十三、僧问:“亡僧迁化,向甚么处去?”师云:“火后一茎茆。”
九十四、师因普请次,巡寮去,见一僧不赴普请,师问:“尔何不去?”僧云:“某甲不安。”师云:“尔寻常健时,何曾去来?”
九十五、僧问:“师寻常教学人行鸟道,未审如何是鸟道?”师云:“不逢一人。”僧云:“如何行?”师云:“直须足下无私去。”僧云:“只如行鸟道,莫便是本来面目否?”师云:“不行鸟道。”
后夹山会问僧:“甚处来?”僧云:“洞山来。”师云:“洞山有何言句示徒:‘僧云:’“寻常教学人‘三路学’。”夹山云:“何者‘三路’?”僧云:“玄路,鸟道,展手。”夹山云:“实有此语否?”僧云:“实有。”夹山云:“轨持千里钞,林下道人悲。”
九十六、师谓众云:“知有佛向上人,方有语话分。”僧问:“如何是佛向上人?”师云:“非佛。”保福别云:“佛非。”法眼别云:“方便呼为佛。”
九十七、师问僧:“甚处去来?”僧云:“制鞋来。”师云:“自解?依他?”僧云:“依他。”师云:“他还指教阇黎也无?”僧云:“允即不违。”
九十八、僧问:“如何是玄中又玄?”师云:“如死人舌。”
九十九、师洗钵次,见两乌争虾蟆,有僧便问:“这个,因甚么到恁么地?”师云:“只为阇黎。”
一零零、僧问:“如何是毗卢师法身主?”师云:“禾茎粟干。”
一零一、僧问:“三身之中,阿那身不堕众数?”师云:“吾尝于此切。”
僧后问曹山:“先师道‘吾常于此切’,意作么生?”曹山云:“要头便斫去!”又问雪峰,云峰以拄拄,擘口打云:“我亦曾到洞山来。”
一零二、会下有老宿,去云岩回,师问:“汝去云岩作甚么?”宿云:“不会。”师代云:“堆堆地。”
一零三、僧问:“如何是青山白云父?”师云:“不森森者是。”僧云:“如何是白云青山儿?”师云:“不辩东西者是。”僧云:“如何是白云终日倚?”师云:“去离不得。”僧云:“如何是青山总不知?”师云:“不顾视者是。”
一零四、僧问:“清河彼岸是甚么单?”师云:“是不萌之草。”
一零五、师问僧:“世间何物最苦!”僧云:“地狱最苦。”师云:“不然,在此衣线下,下明大事,是名最苦。”
一零六、师问僧:“名甚么?”僧云:“某甲。”师云:“阿那个是阇黎主人公?”僧云:“见只对次。”师云:“苦哉!苦哉!今时人例皆如此,只认得驴前马后的将为自己,佛法平沈,此之是也。宾中主尚未分,如何辩得主中主?”僧便问:“如何是主中主?”师云:“阇黎自道取。”僧云:“某甲道得,即是宾中主,(云居代云:‘某甲道得,不是宾中主。’)如何是主中主?”师云:“恁么道即易,相续也大难。”遂示颂云:“嗟见今时学道流,千千万万认门头;恰似入京朝圣主,只到潼关即便休。”
一零七、师上堂云:“道无心合人,人无心合道,欲识个中意,一老一不老。”
后僧问曹山:“如何是一老?”曹山云:“不扶持。”僧云:“如何是一不老?”曹山云:“枯木。”僧又举似逍遥忠,忠云:“三从六义。”
一零八、举五泄到石头处云:“一言相契即住,不契即去。”石头据坐,五泄便去,石头随后召云:“阇黎!阇黎!”五泄回首,石头云:“从生至死,只是这个,回头转恼作么?”五泄忽然契悟,乃拗折么杖。师云:“当时不是五泄先师,也大难承当。然虽如是,犹涉途在。”
一零九、僧辞大慈,大慈问:“甚么处去?”僧云:“江西去。”大慈云:“我劳汝一段事得否?”僧云:“和尚有甚藏么事?”大慈云:“将取老僧去得么?”僧云:“更有过于和尚者,亦不能将去。”大慈便休,后僧举似师,师云:“阇黎争合恁么道?”僧云:“和尚作么生?”师云:“得。”
法眼别云:“和尚若去,某甲提笠子。”
一一零、师又问其僧:“大慈别有甚么言句?”僧云:“有时示众云:说得一丈,不如行取一尺;说得一尺,不如行取一寸。”师云:“我恁么道?”僧云:“和尚作么生?”师云:“说取行不得底,行取说不得底。”
一一一、药山与云岩游山,腰间刀响,云岩问:“什么物作声?”药山抽刀蓦口作斫势,师举示众云:“看他药山,横身为这个事。今时人欲明向上身,须体此意始得。”
一一二、药山夜参不点灯。药山垂语云:“我有一句子,待特牛生儿,即向尔道。”有僧云:“特牛生儿也?只是和尚不道。”药山云:“侍者把灯来!”其僧抽身入众,云岩举问师:“作么生?”师云:“这僧却会,只是不肯礼拜。”
一一三、举药山问僧:“‘甚处来?’云:‘湖南来。’药山云:‘洞庭湖水满也未?’云:‘未。’药山云:‘许多时雨水,为甚么未满?’僧无语,道吾云:‘满也。’云岩云:‘湛湛地。’”师云:“甚么劫中曾增减来。”
一一四、药山问僧:“见说汝解算,是否?”僧云:“不敢。”药山云:“汝试算老僧看!”僧无对,云岩举问师:“汝作么生?”师云:“请和尚生月。”
一一五、师作“五位君臣颂”云:“正中偏,三更初夜月明前,莫怪相逢不相识,隐隐犹怀旧日嫌;偏中正,失晓老婆逢古镜,分明觌面别无真,休更迷头犹认影;正中来,无中有路隔尘埃,但能不触当今讳,也胜前朝断舌才;兼中至,两刃交锋不须避,好手犹如火里莲,宛然自有冲天志;兼中到,不落有无谁敢和,人人尽欲出常流,折合还归炭里坐。”
一一六、师上堂云:“向时作么生?奉时作么生?功时作么生?共功时作么生?功功时作么生?僧问:“如是向?”师云:“吃饭时作么生?”云:“如何是奉!”师云:“背时作么生?”云:“如何是功?”师云:“放下钁头时作么生?”云:“如何是共功?”师云:“不得色。”云:“如何是功功?”师云:“不共。”乃示颂云:“圣主由来法帝尧,御人以礼曲龙腰;有时闹市头边过,到处文明贺圣朝;净洗浓妆为阿谁,子规声里劝人归;百花落尽啼无尽,更向乱峰深处啼;枯木花开劫外春,倒骑玉象趁麒麟;而今高隐千峰外,月皎风清好日辰;众生诸佛不相俊,山自高兮水自深;万别千差明底事,鹧鸪啼处百花新;头角才生已不堪,拟心求佛好羞惭;迢迢空劫无人识,肯向南询五十三。”
一一七、师因曹山辞,遂嘱云:“吾在云岩先师处,亲印‘宝镜三昧’,事穷的要,今付于汝。”词云:“如是之法,佛祖密付,汝今得之,宜善保护!银怨盛雪,明月藏鹭;类之弗齐,混则知处;意不在言,来机亦赴;动成窠臼,差落顾伫;背触俱非,如大火聚;但形文采,即属染污;夜半正明,天晓不露;为物作则!用拔诸苦;虽非有为,不是无语;如临宝镜,形影相睹;汝不是渠,渠正是汝;如世婴儿,五相完具;不去不来,不起不住;婆婆和和,有句无句;终不得物,语未正故;重离六爻,偏正回互;叠而为三,变尽成五;如荎草味,如金刚杵;正中妙挟,敲唱双举;通宗通涂,挟带挟路;错然则吉,不可犯杵;天真而妙,不属学悟;因缘时节,寂然昭著;细入无间,大绝方所;毫忽之差,不应律召;今有顿渐,缘立宗趣;宗趣分矣,即是规矩;宗通趣极,真常流注;外寂中摇,系驹伏鼠;先圣悲之,为法檀度;随其颠倒,以缁为素;颠倒想天,肯心自许;要合古辙,请观前古;佛道垂成,十劫观树;如虎之缺,如马之馵;以有下劣,宝几珍御;以有惊异,狸奴白牯;羿以巧力,射中百步;箭锋相直,巧力何预?木人方歌,石女起舞;非情识到,宁容思虑;臣奉于君,子顺于父;不顺非孝,不奉非辅;潜行密用,如愚若鲁;但能相续,名主中主。”
一一八、师又云:“末法时代,人多干慧,若要辨验真伪,有三种‘渗漏’,一‘见渗漏’,谓机不离位,堕在毒海;二‘情渗漏’谓滞在向背,见处偏枯;三‘语渗漏’,谓究妙失宗,机昧终始。学者浊智流转,不出此三种,子宜知之!”又‘纲要偈’三首,一‘敲唱俱行’,偈云:“金针双锁备,挟路隐全该;宝印当风妙,重重锦缝开。”二‘金锁玄路’,偈云:“交互明中暗,功齐转觉难;力穷忘进退,金锁网鞔鞔。”三‘不堕凡圣’,亦名‘理事不涉’,偈云:“事理俱不涉,回照绝幽微;背风无巧拙,电火烁难追。”
一一九、师不安,令沙弥传语云居,乃嘱云:“他或问和尚安乐否?但道:‘云岩路相次绝也。’汝下此语须远立,恐他打汝。”沙弥领旨去传语,声未绝,早被云居打一棒,沙弥无语。
一二零、师将圆寂,谓众云:“吾有闲名在世,谁人为吾除得?”众皆无对。时沙弥出云:“请和尚法号!”师云:“吾闲名已谢。”
石霜云:“无人得他肯。”云居云:“若有闲名,非吾先师。”曹山云:“从古至今,无人辩得。”疏山云:“龙有出水之机,无人辩得。”
僧问:“和尚违和,还有不病者也无?”师云:“有。”僧云:“不病者,还看和尚否?”师云:“老僧看他有分。”僧云:“未审和尚如何看他?”师云:“老僧看时,不见有病。”师乃问僧:“离此壳漏子,向甚□处与吾相见?”僧无对,师示颂云:“学者恒沙无一悟,过在寻他舌头路;欲得忘形泯踪迹,努力殷勤空里步。”乃命剃发,澡身披衣,声钟辞众,俨然坐化,时大众号恸,移晷不止,师忽开目,谓众云:“出家人心不附物,是真修行,劳生惜死,哀悲何益?”复令主事办‘愚痴斋’,众犹慕恋不已。延七日,食具方备,师亦随众,斋毕乃云:“僧家无事,大率临行之际,忽须喧动。”遂归丈室,端坐长往,当咸通十年三月,寿六十三,腊四十二,谥“悟本禅师”,塔曰“慧觉”。
(录自《续藏经》第二编第二十四套)
云门匡真禅师广录
作者:
[唐]文偃
[简介]
唐代禅宗要典。唐文偃撰。三卷。
此书为禅宗五家之一云门宗开创人文偃的语录。云门宗兴起于沟仰、临济后,此宗宗风,孤巍鹫峻,简清明快。此宗思想,往上追溯主要是承扬石头希迁“触目会道”、“即是而真”的思想,重在一切现成,无心合道。其宗旨和接引学人的教学方法概括说即是著名的云门三句:函盖乾坤句、截断众流句、随波逐流句。首句即指其一切现成的见解。后二句即指其接引学人不多语饶舌,以片言只语蓦地斩断葛藤、孤危险峻、简洁明快之宗风。云门宗的宗旨、家风,在本书中有具体切实的阐述。
对机
师上堂,良久云:“夫唱道之机,固难谐剖。若也一言相契,犹是多途,况复忉忉,有何所益。然且教乘之中,各有殊分。律为戒学,经为定学,论为慧学。三藏五乘五时八教,各有所归。然一乘圆顿也大难明,直下明得,与衲僧天地悬殊。若向衲僧门下,句里呈机,徒劳伫思,门庭敲磕,千差万别。拟欲进步向前,过在寻他舌头路布。従上来事合作么生?向者里道圆道顿得么,者边那边得么?莫错会好。莫见与么道,便向不圆不顿处卜度。者里也须是个人始得。莫将依师语,相似语,测度语,到处呈,中将为自已见解,莫错会。败如今有什么事。对众决择看。”主时有州主何公礼拜,问曰:“弟子请益。”师云:“目前无异草。”有官问:“佛法如水中月是不?”师云:“清波无透路。”进云:“和尚従何得?”师云:“再问复何来。”进云:“正与么时如何?”师云:“重叠关山路。”斋有官问:“千子围绕,何者为的?”师云:“化下住持,已奉来问。”问:“今日开筵将何指教?”师云:“来风深辨。”进云:“莫败者便是么?”师云:“错。”古问:“従上古德以心传心,今日请师将何施设?”师云:“有问有答。”进云:“与么则不虚施设也?”师云:“不问不答。”主问:“凡有言句皆是错,如何是不错?”师云:“当风一句,起自何来。”进云:“莫败者便是也无?”师云:“莫错。”古问:“如何是啐啄之机?”师云:“响。”进云:“还应也无?”师云:“且缓缓。”主问:“如何是学人的的事?”师云:“痛领一问。”问:“如何是教外别传一句?”师云:“对众问将来。”古师云:“莫道今日瞒诸人好。抑不得已向诸人前作一场狼籍。忽被明眼人见成一场笑具。如今避不得也。且问汝诸人。従来有什么事。欠少什么?向汝道。无事已是相埋没也。须到这个田地始得。亦莫趁口乱。问自已心里黑漫漫地。明朝后日大有事在。你若根思迟回。且向古人建化门头。东觑西觑。看是什么道理。你欲得会么?都缘是你自家无量劫来妄想浓厚。一期闻人说着。便生疑心。问佛问法。问向上问向下。求觅解会转没交涉。拟心即差况复有言。莫是不拟心是么?更有什么事。珍重。”知问:“如何是云门一曲?”师云:“腊月二十五。”进云:“唱者如何?”师云:“且缓缓。”斋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云:“日里看山。”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云:“久雨不晴。”进云:“如何是久雨不晴?”师云:“晒朗着。”知问:“如何是不带耪?”师云:“天台普请南岳游山。”问:“如何是向上一路?”师云:“九九八十一。”问:“如何是学人自已?”师云:“游山玩水。”进云:“如何是和尚自已?”师云:“赖遇维那不在。”主问:“如何是教主?”师云:“太无礼生。”问:“如何是一代时教?”师云:“对一说。”问:“如何是正法眼?”师云:“普。”问:“如何是端坐念实相?”师云:“河里失钱河里遭。”问:“如何是沙门行?”师云:“会不得。”进云:“为什么会不得?”师云:“败守会不得。”主问:“如何是寻常之用?”师云:“且那里葛藤去。”问:“如何是教意?”师云:“你看什么经。”僧云:“《般若经》。”师云:“一切智智清净。还梦见未?”僧云:“一切智智清净且置。如何是教意?”师云:“心不负人面无惭色。放你三十棒。”主问:“如何报得四恩三有去。”师云:“抱头哭苍天。”问:“如何是正法眼?”师云:“粥饭气。”问:“如何是三昧?”师云:“到老僧一问还我一句来。”斋问:“如何是诸佛出身处?”师云:“东山水上行。”问:“乞师指个入路。”师云:“吃粥吃饭。”
师示众云:“我事不获已向你诸人道。直下无事早是相埋没也。更欲蹋步向前。寻言逐句求觅解会。千差万别广设问难。赢得一场口滑。去道转远。有什么歇时。败此个事。若在言语上。三乘十二分教岂是无言语。因什么道教外别传。若従学解机智。败如十地圣人说法如云如雨。犹被诃责。见性如隔罗遵。以此故知。一切有心天地悬殊。虽然如是。若是得底人。道火何曾烧口。终日说事。未尝挂着唇齿未曾道着一字。终日着衣吃饭。未曾触着一粒米挂着一缕丝。虽然如此。犹是门庭之说。须是实得与么始得。若约衲僧门下句里呈机徒劳伫思。直饶一句下承当得。犹是瞌睡汉。”知时有僧问:“如何是一句?”师云:“举。”问:“如何是说时默?”师云:“清机历掌。”进云:“如何是默时说?”师云:“嗄。”进云:“不默不说时如何?”师将棒趁僧。问:“如何是云门剑?”师云:“祖。”问:“如何是诸佛出身处?”师云:“更请一问。”问:“如何是露地白牛?”师云:“觌机无改路。”进云:“放着什么处?”师云:“再举不逾尘。”古问:“如何是尘尘三昧?”师云:“桶里水钵里饭。”问:“如何是一如体玄?”师云:“欠你一问。”问:“如何是玄中的?”师云:“{祝土}。”进云:“如何即是?”师云:“速退速退。妨他别人问。”问:“如何是非思量处?”师云:“识情难测。”问:“凿壁偷光时如何?”师云:“恰。”问:“一言道尽时如何?”师云:“裂破。”进云:“和尚作么生下手拈掇?”师云:“拈取粪箕扫帚来。”问:“如何举唱即得不负来机?”师云:“道什么?”进云:“还可来意也无?”师云:“且缓缓。”知师云:“三乘十二分教横说竖说。天下老和尚纵横十字说。与我拈针锋许说底道理来。看与么道早是死马医。虽然如是。有几个到此境界。不敢望你。言中有响句里藏锋。瞬目千差风恬浪静。伏惟尚飨。”主问:“如何是透法身句?”师云:“北斗里藏身。”问:“如何是本来宗?”师云:“不问不答。”问:“如何是三界唯心万法唯识?”师云:“我今日不答话。”进云:“为什么不答话?”师云:“驴年会么?”问:“如何是吹毛剑?”师云:“骼。”又云:“缩。”问:“如何是内外光?”师云:“向什么处问。”学云:“如何明达?”师云:“忽然有人问你作么生道。”进云:“明达后如何?”师云:“明即且置。还我达来。”问:“如何是切急一句。”师云:“吃。”问:“如何是本来心?”师云:“举起分明。”问:“如何是衲僧孔窍?”师云:“放过一着。”进云:“请师道。”师云:“对牛弹琴。”问:“如何是大乘修行?”师云:“一榼在手。”问:“如何是一切智智清净?”师云:“僧堂入佛殿。”问:“如何是不挂唇吻一句?”师云:“合取狗口。”问:“如何是海印三昧?”师云:“你但礼拜。”问:“着待我东行西行。”问:“如何转动即得不落阶级?”师云:“南斗七北斗八。”
上堂云:“诸兄弟。尽是诸方参寻知识。决择生死。到处岂无老宿垂慈方便之辞。还有透不得底句么?出来举看。待老汉与汝大家商量。有么有么?”时有僧出拟伸问次,师云:“去去西天路,迢迢十万余。”便下座。斋问:“如何是当今施设?”师云:“道即不难,鉴従何来。”问:“如何是不睡底眼?”师云:“不省。”问:“如何是不犯之令?”师云:“那个师僧还见么?”问:“如何是大人相。”师乃擎拳。问:“如何是学人急切处?”师云:“你怕我不知。”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云:“一佛二菩萨。”问:“如何是雪岭泥牛吼?”师云:“山河走。”进云:“如何是云门木马嘶?”师云:“天地黑。”问:“如何是兄弟添十字?”师云:“我共你说葛藤。”问:“如何是和尚为人一句?”师云:“心不负人面无惭色。速礼三拜。”问:“如何是天然之事?”师云:“蹋步向前作什么?”问:“如何是教意。”师云:“吃嘹舌头。更将一问来。”问:“如何是七纵八横。”师云:“放尔一着。”
上堂云:“举一则语。教汝直下承当。早是撒屎着你头上也。直饶拈一毛头。尽大地一时明得。也是剜肉作疮。虽然如此。也须是实到者个田地始得。若未且不得掠虚。却须退步向自已脚跟下推寻看。是什么道理。实无丝发许与汝作解会。与汝作疑惑。况汝等且各各当人。有一段事大用现前。更不烦汝一毫头气力。便与祖佛无别。自是汝诸人。信根浅薄恶业浓厚。突然起得如许多头角。担钵囊千乡万里受屈作么?且汝诸人有什么不足处。大丈夫汉阿谁无分。独自承当尚犹不着。便不可受人欺瞒取人处分。才见老和尚开口。便好把特石蓦口塞。便是屎上青蝇相似斗咂将去。三个五个聚头商量苦屈兄弟。古人一期为汝诸人不柰何。所以垂一言半句通你入路。知是般事拈放一边。自着些子筋骨。岂不是有少许相亲处。快与快与。时不待人出息不保入息。更有什么身心闲别处用。切须在意。珍重。”
大法眼文益禅师语录
作者:
[五代]文益
[简介]
五代禅宗典籍。五代文益撰。明圆信、郭凝之编。《五家语录》之一。一卷。
此书是禅宗五家之一法眼宗开创人文益的语录。法眼宗是五家最后创立的宗派。此宗家风,“对病施药,相身裁缝,随其量器,扫除情解,”简明类云门,细密类曹洞,接化学人言顺拟很平凡,而句下自藏机锋,有当机觌面能使学人转凡入圣之机用。本书所记即文益接化学人的机缘语句。其中即多平凡含机调机顺物斥滞磨昏之哲理名言。
师,讳文益,余杭鲁氏子,七岁,依新定智通院全伟禅师落发,弱龄,禀具于越州开元寺,属律匠希觉师,盛化于明州郧山育王寺。师往预听习,究其微旨。复傍探儒典,游文雅之场,觉师目为我门之游夏也。师以玄机一发杂务俱捐,振锡南迈,抵福州参长庆,不大发明,后同绍修法进,三人欲出岭,过地藏院。阻雪少息。附炉次。地藏问:“此行何之?”师云:“行脚去。”地藏云:“作么生是行脚事?”师云:“不知。”地藏云:“不知最亲切。”又同三人举肇论,至天地与我同根处,地藏云:“山河大地,与上座自己,是同是别?”师云:“别。”地藏竖起两指。师云:“同。”地藏又竖起两指,便起去。雪霁辞去。地藏门送之。问云:“上座寻常说三界唯心,万法唯识。”乃指庭下片石云:“且道,此石在心内在心外?”师云:“在心内。”地藏云:“行脚人,着甚么来由安片石在心头?”师窘无以对,即放包依席下,求决择。近一月余,日呈见解说道理。地藏语之云:“佛法不恁么。”师云:“某甲词穷理绝也。”地藏云:“若论佛法,一切见成。”师于言下大悟,因议留止。进师等,以江表丛林欲期历览,命师同往。至临川,州牧请住崇寿院。
开堂日中坐茶筵未起,时僧正白师云:“四众已围绕和尚法座了也。”师云:“众人却参真善知识。”少顷升堂。僧问:“大众云集,请师举唱。”师云:“大众久立。”乃云:“众人既尽在此,山僧不可无言,与大众举一古人方便,珍重。”便下座。子方上座,自长庆来。师举长庆棱和尚偈问云:“作么生是万象之中独露身?”子方举拂子。师云:“恁么会又争得?”云:“和尚尊意如何?”师云:“唤什么作万象?”云:“古人不拨万象。”师云:“万象之中独露身,说甚么拨不拨?”子方豁然悟解,述偈投诚,自是诸方会下,有存知解者,翕然而至,始则行行如也,师微以激发,皆渐而服膺,海参之众,常不减千计
上堂。大众立久。乃云:“只恁么便散去,还有佛法道理也无?试说看。若无,又来这里作么?若有,大市里人丛处亦有,何须到这里,诸人,各曾看还源观、百门义海、华严论、涅槃经、诸多策子,阿那个教中,有这个时节。若有,试举看,莫是恁么经里,有恁么语,是此时节么?有甚么交涉?所以道:微言滞于心首,常为缘虑之场。实际居于目前,翻为多相之境。又作么生得翻去,若也翻去,又作么生得正去,还会么?莫只恁么念策子,有甚么用处?”僧问:“如何披露,即得与道相应?”师云:“汝几时披露,即与道不相应。”问:“六处不知音时如何?”师云:“汝家眷属一群子。”师又云:“作么生会,莫道恁么来问便是不得,汝道六处不知音,眼处不知音,耳处不知音,若也根本是有,争解无得,古人道:离声色着声色,离名字着名字。所以无想天修得,经八万大劫,一朝退堕,诸事俨然,盖为不知根本真实,次第修行,三生六十劫,四生一百劫,如是直到三只果满。他古人犹道,不如一念缘起无生,超彼三乘权学等见。又道:弹指圆成八万门,剎那灭却三只劫,也须体究,若如此用多少气力。”
僧问:“指即不问,如何是月?”师云:“阿那个是汝不问底指?”又僧问:“月即不问,如何是指?”师云:“月。”云:“学人问指,和尚为甚么对月?”师云:“为汝问指。”
江南国主,重师之道,迎住报恩禅院,署净慧禅师。僧问:“钟洪才击,大众云臻,请师如是。”师云:“大众会,何似汝会。”
问:“如何是古佛家风?”师云:“甚么处看不足。”
问:“十二时中,如何行履,即得与道相应?”师云:“取舍之心成巧伪。”
问:“古人传衣,当记何人?”师云:“汝甚么处见古人传衣?”
问:“十万贤圣皆入此宗,如何是此宗?”师云:“十万贤圣皆入。”
问:“如何是佛向上人?”师云:“方便呼为佛。”问:“如何是学人一卷经?”师云:“题目甚分明。”
问:“声色两字,甚么人透得?”师却谓众云:“诸上座且道,这个僧,还透得也未?若会此僧问处,透声色也不难。”
问:“求佛知见,何路最径?”师云:“无过此。”
问:“瑞草不凋时如何?”师云:“漫语。”
问:“大众云集,请师顿决疑网。”师云:“寮舍内商量,茶堂内商量。”
问:“云开见日时如何?”师云:“漫语真个。”
问:“如何是沙门所重处?”师云:“若有纤毫所重,即不名沙门。”
问:“千百亿化身于中,如何是清净法身?”师云:“总是。”
问:“簇簇上来,师意如何?”师云:“是眼不是眼。”
问:“全身是义,请师一决。”师云:“汝义自破。”
问:“如何是古佛心?”师云:“流出慈悲喜舍。”
问:“百年暗室,一灯能破,如何是一灯?”师云:“论甚么百年。”
问:“如何是正真之道?”师云:“一愿也教汝行,二愿也教汝行。”
问:“如何是一真之地?”师云:“地则无一真。”云:“如何卓立?”师云:“转无交涉。”
问:“如何是古佛?”师云:“即今也无嫌疑。”
问:“十二时中,如何行履?”师云:“步步踏着。”
问:“古镜未开,如何显照?”师云:“何必再三。”问:“如何是诸佛玄旨?”师云:“是汝也有。”
问:“承教有言,从无住本立一切法,如何是无住本?”师云:“形兴未质,名起未名。”
问:“亡僧衣众人唱,祖师衣甚么人唱?”师云:“汝唱得亡僧甚么衣?”
问:“荡子还乡时如何?”师云:“将甚么奉献?”云:“无有一物。”师云:“日给作么生?”
师后住清凉,上堂云:“出家人,但随时及节便得,寒即寒,热即热,欲知佛性义,当观时节因缘。古今方便不少。不见石头和尚因看肇论云,会万物为已者,其唯圣人乎,他家便道:圣人无已,靡所不已,有一片言语,唤作参同契。末上云:竺土大仙心,无过此语也。中间也祇随时说话。上座,今欲会万物为自己去,盖为大地无一法可见。他又嘱云:光阴莫虚度,适来向上座道:但随时及节便得。若也移时失候,即是虚度光阴。于非色中作色解。上座,于非色中作色解,即是移时失候。且道:色作非色解,还当不当?上座,若恁么会,便是没交涉。正是痴狂两头走,有甚么用处?上座,但守分随时过好。珍重。
僧问:“如何是清凉家风?”师云:“汝到别处,但道到清凉来。”
问:“如何得诸法无当去?”师云:甚么法当着上座?”云:“争奈日夕何?”师云:“闲言语。”
问:“观身如幻化,观内亦复然时如何?”师云:“还得恁么也无?”
僧问:“国师唤侍者,意作么生?”师云:“且去别时来。”
问:“要急相应,唯言不二,如何是不二之言?”师云:“更添些子得么。”
问:“如何是法身?”师云:“这个是应身。”
问:“如何是第一义?”师云:“我向你道,是第二义。”
师问修山主:“毫厘有差,天地悬隔,兄作么生会?”修云:“毫厘有差,天地悬隔。”师云:“恁么会又争得?”修云:“和尚如何?”师云:“毫厘有差,天地悬隔。”修便礼拜。
因僧来参次。师以手指帘,寻有二僧,齐去卷帘。师云:“一得一失。”
云门问僧:“什么处来?”云:“江西来。”云门云:“江西一队无纪律宿呓语住也未?”僧无对。后僧问师:“不知云门意作么来?”师云:“大小云门被这僧勘破。”
问僧:“什处来?”云:“道场来。”师云:“明合暗合。、。”僧无语。
师令僧取土添莲盆,僧取土到。师云:“桥东取,桥西取?”云:“桥东取。”师云:“是真实?是虚妄?”
问僧:“甚处来?”云:“报恩来。”师云:“众僧还安否?”云:“安。”师云:“吃茶去。”
师问僧:“甚处来?”云:“泗州礼拜大圣来。”师云:“今年大圣出塔否?”僧云:“出。”师却问傍僧云:“汝道,伊到泗州不到?”
师问宝资长老:“古人道,山河无隔碍,光明处处透,且作么生是处处透底光明?”宝资云:“东畔打罗声。”
师指竹问僧:“还见么?”僧云:“见。”师云:“竹来眼里,眼到竹边。”僧云:“总不恁么。”师笑云:“死急作么?”
有俗士献画障子,师看了,问云:“汝是手巧心巧?”云:“心巧。”师云:那个是你心?”士无对。
僧问:“如何是第二月?”师云:“森罗万象。”云:“如何是第一月?”师云:“万象森罗。”
上堂。尽十方世界皎皎地,无一丝头。若有一丝头,即是一丝头。
师指凳子云:“识得橙子,周匝有余。”
师因患脚,僧问讯次。师云:“非人来时不能动,及至人来动不得,且道,佛法中下得什么语?”僧云:“和尚且喜得较。”师不肯,自别云。“和尚今日似减。”
僧问:“如何是尘劫来事?”师云:“尽在于今。”
生法师云:“敲空作响,击木无声。”师忽闻斋鱼声,谓侍者云:“还闻么?适来若闻,如今不闻。如今若闻,适来不闻,会么?”
因开井,被沙塞却泉眼,师云:“泉眼不通被沙碍,道眼不通,被甚么碍?”僧无对。师自代云:“被眼碍。”
师见僧搬土次,乃以一块土,放僧担上云:“吾助汝。”僧云:“谢和尚慈悲。”师不肯,一僧别云:“和尚是甚么心行?”师便休去。
上堂云:诸上座,时寒,何用上来,且道:上来好,不上来好?或有上座道:不上来却好,什么处不是,更用上来作什么?更有上座道,是伊也不得一向,又须到和尚处始得。诸上座且道:这两个人,于佛法中。还有进趣也未?上座实是不得,并无少许进趣。古人唤作无孔铁椎,生盲生聋无异。若更有上座出来道:彼二人总不得,为什么如此?为伊执着,所以不得。诸上座。总似恁么行脚,总似恁么商量,且图什么?为复只要弄唇嘴,为复别有所图,恐伊执着,且执着什么?为复执着理,执着事,执着色,执着空。若是理,理且作么生执?若是事,事且作么生执?着色着空亦然。山僧所以寻常向诸上座道:十方诸佛,十方善知识,时常垂手。诸上座,时常接手。十方诸佛垂手时。有也什么处?是诸上座时常接手处。还有会处会取好。若未会得,莫道总是都来圆取。诸上座,傍家行脚。也须审谛着些精彩,莫只藉少智能,过却时光
师谓小儿子云:“因子识得你爷,你爷名甚么?”儿无对。师去问僧:“若是孝顺之子,合下得一转语,且道:‘合下得甚么语?’僧无对。师代云:‘他是孝顺之子。’”
师问讲百法论僧云:“百法,是体用双陈;明门,是能所兼举。座主是能,法座是所,作么生说兼学?”
师一日与李王论道罢,同观牡丹花。王命作偈。师即赋云:“拥毳对芳丛,由来趣不同。发从今日白,花是去年红。艳冶随朝露,馨香逐晚风。何须待零落,然后始知空。”王顿悟其意。
师示众云:这里聚集少时为上座僧堂里,这里聚集少时为上上三门头,这里聚集少时为上座寮舍里。为复说上座过。别有道理。会下有数尊宿对一人道:“诸佛出世,也有这个方便。”一人云:“今日离章义。”一人云:“你道伊为什么处?”一人云:“点灯等上座来多时也。”一人云:“什么处聚集来?”
师谓门弟子云:“赵州云:莫费力也。大好言语,何不仍旧去,世间法有门,佛法岂无门,自是不仍旧,故诸佛诸祖,只于仍旧中得。如初夜钟,不见有丝毫异,得与么恰好,闻时无一声子闹,何以故?为及时节。无心云死,且不能死,止于一切,只为不仍旧。忽然非次闻时,诸人尽惊愕道:钟子怪鸣也。且如今日道孟夏渐热,即不可,方隔一日,能校多少。向五月一日道便成赚。须知校丝发不得于方便中。”向上座道:“不是时,盖为赚,所以不仍旧。”宝公云:“暂时自肯不追寻,历劫何曾异今日。还会么,今日只是尘劫。但着衣吃饭,行住坐卧,晨参暮请,一切仍旧,便为无事人也。”
师又云:“见道为本,明道为功,便能得大智能力。若未得如此。三界可爱底事,直教去尽,才有纤毫。还应未可,祇如汝辈睡时,不嗔便喜,此是三界昏乱,习熟境界,不惺惺便昏乱。盖缘汝辈杂乱所致。古人谓之夹幻。金即是真,其如矿何?若觑得彻骨彻髓,是汝辈力。脱未能如是观察,他什么楼台殿阁,诸圣未必长把却汝手。汝未必依而行之。古今如此也。”
师有颂云:理极忘情谓,如何有喻齐,到头霜夜月,任运落前溪。果熟猿兼重,山长似路迷。举头残照在,元是住居西。
颂三界唯心云:三界唯心,万法唯识。唯识唯心,眼声耳色。色不到耳,声何触眼。眼色耳声,万法成办。万法匪缘,岂观如幻。山河大地,谁坚谁变
颂华严六相义云:华严六相叉,同中还有异,异若异于同,全非诸佛意。诸佛意总别,何曾有同异,男子身中入定时,女子身中不留意。不留意,绝名字,万象明明无理事。
师问觉上座:“船来陆来?”觉云:“船来。”师云:“船在甚么处?”觉云:“船在河里。”觉退。师问旁僧云:“你道,适来这僧具眼不具眼?”
光孝慧觉禅师至师处,师问:“近离甚处?”觉云:“赵州。”师云:“承闻赵州有柏树子话,是不?”觉云:“无。”师云:“往来皆谓,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赵州云:庭前柏树子。上座何得道无?”觉云:“先师实无此语,和尚莫谤先师好。”
师与悟空禅师向火,拈起香匙,问云:“不得唤作香匙,兄唤作甚么?”悟空云:“香匙。”师不肯。悟空后二十余日,方明此语。
师一日上堂,僧问:“如何是曹源一滴水?”师云:“是曹源一滴水。”僧惘然而退。时韶国师于坐侧,豁然开悟。韶遂以所悟闻于师。师云:“汝向后当为国王所师,致祖道光大,吾不如也。”国师后有偈云:“通玄峰顶,不是人间,心外无法,满目青山。”师闻云:“即此一偈。可起吾宗。”灵隐清耸禅师,福州人,初参师。师指雨谓云:“滴滴落在上座眼里。”清耸初不喻旨,后因阅华严感悟,承师印可。
百丈道恒参师,因请益外道问佛,不问有言,不问无言,叙语未终。师云:“住住,汝拟向世尊良久处会那。”百丈从此悟入。
永明道潜禅师,河中府人,初参师,师问云:“子于参请外,看甚么经?”道潜云:“华严经。”师云:“总别同异成坏六相,是何门摄属?”潜云:“文在十地品中。据理,则世出世间一切法,皆具六相也。”师云:“空还具六相也无?”潜懵然无对。师云:“汝问我,我向汝道。”潜乃问:“空还具六相也无?”师云:“空。”潜于是开悟,踊跃礼谢。师云:“子作么生会?”潜云:“空。”即然之。异日,四众士女入院。师问潜云:“律中道:隔壁闻钗钏声,即名破戒。见睹金银合杂,朱紫骈阗,是破戒?不是破戒?”潜云:“好个入路。”师云:“子向后有五百毳徒,为王侯所重在。”
文遂导师,杭州人,尝究首楞严,谒师述已所业,深符经旨。师云:“楞严。岂不是有八还义?”遂云:“是。”师云:“明还甚么。”云:“明还日轮。”师云:“日还甚么。”遂懵然无对。师诫令焚其所注之文,自此服膺请益,始忘知解。
玄则禅师,滑州卫南人。初问青峰:“如何是学人自己?”青峰云:“丙丁童子来求火。”后谒师,师问:“甚处来?”云:“青峰来。”师云:“青峰有何言句?”则举前话。师云:“上座作么生会?”则云:“丙丁属火,而更求火。如将自己求自己。”师云:“与么会又争得。”则云:“某甲只与么,未审和尚如何?”师云:“你问我,我与你道。”则问:“如何是学人自己?”师云:“丙丁童子来求火。”则于言下大悟。
谨禅师侍立次,师问一僧云:“自离此间。甚么处去来?”云:“入岭来。”师云:“不易。”云:“虚涉他如许多山水。”师云:“如许多山水也不恶。”其僧无语,谨于此有省。
归宗玄策禅师,曹州人,初名慧超,谒师问云:“慧超咨和尚,如何是佛?”师云:“汝是慧超。”超从此悟入。
举昔有二庵主住庵,旬日不相见,忽相会。上庵主问下庵主:“多时不相见,向甚么处去?”下庵主云:“在庵中造个无缝塔。”上庵主云:“某甲也要造一个,就兄借取塔样子。”下庵主云:“何不早说,却被人借去了也。”师云:“且道,是借他样,不借他样?”
举昔有一老宿,因僧问:“师子捉兔,亦全其力,捉象亦全其力,未审全个甚么力?”老宿云:“不欺之力。”师别云:“不会古人语。”
举昔有一老宿住庵,于门上书心字,于窓上书心字,于壁上书心字。师云:“门上但书门字,窗上但书窗字,壁上但书壁字。”
举昔有一老宿云:“这一片田地,分付来多时也,我立地。待汝构去,还有道理也无?那个亲?那个疏?试裁断看。”
举昔有一老宿,畜一童子,并不知轨则,有一行脚僧到,乃教童子礼仪,晚间见老宿外归,遂去问讯,老宿怪讶,遂问童子云:“阿谁教你?”童云:“堂中某上座。”老宿唤其僧来问:“上座傍家行脚是甚么心行?这童子养来二三年了,幸自可怜生,谁教上座教坏伊,快束装起去。”黄昏雨淋淋地,被趁出。师征云:“古人恁么显露些子家风,甚怪。且道:意在于何?”
有人问僧:“点甚么灯?”僧云:“长明灯。”云:“甚么时点?”云:“去年点。”云:“长明何在?”僧无语。长庆代云:“若不如此,知公不受人谩。”师别云:“利动君子。”
泗州塔头侍者,及时锁门。有人问:“既是三界大师,为甚么被弟子锁?”侍者无对,师代云:“弟子锁,大师锁。”
泗州塔前,一僧礼拜,有人问:“上座日日礼拜,还见大圣么?”师代云:“汝道。礼拜是甚么义?”
昔有施主妇人入院,行众僧随年钱。僧云:“圣僧前着一分。”妇人云:“圣僧年多少?”僧无对。师代云:“心期满处即知。”
昔有道流,在佛殿前,背佛而坐。僧云:“道士莫背佛。”道流云:“大德本教中道,佛身充满于法界向甚么处坐得?”僧无对。师代云:“识得汝。”
福州洪塘桥上,有僧列坐。官人问:“此中还有佛么?”僧无对。师代云:“汝是甚么人?”
广南有僧住庵。国主出猎,左右报庵主:“大王来,请起。”庵主云:“非但大王来,佛来亦不起。“王问:“佛岂不是汝师?”庵主云:“是。”王云:“见师为甚么不起。”师代云:“未足酬恩。”
官人问僧:“名甚么?”云:“无拣。”官人云:“忽然将一碗沙与上座,又作么生?”云:“谢官人供养。”师别云:“此犹是拣底,昔高丽国来钱塘。刻观音圣像,及舁上船,竟不能动。因请入明州开元寺供养。后有设问:无剎不现身,圣像为甚不去高丽国?”长庆棱云:“现身虽普。睹相生偏。”师别云:“识得观音来。”
举世尊才生下,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周行七步,目顾四方云:“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云门云:“我当时若见,一棒打杀,与狗子吃。贵图天下太平。”师云:“云门气势甚大,要且无佛法道理。”
举障蔽魔王,领诸法眷属,一千年随金刚齐菩萨,觅起处不得。忽因一日得见,乃问云:“汝当依何住,我一千年,觅汝起处不得。”菩萨云:“我不依有住而住,无住而住,如是而住。”师云:“障蔽魔王,不见金刚齐即从,只如金刚齐。还见障蔽魔王么?”
举初祖迦叶尊者,一日踏泥次。有一沙弥见乃问:“尊者何得自为?”祖云:“我若不为,谁为我为?”师云:“我当时若见,拽来踏泥。”
六祖示众云:“吾有一物,无头无尾,无名无字,无背无面,诸人还识么?”时荷泽神会出云:“是诸法之本源,乃神会之佛性。”祖乃打一棒云:“这饶舌沙弥,我唤作一物尚不中,岂况本源佛性乎?此子。向后设有把茅盖头,也只成得个知解宗徒。”师云:古人受记人终不错。如今立知解为宗,即荷泽是也。”
有大德,问南岳:“如镜铸像,像成后,未审光向甚么处去?”南岳云:“如大德为童子时相貌何在?”师别云:“阿那个是大德铸成底像?”
举西堂智藏禅师,路逢天使,留斋次。偶驴子鸣。天使云:“头陀。”西堂举头,天使却指驴,西堂却指天使,天使无对。师别云:“但作驴鸣。”
举邓隐峰在襄州破威仪堂,只着衬衣,于砧椎边拈椎云:“道得即不打。”于时大众默然。隐峰便打一下。师云:“邓隐峰,奇怪甚奇怪,要且打不着。”又云:“其时一众。出自偶然。”
举亮座主参马祖,祖问:“讲甚么经?”云:“心经。”祖云:“将甚么讲?”云:“将心讲。”祖云:“心如工伎儿,意如和伎者,争解讲得经?”亮云:“心既讲不得,莫是虚空讲得么?”祖云:“却是虚空讲得。”亮拂袖而去,祖乃召云:“座主。”亮回首。祖云:“从生至老,只是这个。”亮因而有省。师云:“看他古人恁么慈悲教人,如今作么生会,莫聚头向这里妄想。”
举芙蓉参归宗,问:“如何是佛?”归宗云:“我向汝道,汝还信否?”芙蓉云:“和尚诚言,安敢不信。”归宗云:“即汝便是。”芙蓉云:“如何保任?”归宗云:“一翳在眼,空华乱坠。”师云:“若无后语,何处讨归宗?”
举南泉问维那:“今日普请作甚么?”对云:“拽磨。”南泉云:“磨从你拽,不得动着磨中心树子。”维那无语。师代云:“恁么即不拽也。”
举盐官一日谓众云:“虚空为鼓。须弥为椎,甚么人打得?”众无对。有僧举似南泉,南泉云:“王老师,不打这破鼓。”师别云:“王老师不打。”
举盐官竖起拂子,问讲华严僧:“这个是第几种法界?”座主沉吟,盐官云:“思而知虑而解,是鬼家活计。日下孤灯,果然失照。”师代拊掌三下。
举大慈寰中禅师,因僧辞,乃问:“什么处去?”僧云:“江西去。”大慈云:“将取老僧去得么?”僧云:“非但和尚,更有过于和尚,亦不将去。”师别云:“和尚若去,某甲提笠子。”
举大慈上堂云:“山僧不解答话,只能识病。”时有僧出,大慈便归方丈。师云:“众中唤作病在目前不识。”
举僧问大珠:“如何是佛?”大珠云:“清谭对面,非佛而谁?”众皆茫然。师云:“是即没交涉。”
举有新到,谓赵州云:“某甲从长安来。横担一条拄杖,不曾拨着一人。”赵州云:“自是大德拄杖短。”僧无对。师代云:“呵呵。”
举僧问赵州:“承师有言,世界坏时,此性不坏,如何是此性?”赵州云:“四大五阴。”僧云:“此犹是坏底,如何是此性?”赵州云:“四大五阴。”师云:“是一个两个,是坏不坏?且作么生会?试断看。”
举秘魔和尚,常持一木叉,每见僧来礼拜。即叉颈云:“道得也叉下死。道不得也叉下死。速道速道。”学徒鲜有对者。师代云:“乞命乞命。”
举德山示众云:“今夜不答话,问话者三十棒。”时有僧出礼拜,德山便打。僧云:“某甲话也未问,和尚因甚么打某甲?”德山云:“汝是甚处人?”云:“新罗人。”德山云:“未跨船舷,好与三十棒。”师云:“大小德山,话作两橛。”
举僧问雪峰:“拈槌竖拂,不当宗乘。未审和尚如何?”雪峰竖起拂子,僧乃抱头出去,雪峰不顾。师代云:“大众,看此一员大将。”又举雪峰谓镜清云:“古来有老宿,引官人巡堂。云:此一众,尽是学佛法僧。官人云:金屑虽贵,又作么生?老宿无对,镜清代云,比来拋砖引玉。”师别云:“官人何得贵耳贱目。”
举僧问夹山:“如何是夹山境?”夹山云:“猿抱子归青嶂里,鸟衔花落碧岩前。”师云:“我二十年,只作境话会。”
举龙牙问德山:“学人仗莫邪拟取师头时如何?”德山引颈近前云:“。”师别云:“汝向甚么处下手?”
举投子问僧:“久向疎山姜头,莫便是否?”僧无对。师代云:“响重和尚日久。”又举僧问:“一等是水,为甚么海咸河淡?”投子云:“天上星地下木。”师别云:“大似相违。”又举问僧:“甚么处来?”云:“东西山礼祖师来。”夹山云:“祖师不在东西山。”僧无语。师代云:“和尚识祖师。”
白马昙照禅师常云:“快活快活。”及临终时,叫苦苦。又云:“阎罗王来取我也。”院主问云:“和尚当时被节度使拋向水中,神色不动。如今何得恁地?”照举枕子云:“汝道当时是?如今是?”院主无对。师代云:“此时但掩耳出去。”
江南相凭延已,与数僧游钟山。至一人泉。问:“一人泉,许多人争得足。“一僧对云:“不教欠少。”延已不肯。乃别云:“谁人欠少。”师别云:“谁是不足者。”
洪州太守宋令公。一日大宁寺僧,陈乞请第二座开堂。公云:“何不请第一座?”众无语。师代云:“不劳如此。”
龙牙问翠微:“自到和尚法席,每每上堂。不蒙一法示诲,意在于何?”翠微云:“嫌个什么?”龙牙后至洞山,亦如是道。洞山云:“争怪得老僧。”后又问师,师云:“祖师来也。”
举北院通问夹山:“目前无法,意在目前,不是目前法,非耳目之所到,岂不是和尚语?”夹山云:“是。”北院乃掀倒禅床,叉手而立,夹山起来。打一拄杖,北院便下去。师云:“是他掀倒禅床。何不便去,须待夹山打一棒了去,意在什么处?”
修山主问澄源禅师。乾闼婆王奏乐,直得须弥岌峇,海水腾波,迦叶作舞,作么生会?源云:“迦叶,过去世曾作乐人来,习气未除。”修云:“须弥岌峇,海水腾波,又作么生会?”澄源休去。师代云:“正是习气。”
师问修山主云:“仰山四门光道。应眼时全身耳,应耳时全身眼。兄作么生会?”修云:“眼里底,作耳里底用。耳里底,作眼里底用。”师云:“正是弄精魂。”修却问:“和尚如何?”师再举一遍,修方省。
师久参长庆棱,后却继嗣地藏,长庆会下,有子昭首座,平昔与师商确古今言句,昭才闻。心中愤愤。一日特领众诣抚州,责问于师。师得知,遂举众出迎,特加礼待。宾主位上,各挂拂子一枝。茶次,昭忽变色抗声问云:“长老开堂,的嗣何人?”师云:“地藏。”昭云:“何太孤长庆先师。某甲同在会下,数十余载。商量古今,曾无间隔,因何却嗣地藏?”师云:“某甲不会长庆一转因缘。”昭云:“何不问来?”师云:“长庆道万象之中独露身,意作么生?”昭竖起拂子,师便叱云:“首座,此是当年学得底,别作么生。”昭无语,师云:“只如万象之中独露身,是拨万象,不拨万象?”昭云:“不拨。”师云:“两个也。”于时参随一众连声道:“拨万象。”师云:“万象之中独露身,聻。”昭与一众。幺罗而退。师指住云:“首座,杀父杀母,犹通忏悔,谤大般若,诚难忏悔。”昭竟无对。自此却参师,发明已见,更不开堂。
师缘被于金陵,三坐大道场。朝夕演旨,时诸方丛林,咸遵风化。异域有慕其法者,涉远而至,玄沙正宗,中兴于江表,师调机顺物,斥滞磨昏,凡举诸方三昧,或入室呈解,或叩激请益,皆应病与药,随便根悟入者,不可胜纪。周显德五年戍午七月十七日示疾。国主亲加礼问。闰月五日,剃发澡身,告众讫,跏跌而逝,颜貌如生,寿七十四,腊五十四,腊五十四,城下诸寺院,具威仪迎引。公卿
李建勋以下素服。奉全身于江宁县丹阳起塔,谥大法眼禅师,塔云无相。后李主,创报慈院。命师门人玄觉言导师开法,再谥大智藏大导师。
(录自《续藏经》第二编第二十四套)
古尊宿语录(节选)
作者:
[宋]颐藏主
[简介]
禅宗语录合集。宋颐藏主编。大观禅师校,魏觉心重刻,明万历四十五年(1617)刊行,入明版《大藏经》。此重刻本即是最完整的《古尊宿语录》版本,后来收入《频伽藏》和日本《缩刷藏经》、《续藏经》均为此重刻本。从重刻本序文中可知,语录最初编集者是宋代禅僧颐藏主(藏主要专管佛家图书的人员),但当初仅收集南泉以下二十二家“示众机语”,后人又陆续增补到三十六家,由女居士觉心资助重刻,即今所见四十八卷本。
本书是了解唐、宋禅宗硕德行止、机缘法语的得要资料。全书主要辑录南岳怀让禅师以下三十五家禅宗名德语录,其中大多是临济宗语录。因此,此合集更是研究临济宗思想的重要资料。此集所收语录多为《景德传灯录》所未曾记载的,并具有历史的可靠性。集中所收其他宗的云门、洞山语录亦极有价值。要而言之,此集所收诸家语录均为禅宗名家的语录。本书所选《传法心要》、《宛陵录》、《临济录》、《云门录》等多种典籍均出此书。这里所选为几则篇幅稍短的语录。
大鉴下一世(怀让)
南岳大慧禅师讳怀让,金州人也。俗姓杜。于仪凤二年四月八日降诞,感白气应于玄象,在安康之分。太史瞻见,遂奏闻高宗皇帝。帝乃问何祥瑞?太史对曰:“国之法器。不染世荣。”帝传敕金州太守韩偕亲往存慰其家。家有三子,惟师最小,年始三岁,炳然殊异,性惟恩让,父乃安名怀让。
至年十岁,惟乐佛书。时有三藏玄静过舍,见而奇之。告其父母曰:此子若出家,必获上乘广度众生。至垂拱三年,方十五岁。辞亲往荆州玉泉寺依弘景律师出家。通天二年受戒。后习《毗尼藏》。一日自叹曰:夫出家,者为无为法,天上人间,无有胜者。时同学坦然,知师志气高迈,劝师同谒嵩山安禅师。安启发之,乃直诣曹溪礼六祖。
六祖问什么处来?师云:嵩山安和尚处来。祖云:什么物与么来?师无语。遂经八载,忽然有省,乃白祖云:“某甲有个会处。”祖云:“作么生?”师云:“说似一物即不中。”祖云:“还假修证也无?”师云:“修证即不无。污染即不得。”祖云:“只此不污染。是诸佛之护念。汝既如是。吾亦如是。西天二十七祖般若多罗谶汝曰:震旦虽阔无别路,要假儿孙脚下行,金鸡解御一粒粟,供养什邡罗汉僧。〔又谶,传道二法〕。心里能藏事,说向汉江滨,湖波探水月,将照二三人。祖云:先师有言,从吾向后,勿传此衣,但以法传,若传此衣,命如悬丝,惟示道化,听吾偈曰:心地含诸种,普雨悉皆萌,顿悟华情已,菩提果自成。汝向后出一马驹,踏杀天下人,应在汝心,不须速说。
师侍奉一十五载,唐先天二年,始往南岳,居般若寺,示徒云:一切万法,皆从心生,心无所生,法无能住,若达心地,所作无碍,非遇上根,宜慎辞哉。僧问:如镜铸像,像成后光归何处?师云:如大德未出家时,相状向什么处去?僧云:成后为什么不鉴照?师云:虽然不鉴照,谩他一点不得。
马祖居南岳传法院,独处一庵,唯习坐禅,凡有来访者都不顾,师往彼亦不顾。师观其神宇有异,遂忆六祖谶,乃多方而诱导之。一日将砖于庵前磨,马祖亦不顾,时既久,乃问曰:作什么?师云:磨作镜。马祖云:磨砖岂得成镜?师云:磨砖既不成镜,坐禅岂能成佛?祖乃离座云:如何即是?师云:譬牛驾车,车若不行,打牛即是,打车即是?又云:汝学坐禅,为学坐佛,若学坐禅,禅非坐卧,若学坐佛,佛非定相;于无住法不应取舍。汝若坐佛,即是杀佛;若执坐相,非达其理。马祖闻斯示诲,豁然开悟。礼拜问云:如何用心,即合无相三昧?师云:汝学心地法门,如下种子,我说法要,譬彼天泽,汝缘合故,当见其道。马祖云:道非色相,云何能见?师云:心地法眼能见乎道。无相三昧亦复然矣。祖云:有成坏否?师云:若以成坏聚散而见道者非也。听吾偈曰:心地含诸种。遇泽悉皆萌。三昧华无相。何坏复何成。马祖一蒙开悟,心地超然,侍奉十秋,日益深奥。
师入室弟子六人,各印可曰:汝等六人,同证吾身,各契其一。一人得吾眉善威仪;一人得吾眼善顾盼;〔智达〕一人得吾耳善听理。〔坦然〕一人得吾鼻善知气;〔神照〕一人得吾舌善谈说;〔严峻〕一人得吾心善古今。〔道一〕
后马祖阐化于江西开元寺。师问众曰:道一为众说法否:众曰:已为众说法,师云:未见通个消息来。遂遣一僧去,嘱云:待伊上堂时,但问作么生,记取答话来。僧如教回举似师,马祖云:自从胡乱后三十年,不曾少盐酱,师然之。
师天宝三年八月十一日示寂于南岳,敕伢大慧禅师最胜轮之塔,吏部侍郎归登撰塔记。
大鉴下二世(道一)
马祖大寂禅师师讳道一,汉州什邡人也,俗姓马氏。江西法嗣布于天下,时号马祖焉。
问:如何是修道?师云:道不属修,若言修得,修成还坏,即同声闻,若言不修,即同凡夫。云:作何见解即得达道:云:自性本来具足,但于善恶事上不滞,唤作修道人,取善舍恶,观空入定,即属造作,更若向外驰求,转疏转远,但尽三界心量一念妄想,即是三界生死根本,但无一念即除生死根本,即得法王无上珍宝,无量劫来,凡夫妄想,谄曲邪伪,我慢贡高合为一体。故经云:但以众法合成此身,起时唯法起,灭时唯法灭。此法起时不言我起,灭时不言我灭。前念后念中念,念念不相待,念念寂灭。唤作海印三昧,摄一切法,如百千异流,同归大海,都名海水,住于一味,即摄众味,住于大海,即混诸流。如人在大海中浴,即用一切水。所以声闻悟迷,凡夫迷悟,声闻不知圣心本无地位因果阶级心量,妄想修因证果住其空定八万劫二万劫,虽即已悟却迷。诸菩萨观如地狱苦,沉空滞寂,不见佛性,若是上根众生,忽遇善知识指示,言下领会,更不历于阶级地位,顿悟本性。故经云:凡夫有反覆心,而声闻无也。对迷说悟,本既无迷,悟亦不立。一切众生从无量劫来,不出法性三昧,长在法性三昧中,着衣吃饭言谈祗对,六根运用一切施为,尽是法性,不解返源,随名逐相,迷情妄起,造种种业。若能一念返照,全体圣心,汝等诸人,各达自心,莫记吾语,纵饶说得河沙道理,其心亦不增,总说不得,其心亦不减,说得亦是汝心,说不得亦是汝心。乃至分身放光现十八变,不如还我死灰来,淋过死灰无力,喻声闻妄修因证果,未淋过死灰有力,喻菩萨道业纯熟,诸恶不染;若说如来权教三藏河沙劫说不可尽,犹如钩锁亦不断绝,若悟圣心总无余事,久立珍重。
上堂庞居士问:不与万法为侣者。是什么人?师云:待汝一口吸尽西江水。即向汝道。又问:不昧本来身。请师高着眼。师直下觑。士云:一等没弦琴。唯师弹得妙师直上觑。士礼拜。师归方丈。居士随后云:适来弄巧成拙。问:如何是佛?师云:即心是佛。问:离四句绝百非。请师直指西来意。师云:我今日无心情。汝去西堂问取智藏。僧至西堂问,西堂以手指头云:我今日头痛。不能为汝说得。汝去问海兄。僧去问海兄。海兄云:我到者里却不会。僧回举似师,师云:藏头白海头黑。
师采藤次。见水潦便作放势。水潦近前接。师即便踏倒。水潦起来呵呵大笑云:无量妙义百千三昧。尽在一毛头上。识得根源去。
师令僧驰书与径山钦和尚,书中画一圆相,径山才开见,索笔于中着一点,后有僧举似忠国师。国师云:钦师犹被马师惑。
问:和尚为甚么说即心即佛?师曰:为止小儿啼。曰:啼止时如何?师曰:非心非佛。曰:除此二种人来。如何指示?师曰:向伊道。不是物。曰:忽遇其中人来时如何?师曰:且教伊体会大道。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即今是甚么意。
师问僧:什么处来?云:湖南来。师云:东湖水满也未?云:未。师云:许多时雨水尚未满。又问:如水无筋骨。能胜万斛舟。此理如何?师曰:这里无水亦无舟。说甚么筋骨。
一夕,西堂百丈南泉随侍玩月次。师问:正恁么时如何?堂曰:正好供养。丈曰:正好修行。泉拂袖便行。师曰:经归藏禅归海。唯有普愿独超物外。
师问百丈:汝以何法示人。丈竖起拂子。师曰:败这个。为当别有?丈抛下拂子。
僧问:如何得合道?师曰:我早不合道。问:如何是西来意。师便打曰:我若不打汝。诸方笑我也。
有小师耽源行脚回。于师前画一圆相。就上拜了立。师曰:汝莫欲作佛否?曰:某甲不解捏目。师曰:吾不如汝。小师不对。
有讲僧来问曰:未审禅宗传持何法?师却问曰:座主传持何法?主曰:忝讲得经论二十余本。师曰:莫是师子儿否。主曰:不敢。师作嘘嘘声。主曰:此是法。师曰:是甚么法?主曰:师子出窟法。师乃默然。主曰:此亦是法。师曰:是甚么法?主曰:师子在窟法。师曰:不出不入是甚么法?主无对。〔百丈代云:见么〕遂辞出门。师召曰:座主!主回首,师曰:是甚么?主亦无对。师曰:这钝根阿师。
洪州廉使问曰:吃酒肉即是,不吃即是?师曰:若吃是中丞禄。不吃是中丞福。
师入室弟子一百三十九人。各为一方宗主。转化无穷。
师于贞元四年正月中登建昌石门山于林中经行,见洞壑平坦,谓侍者曰:吾之朽质当于来月归兹地矣。言讫而回。既而示疾。院主问:和尚近日尊候如何?师曰:日面佛月面佛。二月一日沐浴,跏趺入灭。元和中谥大寂禅师,塔名大庄严。
大鉴下三世(怀悔)
百丈怀海禅师福州长乐人也。师参马大师为侍者,檀越每送斋饭来,师才揭开盘葢,马大师拈起一片胡饼示众云:是甚么?每日如此。师经三年。
一日,随侍马祖,路行次闻野鸭声,马祖云:什么声?师云:野鸭声。良久马祖云:适来声向什么处去?师云:飞过去。马祖回头。将师鼻便。师作痛声。马祖云:又道飞过去?师于言下有省。却归侍者寮。哀哀大哭。同事问曰:汝忆父母耶?师曰:无。曰:被人骂耶?师曰:无。曰:哭作甚么?师曰:我鼻孔被大师得痛不彻。同事曰:有甚因缘不契?师曰:汝问取和尚去。同事问大师曰:海侍者有何因缘不契。在寮中哭。告和尚为某甲说。大师曰:是伊会也。汝自问取他。同事归寮曰:和尚道。汝会也。教我自问汝。师乃呵呵大笑。同事曰:适来哭。如今为甚却笑?师曰:适来哭。如今笑。同事罔然。明日马祖升堂才坐。师出来卷却簟簟。马祖便下座。师随至方丈。马祖云:适来要举转因缘。你为什么卷却簟?师曰:为某甲鼻头痛。马祖云:你什么处去来?师云:昨日偶有出入。不及参随。马祖喝一喝。师便出去。
马祖一日问师:什么处来?师云:山后来。祖云:还逢着一人么?师云:不逢着。祖云:为什么不逢着?师云:若逢着即举似和尚。祖云:什么处得者个消息来?师云:某甲罪过。祖云:却是老僧罪过。师再参马祖。祖竖起拂子,师云:即此用离此用?祖挂拂子于旧处。良久祖云:你已后开两片皮。将何为人?师遂取拂子竖起。祖云:即此用离此用?师亦挂拂子于旧处。祖便喝。师直得三日耳聋。
后住洪州大雄山。以居处岩峦峻极。故号百丈。既处之未期月。参玄之宾四方涝至。沩山黄檗当其首一。 一日师谓众曰:佛法不是小事。老僧昔被马大师一喝。直得三日耳聋。黄檗闻举。不觉吐舌。师曰:子巳后莫承嗣马祖去么?檗曰:不然。今日因和尚举。得见马祖大机大用。然且不识马祖。若嗣马祖。已后丧我儿孙。师曰:如是如是。见与师齐减师半德。见过于师方堪传授。子甚有超师之见。檗便礼拜。
因僧问西堂:有问有答即且置。无问无答时如何?堂曰:怕烂却那?师闻举乃曰:从来疑这个老兄。曰:请和尚道。师曰:一合相不可得。师谓众曰:有一人长不吃饭不道饥。有一人终日吃饭不道饱。众无对。
云岩问:和尚每日区区为阿谁?师曰:有一人要。岩曰:因甚么不教伊自作?师曰:他无家活。
僧问:抱璞投师。请师一决。师云:昨夜南山虎咬大虫。云:不缪真诠。为甚么不垂方便?师云:掩耳偷铃汉。云:不得中郎鉴。还同野舍薪。师便打。僧云:苍天苍天。师云:得与么多口。云:罕遇知音。拂袖便出。师云:百丈今日输却一半。〔佛鉴云虽得一场荣。刖却一双足〕至晚侍者问:和尚被这僧不肯了便休。师便打。者云:苍天苍天。师云:罕遇知音。者作礼。师云:一状领过。
有一僧哭入法堂,师云:作什么?僧云:父母俱丧。请师拣日。师云:明日一时埋却。问:如何是奇特事?师云:独坐大雄峰。僧礼拜。师便打。
西堂问师:你向后作么生开示于人?师以手卷舒两边。堂云:更作么生?师以手点头三下。上堂云:灵光独耀回脱根尘。体露真常不拘文字。心性无染本自圆成。但离妄缘即如如佛。问:依经解义三世佛冤。离经一字如同魔说时如何?师云:固守动静三世佛冤。此外别求如同魔说。
马祖令人驰书并酱三瓮与师。师令排向法堂前。乃上堂,众才集。师以拄杖指酱瓮云:道得即不打破,道不得即打破。众无语。师便打破,归方丈。
上堂,众才集,师以拄杖趁下,却召大众。大众回头,师云:是什么?沩山问仰山:百丈再参马祖竖拂因缘,此二尊宿意旨如何?仰山云:此是显大机大用。沩山云:马祖出八十四人善知识,几人得大机,几人得大用?仰山云:百丈得大机,黄檗得大用,余者尽是唱道之师。沩山云:如是如是。
师因普请开田。回问:运庠梨开田不易。檗云:众僧作务?师云:有烦道用。檗云:争敢辞劳?师云:开得多少田?檗作锄田势。师便喝。檗掩耳而出。
师问黄檗:甚处来?檗云:山下采菌子来。师云:山下有一虎子,汝还见么?檗便作虎声。师于腰下取斧作斫势,檗约住便掌。师至晚上堂云:大众,山下有一虎子,汝等诸人出入好看,老僧今朝亲遭一口。后沩山问仰山云:黄檗虎话作么生?仰山云:和尚如何?沩山云:百丈当时便合一斧斫杀,因什么到如此。仰山云:不然。沩山云:子又作么生?仰山云:不唯骑虎头,亦解把虎尾。沩山云:寂子甚有险崖之句。
师每日上堂,常有一老人听法,随众散去。一日不去,师乃问:立者何人?老人云:某甲于过去迦叶佛时曾住此山,有学人问:‘大修行底人还落因果也无?’对云:‘不落因果。’堕在野狐身,今请和尚代一转语。师云:汝但问。老人便问:大修行底人还落因果也无?师云:不昧因果!老人于言下大悟,告辞师云:某甲已免野狐身,住在山后,乞依亡僧烧送。师令维那白槌告众:斋后普请送亡僧。大众不能详。至晚参师,举前因缘次,黄檗便问:古人错对一转语,落在野狐身。今人转转不错是如何?师云:近前来,向汝道。黄檗近前打师一掌,师云:将谓胡须赤,更有赤须胡。时沩山在会下作典座。司马头陀举野狐话问:典座作么生?典座以手撼门扇三下。司马云:太粗生。典座云:佛法不是者个道理。后沩山举黄檗问野狐话问仰山,仰山云:黄檗常用此机。沩山云:汝道天生得从人得。仰山云:亦是禀受师承。亦是自宗通。沩山云:如是如是。
黄檗问:从上古人以何法施人。师良久。黄檗云:后代儿孙将何传授?师云:将谓你者汉。是个人。便归方丈。
师与沩山作务次。师问:有火也无?沩山云有。师云:在什么处?沩山把一茎柴。吹过与师。师接云:如虫蚀木。因普请锄地次。
有僧闻鼓声举起锄头。大笑归去。师云:俊哉。此是观音入理之门。后唤其僧问:你今日见甚道理?云:某甲早辰未吃粥。闻鼓声归吃饭。师呵呵大笑。
问:如何是佛?师云:汝是阿谁?云:某甲。师云:汝识某甲否?云:分明个。师竖起拂子问:汝见拂子否?云:见。师更不管。
师令僧去章敬处:见伊上堂说法。你便展开坐具礼拜。起将一只鞋。以袖拂却上尘。倒头覆下。其僧到章敬。一依师旨。章敬云:老僧罪过。
大鉴下三世(怀海)语之余
百丈大智禅师。僧问:大通智胜佛。十劫坐道场。佛法不现前。不得成佛道如何?师云:劫者滞也。亦云住也。住一善滞于十善。西国云佛。此土云觉。自已鉴觉滞着于善。善根人无佛性。故云佛法不现前。不得成佛道。触恶住恶名众生觉。触善住善名声闻觉。不住善恶二边。不依住将为是者。名二乘觉。亦名辟支佛觉。既不依住善恶二边。亦不作不依住知解。名菩萨觉。既不依住。亦不作无依住知解。始得名为佛觉。如云佛不住佛名真福田。若于千万人中。忽有一人得者。名无价宝。能于一切处为导师。无佛处云是佛。无法处云是法。无僧处云是僧。名转大法轮。
问:従上祖宗皆有密语递相传授如何?师云:无有密语。如来无有秘密藏。败如今鉴觉。语言分明。觅形相了不可得。是密语。従须陀洹向上直至十地。但有语句。尽属法之尘垢。但有语句。尽属烦恼边收。但有语句。尽属不了义教。但有语句。尽不许也。了义教俱非也。更讨什么密语。
问:空生大觉中。如海一沤发如何?师云:空喻于沤。海喻于性。自已灵觉之性。过于虚空。故云空生大觉中。如海一沤发。
问:伐林莫伐树如何?师云:林者喻于心。树者喻于身。因说林故生怖。故云伐林莫伐树。
问:语也垛生招箭。言既垛生。不得无患。患累既同。缁素何辩?师云:但却发箭。途中相拄。如其相差。必有所伤。谷中寻响。累劫无形。响在口边。得失在于来问。却问所归。还被于箭。亦如知幻不是幻。三祖云:不识玄旨徒劳念静。亦云:认物为见。如持瓦砾。用将何为。若言不见。木石何殊。是故见与不见。二俱有失。举一例诸。问:本无烦恼三十二相如何?师云:是佛边事。本有烦恼。今有三十二相。败如今凡情是。
问:无边身菩萨不见如来顶相。如何?师云:为作有边见无边见。所以不见如来顶相。败如今都无一切有无等见。亦无无见。是名顶相现。
问:如今沙门尽言。我依佛教学一经一论一禅一律一知一解。合受檀越四事供养。为消得否?师云:但约如今照用。一声一色一香一味。于一切有无诸法一一境上。都无纤尘取染。亦不依住无取染。亦无不依住知解。者个人日食万两黄金。亦能消得。败如今照一切有无等法。于六根门头刮削并当。贪爱有纤毫治不去。乃至乞施主一粒米一缕线。个个披毛戴角牵犁负重。一一须偿他始得。为不依佛。佛是无着人。无求人。无依人。如今波波贪觅佛。尽皆背也。故云:久亲近于佛。不识于佛性。唯观救世者。轮回六趣中。久乃见佛者。为说佛难值。文殊是七佛祖师。亦云:是娑婆世界第一主首菩萨。无端作见佛想闻法想。被佛威神力故。犹降二铁围山。不是不解。特与诸学人作标则。令诸后学人莫作与么见闻。但无一切有无等法有无等见。一一个个透过三句外。是名如意宝。是名宝华承足。若作佛见法见。但是一切有无等见。名眼翳。见所见故。亦名见缠。亦名见葢。亦名见孽。败如今念念及一切见闻觉知。及一切尘垢祛得尽。但是一尘一色。总是一佛。但起一念。总是一佛。三世五阴念念谁知其数。是名佛逼塞虚空。是名分身佛。是名宝塔。是以常叹言嗟。见今日所依之命。依一颗米一茎菜饷时。不得食饥死。不得水渴死。不得火寒死。欠一日不生。欠一日不死。被四大把定不如。先达者入火不烧。入水不溺。倘要烧便烧。要溺便溺。要生即生。要死即死。去住自由。者个人有自由分。心若不乱。不用求佛求菩提涅槃。若着佛求属贪。贪变成病。故云佛病最难治。谤佛毁法乃可取食。食者是自已灵觉性。无漏饭解脱食。此语治十地菩萨病。是従初至十地也。败如今但有一切求心尽。名破戒比丘名字罗汉。尽名野干。灼然销他供养不得。败如今闻声如响等。嗅香如风等。离一切有无等法。亦不住于离。亦无不住知解。此人一切罪垢不能相累。为求无上菩提涅槃故名出家。犹是邪愿。况乎世间诤论。觅胜负说。我能我解。贪一门徒。爱一弟子。恋一住处。结一檀越。一衣一食。一名一利。又言。我得一切无阂。败是自诳。败如今能于自已五阴不为其主。被人割截节节支解。都无怨吝之心。亦不烦恼。乃至自已弟子被人鞭打。従头至足。如上一一等事。都无一念生彼我心。犹依住无一念将为是。此名法尘垢。十地之人脱不去。流入生死河。所以常劝众人。须惧法尘烦恼。如惧三涂。乃有独立分。假使有一法过于涅槃者。亦无少许生珍重想。此人步步是佛。不假脚踏莲华。分身百亿。败如今于一切有无等法。有纤毫爱染心。纵然脚踏莲华。亦同魔作。若执本清净本解脱自是佛自是禅道解者。即属自然外道。若执因缘修成证得者。即属因缘外道。执有即属常见外道。执无即属断见外道。执亦有亦无即属边见外道。执非有非无即属空见外道。亦云愚痴外道。败如今但莫作佛见涅槃等见。都无一切有无等见。亦无无见。名正见。无一切闻亦无无闻。名正闻。是名摧伏外道。无凡夫魔来。是大神咒。无二乘魔来。是大明咒。无菩萨魔来。是无上咒。乃至亦无佛魔来。是无等等咒。一变众生谄曲修罗。二变二乘曲谄修罗。三变菩萨谄曲修罗。是三变净土。但是一切有无凡圣等法。喻如金矿。自已如理。喻如于金。金与矿各相去离。真金露现。忽有人觅钱觅宝。变金为钱与他。亦如面体。真正无诸沙卤。有人乞ボ。变面阛为ボ与他。亦如智臣善解王意。王若行时。索仙陀婆即便奉马。食时索仙陀婆即便奉盐。此等喻。学玄旨人。善能通达。应机不失。亦云六绝师子。志公云:随人造作百变。十地菩萨不饥不饱。入水不溺入火不烧。倘要烧且不可得烧。他被量数管定。佛则不与么。入火不烧。倘要烧便烧。要溺便溺。他使得四大风水自由。一切色是佛色。一切声是佛声。自已滓秽谄曲心。尽透过三句外。得说此语。菩萨清净弟子。明白所有言说。不执无有一切照用。不拘清浊。有病不吃药。是愚人。无病吃药。是声闻人。定执一法。名定性声闻。一向多闻。名增上慢声闻。知他名有学声闻。沈空滞寂及自知。名无学声闻。贪瞋痴等是毒。十二分教是药。毒未销药不得除。无病吃药。药变成病。病去药不消。不生不灭是无常义。《涅槃经》云:有三恶欲。一欲得四众围绕。二欲得一切人为我门徒。三欲得一切人知我是圣人及阿罗汉。《迦叶经》云:一欲求见未来佛。二欲求转轮王。三欲求刹利大姓。四欲得婆罗门大姓。乃至厌生死求涅槃。如是恶欲。先须断之。败如今但有取染动念。尽名恶欲。尽属六天。总被波旬管。
问:二十年中常令除粪如何?师云:但息一切有无知见。但息一切贪求。个个透过三句外。是名除粪。败如今求佛求菩提。求一切有无等法。是名运粪入。不名运粪出。败如今作佛见作佛解。但有所见所求所着。尽名戏论之粪。亦名粗言。亦名死语。如云大海不宿死尸等闲说话。不名戏论。说者辩清浊名戏论。教文都总有二十一般空。淘择众生尘累。沙门持斋持戒忍辱柔和慈悲喜舍。寻常是僧家法则。会与么会。宛然依佛教。败是不许贪着依执。若希望得佛得菩提等法者。似手触火。文殊云:若起佛见法见。应当害已。所以文殊执剑于瞿昙。鸯掘持刀于释氏。如云菩萨行五无间而不入无间地狱。他是圆通无间。不同众生五逆无间。従波旬直至佛。尽是垢腻。都无纤毫。依执如是。名二乘道。况乎诤论觅胜负说。我能我解。败名诤论僧。不名无为僧。败如今但不贪染一切有无诸法。是名无生。是名正信。信着一切法。名信不具。亦名信不圆。亦名偏信不具。故名一阐提。如今欲得蓦直悟解。但人法俱泯。人法俱绝。人法俱空。透三句外。是名不堕诸数。人者是信。法者是戒施闻慧等。菩萨忍不成佛。忍不作众生。忍不持戒。忍不破戒。故云不持不犯。智浊照清。慧清识浊。在佛名照慧。在菩萨名智。在二乘及众生边。则名识。亦名烦恼。在佛名果中说因。在众生名因中说果。在佛名转法轮。在众生名法轮转。在菩萨名璎珞庄严具。在众生名五阴丛林。在佛名本地无明。是无明明。故云无明为道体。不同众生暗蔽无明。彼是所此是能。彼是所闻此是能闻。不一不异。不断不常。不来不去。是生语句。是出辙语句。不明不暗。不佛不众生。总与么也。来去断常。佛与众生。是死语。遍不遍同异断常等。是外道义。般若波罗蜜是自已佛性。亦云摩诃衍。摩诃是大义。衍是乘义。若守住自已知觉。又成自然外道。不用守如今鉴觉。不用别求佛。若更别求。又属因缘外道。土初祖云:心有所是必有所非。若贵一物。则被一物惑。若重一物。则被一物惑。信被信惑。不信又成谤。莫贵莫不贵。莫信莫不信。佛亦不是无为。虽不是无为。又不是冥寞。犹如虚空。佛是大心众生。鉴觉多鉴觉。虽多他鉴觉清净。贪瞋鬼捉他不着。佛是缠外人。无纤毫爱取。亦无无爱取知解。是名具足六度万行。若要庄严具。种种皆有。如不要他。不用亦不失。他使得因果福智自由。是修行非是执劳负重。唤作修行。却不与么。三身一体一体三身。一者法身实相佛。法身佛不明不暗。明暗属幻化。实相由对虚得名。本无一切名目。如云佛身无为不堕诸数。成佛献葢等。是升合担语。要従浊辩清得名。故云实相法身佛。是名清净法身毗卢遮那佛。亦名虚空法身佛。亦名大圆镜智。亦名第八识。亦名性宗。亦名空宗。亦名佛居不净不秽土。亦名在窟师子。亦名金刚后得智。亦名无垢檀。亦名第一义空。亦名玄旨。三祖云:不识玄旨徒劳念静。二报身佛。菩提树下佛。亦名幻化佛。亦名相好佛。亦名应身佛。是名圆满报身卢舍那佛。亦名平等性智。亦名第七识。亦名酬因答果佛。同五十二禅那数。同阿罗汉辟支佛。同一切菩萨等。同受生灭等苦。不同众生系业等苦。三化身佛。败如今于一切有无诸法。都无贪染。亦无无染。离四句外。所有言说辩才。名化身佛。是名千百亿化身释迦牟尼佛。亦名大神变。亦名游戏神通。亦名妙观察智。亦名第六识。供养者净三业。前际无烦恼可断。中际无自性可守。后际无佛可成。是三际断。是三业清净。是三轮空。是三檀空。云何比丘给侍于佛。所谓不漏六根者。亦名庄严。空无诸漏林树庄严。空无诸染华果庄严。空无佛眼约修行人。法眼辩清浊。亦不作辩清浊知解。是名乃至无眼。《宝积经》云:法身不可以见闻觉知求。非肉眼所见。以无色故。非天眼所见。以无妄故。非慧眼所见。以离相故。非法眼所见。以离诸行故。非佛眼所见。以离诸识故。若不作如是见。是名佛见。同色非形色名真色。同空非太虚名真空。色空亦是药病相治语。法界观》云:不可言即色不即色。亦不可言即空不即空。眼耳鼻舌身意。不纳一切有无诸法。名转入第七地。七地菩萨不退七地。向上三地。菩萨心地明白易染。说火即烧。従色界向上。布施是病。贪是药。従色界向下。贪是病。布施是药。有作戒者割断世间法。但不身手作无过。名无作戒。亦云无表戒。亦云无漏戒。但有举心动念。尽名破戒。败如今但不被一切有无诸境惑乱。亦不依住不惑乱。亦无不依住知解。是名遍学。是名劝护念。是名广流布。未悟未解时名母。悟了名子。亦无无悟解知解。是名母子俱丧。无善缠无恶缠。无佛缠无众生缠。量数亦然。乃至都无一切量数缠。故云佛是出缠过量人。贪爱知解义句如母爱子。唯多与儿酥吃。消与不消都总不知。此语喻十地。受人天尊贵烦恼。生色界无色界禅定福乐烦恼。不得自在神通飞腾隐显遍至十方诸佛净土听法之烦恼。学慈悲喜舍因缘烦恼。学空平等中道烦恼。学三明六通四无阂烦恼。学大乘心发四弘誓愿烦恼。初地二地三地四地明解烦恼。五地六地七地诸知见烦恼。八地九地十地菩萨双照二谛烦恼。乃至学佛果百万阿僧败诸行烦恼。唯贪义句知解。不知却是系缚烦恼。故云见河能漂香象。 问:见否。答曰:见。问:见后如何?答曰:见无二。既云见无二。不以见见于见。若见更见。为前见是。为后见是?如云见见之时见非是见。见犹离见。见不能及。所以不行见法。不行闻法。不行觉法。诸佛疾与授记。难曰:见既不是。授记之言复何用记?师云:先悟宗人。不被一切有无诸法相拘。如浣垢衣。故云:离相名佛。虚实尽不存。中旨独玄玄。达一路同道。后进契其阶。故云授记耳。无明为父。贪爱为母。自已是病。还医自已是药。自已是刀。还杀自已无明贪爱父母。故云杀父害母。一语类破一切法。吃非时食者亦复如是。败如今但是一切有无等法。尽是吃非时食。亦名恶食。是秽食置于宝器。是破戒。是妄语是杂食。佛是无求人。如今贪求一切有无诸法。但是所有所作皆背也。却是谤佛。但有贪染。尽名授手。败如今但不贪染。亦不依住不贪染。亦无不依住知解。是名般若火。是烧手指。是不惜躯命。是节节支解。是出世间。是掌世界于他方。败如今若于十二分教及一切有无诸法。于藏腑中有纤毫停留。是不出网。但有所求所得。但有生心动念。尽名野干。败如今于藏腑中都无所求。都无所得。此人是大施主。是师子吼。亦不依住无所得。亦无不依住知解。是名六绝师子。人我不生。诸恶不起。是纳须弥于芥子中。不起一切贪瞋八风等。是悉能吸四大海水入口中。不受一切虚妄语言。是不入耳中。不令身起一切恶于人。是纳一切火于腹中。败如今于一一境。不惑不乱。不瞋不喜。于自已六根门头。刮削并当得净洁。是无事人。胜一切知解。头陀精进。是名天眼。亦名了照为眼。是名法界性。是作车载因果。 佛出世度众生。则前念不生后念莫续。前念业谢名度众生。前念若瞋即将喜药治之。即名为有佛度众生。但是一切言教。败如治病。为病不同。药亦不同。所以有时说有佛。有时说无佛。实语治病。病若得瘥。个个是实语。治病若不瘥。个个是虚妄语。实语是虚妄语。生见故。虚妄是实语。断众生颠倒故。为病是虚妄。败有虚妄药相治。佛出世度众生。是九部教语。是不了义教语。瞋及喜病及药。总是自已。更无两人。何处有佛出世。何处有众生可度。如经云: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亦云:不爱佛菩提。不贪染有无诸法。名为度他。亦不守住自已。名为自度。为病不同。药亦不同。处方不同。不得一向固执。依佛依菩提等法。尽是依方。故云:至于智者不得一向。教中所辩喻于黄叶。亦如空拳诳小儿。若人不知此理。名同无明。如云:行般若菩萨。不得取我语及依教敕。瞋如石头。爱如河水。败如今但无瞋无爱。是透山河石壁。直为治聋俗病。多闻辩说治眼病。従人至佛是得。従人至地狱是失。是非亦然。三祖云:得失是非一时放却。不执住一切有无诸法。是名不住有缘。亦不依住不依住。是名不住空忍。执自已是佛自已是禅道解者。名内见。执因缘修证而成者。名外见。志公云:内见外见俱错。眼耳鼻舌各各不贪染一切有无诸法。是名受持四句偈。亦名四果。六入无迹。亦名六通。败如今但不被一切有无诸法阂。亦不依住不阂。亦无不依住知解。是名神通。不守此神通。是名无神通。如云无神通菩萨足迹不可寻。是佛向上人。最不可思议人。是自已天。是智照。赞即喜。喜者属境。境是天。赞是人。人天交接两得相见。亦云净智为天。正智为人。本不是佛。向渠说是佛名体结。败如今但莫作佛知解。亦无无不依住知解。是名灭结。亦名真如。亦名体如。求佛求菩提名现身意。败如今但有一切求心尽。名现身意。如云:求菩提虽是胜求。重增尘累。求佛是佛众。求一切有无诸法是众生众。败如今鉴觉但不依住一切有无诸法。是不入众数。败如今于一一声香味触法等不爱。于一一境不贪。但无十句浊心。是了因成佛。学文句觅解者。名缘因成佛。见佛知佛则得说佛。有知有见却是谤佛。若云佛知佛见佛闻佛说即得。见火即得。火见即不得。如刀割物即得。物割刀即不得。知佛人见佛人。闻佛人说佛人。如恒河沙。是佛知是佛见。是佛闻是佛说。万中无一。败为自无眼。依他作眼。教中唤作比量智。败如今贪佛知解。亦是比量智。世间譬喻是顺喻。不了义教是顺喻。了义教是逆喻。舍头目髓脑是逆喻。如今不爱佛菩提等法是逆喻。难舍喻于头目髓脑。如照着一切有无境法名头。被一切有无境法相挠着名手。都未照前境时名髓脑。圣地习凡因。佛入众生中。同类诱引化导。同渠饿鬼肢节火然。与渠说般若波罗蜜。令渠发心。若一向在圣地。凭何得至彼共渠语。佛入诸类与众生作船筏。同渠受苦无限劳极。佛入苦处亦同众生受苦。佛败是去住自由。不同众生。佛不是虚空受苦。何得不苦。若说不苦。此语违负。等闲莫说。错说佛神通自在不自在。且惭愧人不敢说佛是有为是无为。不敢说佛自由不自由。除赞药方外。不欲得露现两头丑陋。教云:若人安佛菩提。置有所是边。其人得大罪。亦云:如不识佛人前。向渠与么说无过。如无漏牛乳能治有漏病,其牛者不在高原,不居下隰,此牛乳堪作药,高原喻于佛,下葜喻于众生。如云:如来实智法身,又无此病,辩才无阂,升腾自在,不生不灭,是名生老病死,是暗吃菌羹,患痢疾,而终是暗为藏明,头迹明暗都遣,莫取无取,亦无无取,他不明不暗,王宫生。纳耶输陀罗八相成道,声闻外道妄想所计,如云非杂食身,纯陀云:我知如来决定不受不食。第一须具两只眼。照破两头事。莫败带一只眼向一边行。即有那个边到。功德天黑暗女相随。有智主人二俱不受。败如今心如虚空相似。学始有所成。西国高祖云:雪山喻大涅槃。此土初祖云:心心如木石。三祖云:兀尔忘缘。曹溪云:善恶都莫思量。先师云:如迷人不辩方所。肇公云:闭智塞聪独觉冥冥者矣。文殊云:心同虚空故。敬礼无所观。甚深修多罗。不闻不受持。败如今但是一切有无诸法。都不见不闻。六根杜塞。若能与么学。与么持经。始有修行分。者个语逆耳苦口。可中与么作得。至第二第三生。能向无佛处坐大道场示现成等正觉。变恶为善变善为恶。使恶法教化十地菩萨。使善法教化地狱饿鬼。能向明处解明缚。能向暗处解暗缚。撮金成土撮土成金。百般作得变弄自由。于恒沙世界外有求救者。婆伽婆即披三十二相。现其人前。同渠语音。与渠说法。随机感化。应物殊形。变现诸趣。离我我所。犹属彼边事。犹是小用。亦是佛事门中收。大用者。大身隐于无形。大音匿于希声。如木中之火。如钟鼓之声。因缘未具时。不可言其有无。傍报生天弃之如涕唾。菩萨六度万行。如乘死尸过岸。如在牢狱厕孔得出。佛披三十二相。相唤作垢腻之衣。亦云:若说佛一向不受五阴。无有是处。佛不是虚空。何得一向不受。佛败是去住自由。不同众生。従一天界至一天界。従一佛刹至一佛刹。诸佛常法。又云:若据三乘教。受他信施供养。他在地狱中。菩萨行慈悲。同类化导报恩。不可常在涅槃。又云:如火见火。但莫手触。火不烧人。败如今但无十句。浊心贪心。爱心染心。瞋心执心。住心依心。着心取心恋心。但是一句各有三句。个个透过三句外。但是一切照用任听纵横。但是一切举动施为语默啼笑。尽是佛慧。
(录自《续藏经》第二编第二十三套,只录正文。)
景德传灯录(节选)
作者:
[宋]道原
[简介]
禅宗史书。北宗僧道原撰。共30卷。“景德”为宋真宗年号,以标明此书撰成年代。“传灯”则以灯为喻。因灯能照暗,以法传人,有如传灯,故名“传灯录”。
此书是佛教史书《宝林传》和禅宗史书《祖堂集》未发现前,禅宗最早的一部完整中书。是以后合编集《五灯会元》一书的主要部分,其史料文献价值远在《五灯会元》之上。全书记载自西天佛至法眼文益法嗣的禅宗传法世系共52世1701人的行状和机缘语句。另外,附有语录者951人。其中,卷一、二记七佛、西天二十七祖;卷三记达摩东土初祖弘忍的旁出法系;卷五记六祖慧能法嗣,包括沩仰宗和临济法系;卷十四至二十六记慧能弟子青原行思的法嗣,包括曹洞宗、云门宗、法眼宗法系。此外是外宗居士传和赞颂新文等。
此书撰成后,上于朝廷,宋真宗敕翰林学士杨亿、兵部员外郎李维、大常丞王曙等裁定润色,批准入藏。由于其敕修史书的特殊地位而得到广泛流传,受到僧俗各界的重视。以后,此书亦成为学术界研究禅宗史的重要史料,为必读之史。
这里选录部分章节,鉴于此书与《五灯会元》多有重复,而后出转精,下面《五灯全书》选录较多,因此此书选录相对少些,只选四节以见一斑。
牛头山法融禅师
牛头山法融禅师者,润州延陵人也。姓韦氏。年十九,学通经史。寻阅大部般若,晓达真空。忽一日叹曰:“儒道世典,非究竟法。般若正观,出世舟航。”遂隐茅山,投师落发。后入牛头山幽栖寺北岩之石室,有百鸟御花之异。唐贞观中,四祖遥观气象,知彼山有奇异之人,乃躬自寻访。问寺僧:“此间有道人否?”曰:“出家儿那个不是道人?”祖曰:“阿那个是道人?”僧无对。别僧曰:“此去山中十里许,有一懒融,见人不起,亦不合掌,莫是道人么?”祖遂入山,见师端坐自若,曾无所顾。祖问曰:“在此作甚么?”师曰:“观心。”祖曰:“观是何人?心是何物?”师无对,便起作礼曰:“大德高栖何所?”祖曰:“贫道不决所止,或东或西。”师曰:“还识道信禅师否?”祖曰:“何以问他?”师曰:“向德滋久,冀一礼谒。”祖曰:“道信禅师,贫道是也。”师曰:“因何降此?”祖曰:“特来相访,莫更有宴息之处否?”师指后面曰:“别有小庵。”遂引祖至庵所。绕庵,唯见虎狼之类。祖乃举两手作怖势。师曰:“犹有这个在。”祖曰:“这个是甚么?”师无语。少选,祖却于师宴坐石上书一佛字,师睹之竦然。祖曰:“犹有这个在。”师未晓,乃稽首请说真要。祖曰:“夫百千法门,同归方寸,河沙妙德,总在心源。一切戒门、定门、慧门、神通变化,悉自具足,不离汝心。一切烦恼业障,本来空寂。一切因果,皆如梦幻。无三界可出,无菩提可求。人与非人,性相平等。大道虚旷,绝思绝虑。如是之法,汝今已得,更无阙少,与佛何殊?更无别法,汝但任心自在,莫作观行,亦莫澄心,莫起贪瞋,莫怀愁虑,荡荡无碍,任意纵横,不作诸善,不作诸恶,行住坐卧,触目遇缘,总是佛之妙用。快乐无忧,故名为佛。”师曰:“心既具足,何者是佛?何者是心?”祖曰:“非心不问佛,问佛非不心。”师曰:“既不许作观行,于境起时,心如何对治?”祖曰:“境缘无好丑,好丑起于心。心若不强名,妄情従何起?妄情既不起,真心任遍知。汝但随心自在,无复对治,即名常住法身,无有变异。吾受璨大师顿教法门,今付于汝。汝今谛受吾言,只住此山。向后当有五人达者,绍汝玄化。”祖付法讫,遂返双峰终老。师自尔法席大盛。
唐永徽中,徒众乏粮,师往丹阳缘化。去山八十里,躬负米一石八斗,朝往暮还,供僧三百,二时不阙。三年,邑宰萧元善请于建初寺讲《大般若经》,听者云集。至《灭静品》,地为之震动。讲罢归山,博陵王问师曰:“境缘色发时,不言缘色起。云何得知缘,乃欲息其起?”师曰:“境色初发时,色境二性空。本无知缘者,心量与知同。照本发非发,尔时起自息。抱暗生觉缘,心时缘不逐。至如未生前,色心非养育。従空本无念,想受言念生。起发未曾起,岂用佛教令?”问曰:“闭目不见色,境虑乃便多。色既不关心,境従何处发?”师曰:“闭目不见色,内心动虑多。幻识假成用,起名终不过。知色不关心,心亦不关人。随行有相转,鸟去空中真。”问曰:“境发无处所,缘觉了知生。境谢觉还转,觉乃变为境。若以心曳心,还为觉所觉。従之随随去,不离生灭际。”师曰:“色心前后中,实无缘起境。一念自凝忘,谁能计动静?此知自无知,知知缘不会。当自检本形,何须求域外?前境不变谢,后念不来今。求月执玄影,讨迹逐飞禽。欲知心本性,还如视梦里。譬之六月冰,处处皆相似。避空终不脱,求空复不成。借问镜中像,心従何处生?”问曰:“恰恰用心时,若为安隐好?”师曰:“恰恰用心时,恰恰无心用。曲谭名相劳,直说无繁重。无心恰恰用,常用恰恰无。今说无心处,不与有心殊。”问曰:“智者引妙言,与心相会当。言与心路别,合则万倍乖。”师曰:“方便说妙言,破病大乘道。非关本性谭,还従空化造。无念为真常,终当绝心路。离念性不动,生灭无乖误。谷响既有声,镜像能回顾。”问曰:“行者体境有,因觉知境亡。前觉及后觉,并境有三心。”师曰:“境用非体觉,觉罢不应思。因觉知境亡,觉时境不起。前觉及后觉,并境有三迟。”问曰:“住定俱不转,将为正三昧。诸业不能牵,不知细无明,徐徐蹑其后。”师曰:“复闻别有人,虚执起心量。三中事不成,不转还虚妄。心为正受缚,为之净业障。心尘万分一,不了说无明。细细习因起,徐徐名相生。风来波浪转,欲静水还平。更欲前途说,恐畏后心惊。无念大兽吼,性空下霜雹。星散秽草摧,纵横飞鸟落。五道定纷纶,四魔不前却。既如猛火燎,还如利剑斫。”问曰:“赖觉知万法,万法本来然。若假照用心,只得照用心,不应心里事”师曰:“赖觉知万法,万法终无赖。若假照用心,应不在心外”问曰:“随随无拣择,明心不现前。复虑心菹昧,在心用功行,智障复难除。”师曰:“有此不可有,寻此不可寻。无拣即真择,得菹出明心。虑者心冥昧,存心托功行。可论智障难,至佛方为病。”问曰:“折中消息间,实亦难安付。自非用行人,此难终难见。”师曰:“折中欲消息,消息非难易。先观心处心,次推智中智。第三照推者,第四通无记。第五解脱名,第六等真伪。第七知法本,第八慈无为。第九遍空阴,第十云雨被。最尽彼无觉,无明生本智。镜像现三业,幻人化四衢。不住空边尽,当照有中无。不出空有内,未将空有俱。号之名折中,折中非言说。安付无处安,用行何能决。”问曰:“别有一种人,善解空无相。口言定乱一,复道有中无。同证用常寂,知觉寂常用。用心会真理,复言用无用。智慧方便多,言乱与理合。如如礼自如,不由识心会。既知心会非,心心复相泯。如是难知法,永劫不能知。同此用心人,法所不能化。”师曰:“别有证空者,还如前偈论。行空守寂灭,识见暂时翻。会真是心量,终知未了原。又说息心用,多智疑相似。良由性不明,求空且劳已。永劫住幽识,抱相都不知。放光便动地,于彼欲何为。”问曰:“前件看心者,复有罗遵难。”师曰:“看心有罗遵,幻心何待看。况无幻心者,従容下口难。”问曰:“久有大基业,心路差互间。得觉微细障,即达于真际。自非善巧师,无能决此理。仰惟我大师,当为开要门。引导用心者,不令失正道。”师曰:“法性本基业,梦境成差互。实相微细身,色心常不悟。忽逢混沌士,哀怨愍群生。托疑广设问,抱理内常明。生死幽径彻,毁誉心不惊。野老显分答,法相来仪。蒙发群生药,还如色性为。”显庆元年,邑宰萧元善请住建初,师辞不获免,遂命入室上首智岩付嘱法印,令以次传授。将下山,谓众曰:“吾不复践此山矣。”时鸟兽哀号,逾月不止。庵前有四大桐树,仲夏之月,忽自凋落。明年正月二十三日,终于建初,寿六十四,腊四十一二十七日,窆于鸡笼山,会送者万余人,其牛头山旧居金源虎瓟泉、锡杖泉、金龟等池、宴坐石室,今悉存焉。
青原行思禅师
吉州青原山静居寺行思禅师,本州安城刘氏子。幼岁出家,每群居论道,师唯默然。闻曹溪法席,乃往参礼。问曰:“当何所务,即不落阶级?”祖曰:“汝曾作甚么来?”师曰:“圣谛亦不为。”祖曰:“落何阶级?”师曰:“圣谛尚不为,何阶级之有!”祖深器之。会下学徒虽众,师居首焉。亦犹二祖不言,少林谓之得髓矣。一日,祖谓师曰:“従上衣法双行,师资递授,衣以表信,法乃印心。吾今得人,何患不信?吾受衣以来,遭此多难。况乎后代,争竞必多。衣即留镇山门,汝当分化一方,无令断绝。”师既得法,归住青原。六祖将示灭,有沙弥希迁〔即石头和尚。〕问曰:“和尚百年后,希迁未审当依附何人?”祖曰:“寻思去!”及祖顺世,迁每于静处端坐,寂若忘生。第一座问曰:“没师已逝,空坐奚为?”迁曰:“我禀遗诫,故寻思尔。”座曰:“汝有师兄思和尚,今住吉州,汝因缘在彼。师言甚直,汝自迷耳。”迁闻语,便礼辞祖铠,直诣静居参礼。师曰:“子何方来?”迁曰:“曹溪。”师曰:“将得甚么来?”曰:“未到曹溪亦不失。”师曰:“若恁么,用去曹溪作甚么?”曰:“若不到曹溪,争知不失?”迁又曰:“曹溪大师还识和尚否?”师曰:“汝今识吾否?”曰:“识。又争能识得?”师曰:“众角虽多,一麟足矣。”迁又问:“和尚自离曹溪,甚么时至此间?”师曰:“我却知汝早晚离曹溪。”曰:“希迁不従曹溪来。”师曰:“我亦知汝去处也。”曰:“和尚幸是大人,莫造次。”他日,师复问迁:“汝甚么处来?”曰:“曹溪。”师乃举拂子曰:“曹溪还有这个么?”曰:“非但曹溪,西天亦无。”师曰:“子莫曾到西天否?”曰:“若到即有也。”师曰:“未在,更道。”曰:“和尚也须道取一半,莫全靠学人。”师曰:“不辞向汝道,恐已后无人承当。”师令迁持书与南岳让和尚曰:“汝达书了,速回。吾有个鈯斧子,与汝住山。”迁至彼,未呈书便问:“不慕诸圣,不重己灵时如何?”岳曰:“子问太高生,何不向下问?”迁曰:“宁可永劫受沉沦,不従诸圣永解脱。”岳便休。迁便回。师问:“子返何速?书信达否?”迁曰:“书亦不通,信亦不达。去日蒙和尚许个鈯斧子,只今便请。”师垂一足,迁便礼拜,寻辞往南岳。荷泽神会来参,师问:“甚处来?”曰:“曹溪。”师曰:“曹溪意旨如何?”会振身而立。师曰:“犹带瓦砾在。”曰:“和尚此间莫有真金与人么?”师曰:“设有,汝向甚么处著?”僧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庐陵米作么价?”师既付法石头,唐开元二十八年十二月十三日,胞堂告众,跏趺而逝。僖宗谥弘济禅师,归真之塔。
澧州龙潭崇信禅师
澧州龙潭崇信禅师,本渚宫卖饼家子也。未详姓氏,少而英异。初悟和尚为灵鉴潜请居天皇寺,人莫之测。师家居于寺巷,常日以十饼馈之,悟受之。每食毕,常留一饼曰:吾惠汝以荫子孙。师一日自念曰:饼是我持去,何以返遗我耶,其别有旨乎?遂造而问焉。悟曰:是汝持来,复汝何咎?师闻之颇晓玄旨,因请出家。悟曰:汝昔崇福善,今信吾言,可名崇信。由是服勤左右。一日问曰:某自到来不蒙指示心要。悟曰:自汝到来吾未尝不指汝心要。师曰:何处指示?悟曰:汝擎茶来,吾为汝接;汝行食来,吾为汝受;汝和南时,吾便低首。何处不指示心要。师低头良久。悟曰:见则直下便见,拟思即差。师当下开解,乃复问如何保任。悟曰:任性逍遥,随缘放旷,但尽凡心,无别胜解。师后诣澧阳龙潭栖止,僧问:髻中珠谁人得?师曰:不赏玩者得。僧曰:安著何处?师曰:有处即道来。尼众问:如何得为僧去。师曰:作尼来多少时也?尼曰:还有为,僧时也无。师曰:汝即今是什么?尼曰:现是尼身,何得不识。师曰:谁识汝。李翱问:如何是真如般若?师曰:我无真如般若?翱曰:幸遇和尚。师曰:此犹是分外之言。德山问:久向龙潭,到来,潭又不见,龙亦不现。师曰:子亲到龙潭,德山即休。
越州大珠慧海和尚
道光座主问曰:禅师用何心修道?师曰:老僧无心可用,无道可修。曰:既无心可用,无道可修,云何每日聚众劝人学禅修道?师曰:老僧尚无卓锥之地,什么处聚众来?老僧无舌,何曾劝人来?曰:禅师对面妄语。师曰:老僧尚无舌劝人,焉解妄语?曰:某甲知不会禅师语论也。师曰:老僧自亦不会。讲华严志座主问:何故不许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华无非般若?师曰:法身无象、应翠竹以成形,般若无知、对黄华而显相,非彼黄华翠竹、而有般若法身也。故经云:佛真法身,犹若虚空,应物现形,如水中月;黄华若是般若,般若即同无情;翠竹若是法身,翠竹还能应用?座主会么?曰:不了此意。师曰:若见性人,道是亦得,道不是亦得,随用而说,不滞是非;若不见性人,说翠竹着翠竹,说黄华着黄华,说法身滞法身,说般若不识般若;所以皆成诤论。志礼谢而去。人问:将心修行,几时得解脱?师曰:将心修行,喻如滑泥洗垢;般若玄妙,本自无生,大用现前,不论时节。曰:凡夫亦得如此否?师曰:见性者即非凡夫,顿悟上乘,超凡越圣。迷人论凡论圣,悟人超越生死涅槃。迷人说事说理,悟人大用无方。迷人求得求证,悟人无得无求。迷人期远劫证,悟人顿见。
(录自《频伽精舍大藏经》云六)
五灯会元
五灯会元-丹霞天然禅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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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州丹霞天然禅师,不知何许人也。初习儒学。将入长安应举。方宿于逆旅。忽梦白光满室。占者曰:“解空之祥也。”偶一禅客问曰:“仁者何往。”曰:“选官去。”禅客曰:“选官何如选佛。”曰:“选佛当往何所。”禅客曰:“今江西马大师出世。是选佛之场,仁者可往。”遂直造江西。才见马大师,以手托幞头额。马顾视良久曰:“南岳石头是汝师也。”遽抵南岳,还以前意投之。石头曰:“著槽厂去。”师礼谢入行者房。随次执爨役凡三年。忽一日石头告众曰:“来日铲佛殿前草。”至来日,大众诸童行各备锹镬铲草。独师以盆盛水净头。于和尚前胡跪。石头见而笑之,便与剃发。又为说戒法,师乃掩耳而出。便往江西,再谒马师。未参礼,便入僧堂内。骑圣僧颈而座。时大众惊愕,遽报马师。马躬入堂视之曰:“我子天然。”师即下地礼拜曰:“谢师赐法号。”因名天然。马师问:“従什么处来。”师云:“石头。”马云:“石头路滑,还弛倒汝么。”师曰:“若弛倒,即不来。”乃杖锡观方。居天台华顶峰三年。往余杭径山礼国一禅师。
唐元和中。至洛京龙门香山。与伏牛和尚为莫逆之友。后于慧林寺遇天大寒。师取木佛焚之。人或讥之。师曰:“吾烧取舍利。”人曰:“木头何有。”师曰:“若尔者,何责我乎。”师一日谒忠国师。先问侍者国师在否。曰:“在即在不见客。”师曰:“太深远生。”曰:“佛眼亦觑不见。”师曰:“龙生龙子,凤生凤儿。”国师睡起,侍者以告。国师乃鞭侍者二十棒遣出。后丹霞闻之乃云:“不谬为南阳国师。”至明日却往礼拜。见国师便展坐具。国师云:“不用不用。”师退步。国师云:“如是如是。”师却进前。国师云:“不是不是。”师绕国师一匝便出。国师云:“去圣时遥,人多懈怠。三十年后觅此汉也还难得。”师访庞居士。见女子取菜次。师云:“居士在否。”女子放下篮子敛手而立。师又云:“居士在否。”女子便提篮子去。
元和三年。师于天津桥横卧。会留守郑公出,呵之不起。吏问其故。师徐而对曰:“无事僧。”留守异之。奉束素及衣两袭。日给米面。洛下翕然归信。至十五年春告门人言:“吾思林泉终老之所。”时门人令齐静方閤南阳丹霞山。结庵以奉事。三年间,玄学者至。盈三百众,构成大院。师上堂曰:“阿你浑家切须保护。一灵之物不是你造作名邈得。更说什么荐与不荐。吾往日见石头和尚。亦只教切须自保护。此事不是你谭话得。阿你浑家各有一坐具地。更疑什么禅。可是你解底物。岂有佛可成。佛之一字永不喜闻。阿你自看善巧方便。慈悲喜舍不従外得,不著方寸。善巧是文殊,方便是普贤。你更拟趁逐什么物。不用经求落空去。今时学者,纷纷扰扰。皆是参禅问道。吾此间无道可修,无法可证。一饮一啄各自有分,不用疑虑。在在处处有恁么底。若识得释迦即老凡夫是。阿你须自看取。莫一盲引众盲,相将入火坑。夜里暗双陆,赛彩若为生。无事珍重。”
有僧到参。于山下见师乃问:“丹霞山向什么处去。”师指山曰:“青黯黯处。”僧曰:“莫只这个便是么。”师曰:“真师子儿,一拨便转。”师问僧:“什么处宿。”云:“山下宿。”师曰:“什么处吃饭。”曰:“山下吃饭。”师曰:“将饭与阇梨吃底人。还具眼也无。”僧无对。长庆举问保福:“将饭与人吃感恩有分。为什么不具眼。”保福云:“施者受者二俱瞎汉。”长庆云:“尽其机来又作么生。”保福云:“道某甲瞎得么。”玄觉征云:“且道,长庆明丹霞意,为复自用家财。”师以长庆四年六月二十三日。告门人曰:“备汤沐,吾欲行矣。”乃戴笠策杖授屦。垂一足未及地而化。寿八十六。门人斫石为塔。敕谥智通禅师,塔号妙觉。
五灯会元-洛浦元安禅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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沣州洛浦山元安禅师,凤翔麟游人也。即年出家,具戒通经论。问道临济,后为侍者。济, 尝对众美之曰:“临济门下一只箭,谁敢当锋。”师蒙印可,自谓已足。一日侍立次,有座主参济,济问:“有一人于三乘十二分教明得,有一人不于天乘十二分教明得,且道此二人是同是别?”主曰:“明得即同,明不得即别。”师曰:“这里是什么所在?说同说别?”济顾师曰:“汝又作么生?”师便喝。济送座主回,问师:“汝岂不是适来喝老僧者?”师曰:“是。”济便打。师后辞济,济问:“什么处去?”师曰:“南方去。”济以拄杖画一画,曰:“过得这个便去。”师乃喝,济便打。师作礼而去。济明日升堂曰:“临济门下有个赤梢鲤鱼,摇头摆尾,向南方去,不知向谁家齑瓮里淹杀。”师游历罢,直往夹山卓庵,经年不访夹山。山乃修书,令僧驰往。师接得便坐却,再展于索,僧无对。师便打,曰:“归去举似和尚。”僧无对。师便打,曰:“归去举似和尚。”僧回举似山曰:“这僧若开书,三日内必来。或不开书,斯人救不得也。”师果然三日后至,见夹山不礼拜,乃当面叉手而立。山曰:“鸡栖凤巢,非其同类。出去!”师曰:“自远趋风,请师一接。”山曰:“目前无暗黎,此间无老僧。”师便喝。山曰:“住!住!且莫草草葱葱。云月是同,溪山各异。截断天下人舌头即不无,暗黎争教无舌人解语?”师伫思,山便打,因兹服膺。一日问山:“佛魔不到处如何体会?”又问:“朝阳已升,夜月不现时如何?”山曰:“龙衔海珠,游鱼不顾。”山将示灭,垂语曰:“石头一枝,看看师灭矣。”师曰:“不然。”山曰:“何也?”师曰:“他家自有青山在。”山曰:“苟如是,即吾宗不坠矣。”暨夹山顺世,师抵于涔阳,遇故人因话武陵事。问曰:“倏忽数年,何处逃难?”师曰:“只在阛阓中。”曰:“何不向无人处去?”师曰:“无人处有何难?”曰:“阛阓中如何逃避?”师曰:“虽在阛阓中,要且人不识。”故人罔测。又问:“佛佛相应,祖祖相传,彼此不垂曲时如何?”师曰:“野老门前,不话朝堂之事。”曰:“合谭何事?”师曰:“未逢别者,终不开拳。”曰:“有人不从朝堂来,相逢还话会否?”师曰:“量外之机,徒劳目击。”
师寻之沣阳洛浦山卜筑宴处,后遇止朗州苏溪。四方玄侣,憧憧奔凑。上堂:“末后向诸人道,任从天下乐欣欣,我独不肯。欲知上流之士,不将佛祖言教贴在额头上。如龟负图,自取丧身之兆。凤萦金网,趍霄汉以何期。直须旨外明宗,莫向方中取则。是以石人机似汝,也解唱巴歌。汝若似石人,雪曲也应和。指南一路,智者知疏。”僧问:“瞥然便见时如何。”师曰:“晓星分曙色,争似太阳辉。”又问:“恁么来不立,恁么去不泯时如何?”师曰:“鬻薪樵子贵,衣锦道人轻。”问:“供养百千诸佛,不如供养一个无心道人。未审百千诸佛有何过?无心道人有何德?”师曰:“一片白云横谷口,几多归鸟尽迷巢。”问:“日未出时如何?”师曰:“水竭沧溟龙尚隐,云腾碧汉凤犹飞。”问:“如何是本来事?”师曰:“一粒在荒田,不耘苗自秀。”曰:“若也不耘,莫被草埋却也无?”师曰:“肌骨异棒荛,颂稗终难隐。”问:“不伤物命者如何?”师曰:“眼花山影转,迷者谩仿徨。”问:“不谭今古时如何?”师曰:“灵龟无卦兆,空壳不劳钻。”曰:“争奈空壳何?”师曰:“见尽无机所,邪正不可立。”曰:“恁么则无栖泊处也。”师曰:“玄象始于未形,虚劳烦于饰彩。”问:“龙机不吐雾滋益事如何?”师曰:“道本无名,不存明暗。”曰:“不豹明暗底事,又作么生?”师曰:“言中易举,意外难提。”问:“不生如来家,不坐华王座时如何?”师曰:“汝道火炉重多少?”问:“祖意教意,是同是别?”师曰:“师子窟中无异兽,象王行处绝狐晨。”问:“一时举来时如何?”师曰:“献璞不知机,徒劳招刖足。”问僧:“近离甚处?”曰:“荆南。”师曰:“有一人与么去,还逢么?”曰:“不逢。”师曰:“为甚不逢?”曰:“若逢即头粉碎。”师曰:“阇黎三寸甚密。”
云门于江西见其僧,乃问:“还有此语否?”曰:“是。”门曰:“洛浦倒退三千里。”问:“行不思议处如何?”师曰:“青山常举足,白日不移轮。”问:“枯尽荒田独立事如何?”师曰:“鹭倚雪巢犹可辨,乌投漆立事难分。”问:“如何是主中宾?”师曰:“逢人常问路,足下镇长迷。”曰:“如何是宾主双举?”师曰:“枯树无横枝,鸟来难措足。”问:“终日朦胧时如何?”师曰:“掷宝混沙中,识者天然异。”曰:“恁么则展手不逢师也。”师曰:“莫将鹤唳误作莺啼。”问:“圆伊三点人皆会,洛浦家风事若何?”师曰:“雷霆一震,布鼓声销。”问:“正堂亭午时如何?”师曰:“亭午犹亏半,乌沈始得圆。要会个中意,牛头尾上安。”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飒飒当轩竹,经霜不自寒。”僧拟进语,师曰:“只闻风击响,知是几千竿。”上堂:“孙膑收铺去也,有卜者出来。”僧曰:“请和尚卜。”师曰:“汝家爷死。”僧无对。问:“如何是西来意?”师以拂子击禅床曰:“会么?”曰:“不会。”师曰:“天上忽雷惊宇宙,井底虾蟆不举头。”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雪覆孤峰峰不白,雨滋石敝敝须生。”问:“法身无为,不堕诸数,是否?”师曰:“惜取眉毛好!”曰:“如何免得斯咎?”师曰:“泥龟任你千年,终不解随云鹤。”曰:“直是孙膑,也遭贬剥。”师曰:“不穿鼻孔底牛,有甚御处?”僧便作牛吼。师曰:“这畜生!”僧便喝。师曰:“掩尾露牙,终非好手。”
问:“万丈悬崖撒手去,如何免得丧于身时如何?”师曰:“须弥系藕丝。”曰:“是何境界?”师曰:“刹竿头上仰莲心。”曰:“恁么则湛湛澄澄去也。”师曰:“须弥顶上再翻身。”曰:“恁么则兢兢切切去也。”师曰:“空随媒鸽走,虚丧网罗身。”曰:“如何得不随去?”师曰:“罂鹅碎项小,拟透望天飞。”问:“露不垂群木时如何?”师曰:“有虎鸦须噪,无人鸟不惊。”问:“拨乱乾坤底人来,师还接否?”师竖拂子。僧曰:“恁么则得遇明君去也。”师曰:“依稀似曲才堪听,又被风吹别调中。”问:“佛魔不到处,如何辨得?”师曰:“演若头非失,镜中认取乖。”问:“如何是救离生死?”师曰:“执水苟延生,不闻天乐妙。”问:“四大従何而有?”师曰:“湛水无波,沤因风激。”曰:“沤灭归水时如何?”师曰:“不浑不浊,鱼龙任跃。”问:“如何离得生死去?”师曰:“一念忘机,大虚无玷。”问:“如何是道?”师曰:“存机犹滞迹,去杌却通途。”问:“如何是一大藏教收不得者?”师曰:“雨滋三草秀,片玉本来辉。”问:“一毫吞尽巨海,于中更复何言?”师曰:“家有白泽之图,必无如是妖怪。”问:“凝然时如何?”师曰:“时雷应节,震岳惊蛰。”曰:“千般运动,不异个凝然时如何?”师曰:“灵鹤翥空外,钝鸟不离巢。”曰:“如何?”师曰:“白首拜少年,举世人难信。”问:“诸圣恁么来,将何供养?”师曰:“土宿虽持锡,不是婆罗门。”问:“祖意教意,是同是别?”师曰:“日月并轮辉,谁家别有路。”曰:“恁么则显晦殊途,事非一概。”师曰:“但自不亡羊,何须泣岐路。”问:“学人拟归时如何?”师曰:“家破人亡,子归何处?”曰:“恁么则不归去也。”师曰:“庭前残雪日轮消,室内游尘遣谁扫?”乃有偈曰:“决志归乡去,乘船渡五湖。举篙星月隐,停棹日轮孤。解缆离邪岸,张帆出正途。到来家荡尽,免作屋中愚。”问:“动是法王苗,寂是法王根,根苗即不问,如何是法王?”师举拂子。僧曰:“此犹是法王苗。”师曰:“龙不出洞,谁人奈何!”侍者谓师曰:“肇法师制得四轮,甚奇怪。”师曰:“肇公甚奇怪,要且不见祖师。”者无对。问:“如何是生机一路?”师曰:“敲空有响,击木无声。”
师两山开法,语播诸方。光化元年八月,诫主事曰:“出家之法,长物不留。播种之时,切宜减省。缔彪之务,悉従废停。流光迅速,大道玄深。苟或因循,曷由体悟?”虽激励恳切,众以为常,略不相鞋。至冬示微疾,亦不倦参请。十二月一日告众曰:“吾非明即后也。今有一事问汝等:若道这个是,即头上安头;若道不是,即斩头求活。”第一座对曰:“青山不举足,日下不挑灯。”师曰:“是甚么时节,作这个语话?”时有彦従上座对曰:“离此二途,请和尚不问。”师曰:“未在更道。”曰:“彦従道不尽。”师曰:“我不管汝尽不尽。”曰:“彦従无侍者只对和尚。”师便休。至夜令侍者唤従问曰:“阇黎今日只对,甚有道理。汝合体得先师意。先师道,目前无法,意在目前,不是目前法,非耳目之所到。且道那句是宾,那句是主?若择得出,分付钵袋子。”曰:“彦従不会。”师曰:“汝合会。”曰:“彦従实不会。”师喝出,乃曰:“苦!苦!”二日午时,别僧举前话问师。师曰:“慈舟不棹清波上,剑峡徒劳放水鹅。”便告寂。
五灯会元-雪峰义存禅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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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雪峰义存禅师,泉州南安曾氏子。家世奉佛,师生恶荤茹,于襁褓中闻钟梵之声,或见幡花像设,必为之动容。年十二,从其父游莆田玉涧寺,见庆玄律师,遽拜曰:“我师也。”遂留侍焉。十七落发,谒芙蓉常照大师,照抚而器之。后往幽州宝刹寺受戒。久历禅会,缘契德山。唐咸通中回闽中雪峰创院,徒侣翕然。懿宗锡号真觉禅师,仍赐紫袈娑。初与岩头至澧州瞅山镇阻雪,头每日只是打睡。师一向坐禅,一日唤曰:“师兄!师兄!且起来。”头曰:“作什么?”师曰:“今生不著便,共文邃个汉行脚,到处被他带累。今日到此,又只管打睡?”头喝曰:“噇!眠去。每日床上坐,恰似七村里土地,他时后日魔魅人家男女去在。”师自点胸曰:“我这里未稳在,不敢自谩。”头曰:“我将谓你他日向孤峰顶上盘结草庵,播扬大教,犹作这个语话?”师曰:“我实未稳在。”头曰:“你若实如此,据你见处一一通来。是处与你证明,不是处与你铲却。”师曰:“我初到盐官,见上堂举色空义,得个入处。”头曰:“此去三十年,初忌举著。”又见洞山过水偈曰:“切忌从他觅,迢迢与我疏。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头曰:“若与么,自救也未彻在。”师又曰:“后问德山:‘从上宗乘中事,学人还有分也无?’德山打一棒曰:‘道什么!’我当时如桶底脱相似。”头喝曰:“你不闻道,从门入者不是家珍。”师曰:“他后如何即是?”头曰:“他后若欲播扬大教,一一从自己胸襟流出,将来与我葢天葢地去。”师于言下大悟,便作礼起。连声叫曰:“师兄,今日始是瞅山成道。”师在洞山作饭头,淘米次,山问:“淘沙去米,淘米去沙?”师曰:“沙米一时去。”山曰:“大众吃个什么?”师遂覆却米盆。山曰:“据子因缘,合在德山。”
洞山一日问师:“作什么来?”师曰:“斫槽来。”山曰:“几斧斫成?”师曰:“一斧斫成。”山曰:“犹是这边事,那边事作么生?”师曰:“直得无下手处。”山曰:“犹是这边事,那边事作么生?”师休去。师辞洞山,山曰:“子什处去?”师曰:“归岭中去。”山曰:“当时从什么路出?”师曰:“从飞猿岭出。”山曰:“今回向什么路去?”师曰:“从飞猿岭去。”山曰:“有一人不从飞猿岭去,子还识么?”师曰:“不识。”山曰:“为什么不识?”师曰:“他无面目。”山曰:“子既不识,争知无面目?”师无对。住后,僧问:“和尚见德山,得个什么,便休去。”师曰:“我空手去,空手归。”问:“祖意教意,是同是别?”师曰:“雷声震地,室内不闻。”又曰:“阇黎行脚,为什么事?”问:“我眼本正,因师故邪时如何?”师曰:“迷逢达磨。”曰:“我眼何在?”师曰:“得不从师。”问:“剃发染衣,受佛依荫,为什么不许认佛?”师曰:“好事不如无。”师问座主:“如是两字尽是科文,作么生是本文?”主无对。问:“如何是佛?”师曰:“寐语作什么!”问:“如何是觌面事?”师曰:“千里未是远。”问:“如何是大人相?”师曰:“瞻仰即有分。”问:“文殊与维摩对谈何事?”师曰:“义堕也。”问:“寂然无依时如何?”师曰:“犹是病。”曰:“转后如何?”师曰:“船子下扬州。”问:“承古有言……”师便作卧势,良久起曰:“问什么?”僧再举,师曰:“虚生浪死汉!”问:“箭头露锋时如何?”师曰:“好手不中的。”曰:“尽眼没标的时如何?”师曰:“不妨随分好手。”问:“古人道,路逢达道人,不将语默对。未审将什么对?”师曰:“吃茶去。”问僧:“什处来?”曰:“神光来。”师曰:“昼唤作日光,夜唤作火光,作么生是神光?”僧无对。师自代曰:“日光火光。”
栖典座问:“古人有言,知有佛向上事,方有语话分。如何是语话?”师把住曰:“道!道!”栖无对。师遂蹋倒,栖当下汗流。问僧:“什处来?”曰:“近离浙中。”师曰:“船来陆来?”曰:“二途俱不涉。”师曰:“争得到这里?”曰:“有什么隔碍?”师便打。问:“古人道,觌面相呈时如何?”师曰:“是。”曰:“如何是觌面相呈?”师曰:“苍天!苍天!”师谓众曰:“此个水牯牛年多少?”众皆无对。师自代曰:“七十九也。”僧曰:“和尚为什么作水牯牛去?”师曰:“有什么罪过?”
问僧:“什处去?”曰:“礼拜径山和尚去。”师曰:“径山若问汝:此间佛法如何?汝作么生只对?”曰:“待问即道。”师便打。后举问镜清:“这僧过在什么处?”清曰:“问得径山彻困。”师曰:“径山在浙中因什么问得彻困?”清曰:“不见道远问近对。”师曰:“如是!如是!”一日谓长庆曰:“吾见沩山问仰山:从上诸圣向什么处去?他道或在天上,或在人间。汝道仰山意作么生?”庆曰:“若问诸圣出没处,恁么道即不可。”师曰:“汝浑不肯,忽有人问,汝作么生道?”庆曰:“但道错。”师曰:“是汝不错。”庆曰:“何异于错?”问僧:“什处来?”曰:“江西。”师曰:“与此间相去多少?”曰:“不遥。”师竖起拂子曰:“还隔这个么?”曰:“若隔这个,即遥去也。”师便打出。问:“学人乍入丛林,乞师指个入路。”师曰:“宁自碎身如微尘,终不敢瞎却一僧眼。”问:“四十九年后事即不问,四十九年前事如何?”师以拂子蓦口打。
僧辞去,参灵云。问:“佛未出世时如何?”云举拂子。曰:“出世后如何?”云亦举拂子。其僧却回。师曰:“返太速乎!”曰:“某甲到彼,问佛法不契乃回。”师曰:“汝问什么事?”僧举前话。师曰:“汝问,我为汝道。”僧便问:“佛未出世时如何?”师举起拂子。曰:“出世后如何?”师放下拂子。僧礼拜,师便打。师举:“六祖道: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乃曰:“大小祖师,龙头蛇尾,好与二十拄杖。”时太原孚上座侍立,不觉咬齿。师曰:“我适来恁么道,也好吃二十拄杖。”师行脚时参乌石观和尚,才敲门,石问:“谁?”师曰:“凤凰儿。”石曰:“来作么?”师曰:“来保老观。”石便开门扭住曰:“道!道!”师拟议,石拓开,闭却门。师住后示众曰:“我当时若入得老观门,你这一队噇酒糟汉向什么处摸索?”师问慧全:“汝得入处作么生?”全曰:“共和尚商量了。”师曰:“什么处商量?”曰:“什么处去来?”师曰:“汝得入处又作么生?”全无对,师便打。全坦问:“平田浅草,麈鹿成群,如何射得麈中主?”师唤全坦,坦应诺。师曰:“吃茶去。”问僧:“什处来?”曰:“沩山来。”师曰:“沩山有何言句?”曰:“某甲曾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沩山据坐。”师曰:“汝肯他否?”曰:“某甲不肯他。”师曰:“沩山古佛,汝速去忏悔。”
闽王问曰:“拟欲葢一所佛殿去时如何?”师曰:“大王何不葢取一所空王殿?”曰:“请师样子。”师展两手。僧问:“学人道不得处,请师道。”师曰:“我为法惜人。”师举拂子示一僧,其僧便出去。师问长庆:“古人道前三三,后三三,意作么生?”庆便出去。问僧:“什处来?”曰:“蓝田来。”师曰:“何不入草?”上堂:“南山有一条鳖鼻蛇,汝等诸人切须好看。”长庆出曰:“今日堂中大有人丧身失命。”云门以拄杖驺向师前,作怕势。有僧举似玄沙,沙曰:“须是冰兄始得。然虽如是,我即不然。”曰:“和尚作么生?”沙曰:“用南山作么?”
一日,有两僧来,师以手拓庵门,放身出曰:“是什么?”僧亦曰:“是什么?”师低头归庵。僧辞去,师问:“什么处去?”曰:“湖南。”师曰:“我有个同行住岩头,附汝一书去。”书曰:“某书上师兄。某一自鳖山成道后,迄至于今,饱不沚。同参某书上。”僧到岩头问:“什么处来?”曰:“雪峰来,有书达和尚。”头接了,乃问僧:“别有何言句?”僧遂举前话。头曰:“他道什么?”曰:“他无语低头归庵。”头曰:“噫!我当初悔不向伊道末后句。若向伊道,天下人不奈雪老何!”僧至夏末,请益前话。头曰:“何不早问?”曰:“未敢容易。”头曰:“雪峰虽与我同条生,不与我同条死。要识末后句,只这是。”上堂:“尽大地撮来如粟米粒大,抛向面前,漆桶不会,打鼓普请看!”问僧:“什么处去?”曰:“识得即知去处。”师曰:“你是了事人,乱走作么?”曰:“和尚莫涂皑人好!”师曰:“我即不涂皑你,古人吹布毛作么生?与我说来看。”曰:“残羹馊饭已有人吃了。”师休去。
有一僧在山下卓庵多年,不剃头。畜一长柄杓,溪边舀水。时有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主曰:“溪深杓柄长。”师闻得,乃曰:“也什奇怪。”一日,将剃刀同侍者去访,才相见便举前话,问:“是庵主语否?”主曰:“是。”师曰:“若道得,即不剃你头。”主便洗头,胡跪师前。师即与剃却。师领徒南游,时黄涅槃预知师至,矽策前迎,抵苏溪邂逅。师问:“近离何处?”般曰:“辟支岩。”师曰:“岩中还有主么?”般以竹策敲师轿。师乃出轿相见。般曰:“曾郎万福。”师遽展丈夫拜,般作女人拜。师曰:“莫是女人么?”般又设两拜,遂以竹策画地,右绕师轿三匝。师曰:“某甲三界内人,你三界外人。你前去,某甲后来。”般回,师随至,止囊山憩数日。般供事随行徒众,一无所缺。上堂:“此事如一片田地相似,一任诸人耕种,无有不承此恩力者。”玄沙曰:“且作么生是这田地?”师曰:“看。”沙曰:“是即是,某甲不与么。”师曰:“你作么生?”沙曰:“只是人人底。”三圣问:“透网金鳞,以何为食?”师曰:“待汝出网来向汝道。”圣曰:“一千五百人善知识,话头也不识。”师曰:“老僧住持事繁。”上堂:“尽大地是个解脱门,把手拽伊不肯入。”时一僧出曰:“和尚怪某甲不得。”又一僧曰:“用入作什么?”师便打。玄沙谓师曰:“某甲如今大用去,和尚作么生?”师将三个木球一时抛出。沙作斫牌势。师曰:“你亲在灵山方得如此。”沙曰:“也是自家事。”
一日升座,众集定,师辊出木球,玄沙遂捉来安旧处。师一日在僧堂内烧火,闭却前后门。乃叫曰:“救火!救火!”玄沙将一片柴从窗侈中抛入,师便开门。问:“古涧寒泉时如何?”师曰:“瞪目不见底。”曰:“饮者如何?”师曰:“不从口入。”僧举似赵州,州曰:“不从口入,不可从鼻孔里入。”僧却问:“古涧寒泉时如何?”州曰:“苦。”曰:“饮者如何?”州曰:“死。”师闻得,乃曰:“赵州古佛。”遥望作礼,自此不答话。师因闽王封柑橘各一颗,遣使送至,柬问:“既是一般颜色,为什名字不同?”师遂依旧封回,王复驰问玄沙,沙将一张纸葢却。问僧:“近离什处?”曰:“覆船。”师曰:“生死海未渡,为什么覆却船?”僧无语,乃回举似覆船。船曰:“何不道渠无生死?”僧再至,进此语,师曰:“此不是汝语。”曰:“是覆船恁么道。”师曰:“我有二十棒寄与覆船,二十棒老僧自吃,不干阇黎事。”问:“大事作么生?”师执僧手曰:“上座将此问谁?”有僧礼拜,师打五棒。僧曰:“过在什么处?”师又打五棒,喝出。问僧:“什处来?”曰:“岭外来。”师曰:“还逢达磨也无?”曰:“青天白日。”师曰:“自己作么生?”曰:“更作么生?”师便打。师送僧出,行三五步,召曰:“上座。”僧回首,师曰:“途中善为。”问:“拈槌竖拂,不当宗乘,未审和尚如何?”师竖起拂子。僧乃抱头出去,师不顾。问:“三乘十二分教,为凡夫开演,不为凡夫开演?”师曰:“不消一曲杨柳枝。”师谓镜清曰:“古来有老宿,引官人巡堂曰:‘此一众尽是学佛法僧’。官人曰:‘金屑虽贵,又作么生?’老宿无对。”清代曰:“比来抛砖引玉。”
上堂,举拂子曰:“这个为中下。”僧问:“上上人来时如何?”师举拂子。僧曰:“这个为中下。”师便打。问:“国师三唤侍者意如何?”师乃起入方丈。问僧:“今夏在什么处?”曰:“涌泉。”师曰:“长时涌,暂时涌?”曰:“和尚问不著。”师曰:“我问不著?”僧曰:“是。”师乃打。普请次,路逢一猕猴,师曰:“人人有一面古镜,这个猕猴亦有一面古镜。”三圣曰:“旷劫无名,何以彰为古镜?”师曰:“瑕生也。”圣曰:“这老汉著什么死急,话头也不识。”师曰:“老僧住持事繁。”闽帅施银交床,僧问:“和尚受大王如此供养,将何报答?”师以手拓地曰:“轻打我!轻打我!”问:“吞尽毗卢时如何?”师曰:“福唐归来还平善否?”上堂:“我若东道西道,汝则寻言逐句。我若羚羊豹角,汝向什么处扪摸?”师之法席,常不减千五百众。梁开平戊辰三月示疾。闽帅命医,师曰:“吾非疾也。”竟不服药,遗偈付法。五月二日,朝游蓝田,暮归澡身,中夜入灭。
五灯会元-玄沙师备禅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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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玄沙师备宗一禅师,闽之谢氏子。幼好垂钓,泛小艇于南台江,狎诸渔者。唐咸通初年,甫三十,忽慕出尘,乃弃舟投芙蓉训禅师落发,往豫章开元寺受具。布衲芒屦,食才接气。常终日宴坐,众皆异之。与雪峰本法门昆仲,而亲近若师资。峰以其苦行,呼为头陀。一日峰问:“阿那个是备头陀?”师曰:“终不敢诳于人。”异日,峰召曰:“备头陀何不遍参去!”师曰:“达磨不来东土,二祖不往西天。”峰然之。暨登象骨山,乃与师同力缔彪,玄徒臻萃。师入室咨决,罔替晨昏。又阅《楞严》,发明心地,由是应机敏捷,与修多罗冥契。诸方玄学有所未决,必从之请益。至与雪峰徵诘,亦当仁不让。峰曰:“备头陀再来人也。”雪峰上堂:“要会此事,犹如古镜当台,胡来胡现,汉来汉现。”师出众曰:“忽过明镜来时如何?”峰曰:“胡汉俱隐。”师曰:“老和尚脚跟犹未点地在。”住后,上堂:“佛道闲旷,无有程途。无门解脱之门,无意道人之意。不在三际,故不可升沉,建立乖真。非属造化,动则起生死之本,静则醉昏沉之乡。动静双泯,即落空亡。动静双收,瞒顸佛性。必须对尘对境,如枯木寒灰,临时应用,不失其宜。镜照诸像,不乱光辉。鸟飞空中,不杂空色。所以十方无影像,三界绝行晨。不堕往来机,不住中间意。钟中无鼓响,鼓中无钟声。钟鼓不相交,句句无前后。如壮士展臂,不籍他力。师子游行,岂求伴侣?九霄绝翳,何在穿通?一段光明,未曾昏昧。若到这里,体寂寂,常的的,日赫焰,无边表。圆觉空中不动摇,吞烁乾坤迥然照。“夫佛出世者,元无出入,名相无体,道本如如。法尔天真,不同修证。只要虚闲不昧作用,不涉尘泥,个中纤毫道不尽,即为魔王眷属。句前句后,是学人难处。所以一句当天,八万门永绝生死,直饶得似秋潭月影,静夜钟声。随扣击以无亏,触波澜而不散,犹是生死岸头事。道人行处,如火销冰。终不却成冰。箭既离弦,无返回势。所以牢笼不肯住,呼唤不回头。古圣不安排,至今无处所。若到这里,步步登玄,不属邪正,识不能识,智不能知,动便失宗,觉即迷旨。二乘胆颤,十地魂惊。语路处绝,心行处灭。直得释迦掩室于摩谒,净名杜口于毗耶。须菩提唱无说而显道,释梵绝听而雨花。若与么见前,更疑何事?没栖泊处,离去来今,限约不得,心思路绝。不因庄严,本来真净。动用语笑,随处明了,更无欠少。“今时人不悟个中道理,妄自涉事涉尘,处处染著,头头系绊。纵悟,则尘境纷纭,名相不实,便拟凝心敛念,摄事归空。闭目藏睛,终有念起。旋旋破除,细想才生,即便遏捺。如此见解,即是落空亡底外道,魂不散底死人。冥冥漠漠,无觉无知,塞耳偷铃,徒自欺诳。这里分别则不然,也不是隈门傍户,句句现前,不得商量,不涉文墨,本绝尘境,本无位次,权名个出家儿,毕竟无晨迹。真如凡圣,地狱人天,只是疗狂子之方。虚空尚无改变,大道岂有升沈?悟则纵横不离本际,若到这里,凡圣也无立处。若向句中作意,则没溺杀人。若向外驰求,又落魔界。如如向上,没可安排。恰似焰炉不藏蚊蚋,此理本来平坦,何用铲除?动静扬眉,是真解脱道。不叉为意度,建立乖真。若到这里,纤毫不受,指意则差。便是千圣出头来,也安一字不得。久立,珍重!”
上堂:“我今问汝诸人,且承当得个甚么事?在何世界安身立命?还辨得么?若辨不得,恰似捏目生花,见事便差。知么!如今目前,见有山河大地、色空明暗种种诸物,皆是狂劳花相,唤作颠倒知见。夫出家人,识心达本源,故号为沙门。汝今既已剃发披衣,为沙门相,即便有自利利他分。如今看著,尽黑漫漫地墨汁相似。自救尚不得,争解为得人?仁者!佛法因缘事大,莫作等闲相似,聚头乱说,杂话趁謴过时,光阴难得,可惜许大丈夫儿,何不自省察看是甚么事?“只如从上宗乘,是诸佛顶族,汝既承当不得,所以我方便劝汝,但从迦叶门接续顿超去。此一门超凡圣因果,超毗卢妙庄严世界海,超他释迦方便门,直下永劫,不教有一物与汝作眼见,何不自急急究取?未必道,我且待三生两生,久积净业。仁者!宗乘是甚么事?不可由汝用工庄严便得去,不可他心宿命便得去。会么?只如释迦出头来作许多变弄,说十二分教,如瓶灌水,大作一场佛事。向此门中用一点不得,用一毛头伎俩不得。知么?如同梦事,亦如寐语,沙门不应出头来,不同梦事,葢为识得。知么?识得即是大出脱、大彻头人,所以超凡越圣,出生离死,离因离果,超毗卢,越释迦,不被凡圣因果所谩,一切处无人识得。汝知么?“莫只长恋生死爱网,被善恶业拘将去,无自由分。饶汝炼得身心同虚空去,饶汝到精明湛不摇处,不出识阴。古人唤作如急流水,流急不觉,妄为恬静。恁么修行,尽出他轮回际不得,依前被轮回去。所以道,诸行无常,直是三乘功果,如是可畏。若无道眼,亦不究竟。何似如今博地凡夫,不用一毫工夫,便顿超去、解省心力么?还愿乐么?劝汝:我如今立地待汝彪去,更不教汝加功炼行,如今不恁么,更待何时?还肯么!”便下座。
上堂:“汝诸人如在大海里坐,没头浸却了,更展手问人乞水吃。夫学般若菩萨,须具大根器,有大智慧始得。若有智慧,即今便出脱得去。若是根机迟钝,直须勤苦耐志,日夜忘疲,无眠失食,如丧考妣相似。恁么急切,尽一生去,更得人荷挟,溇骨究实,不妨易得彪去。且况如今,谁是堪任受学底人?仁者!莫只是记言记语,恰似念陀罗尼相似,蹋步向前来,口里哆哆和和地,被人把住诘问著没去处,便嗔道和尚不为我答话,恁么学事大苦。知么?“有一般坐绳床和尚,称著知识,问著便摇身动手,点眼吐舌瞪视。更有一般说昭昭灵灵,灵台智性,能见能闻,向五蕴身田里作主宰,恁么为善知识,大赚人。知么?我今问汝:汝若认昭昭灵灵是汝真实,为甚么瞌睡时又不成昭昭灵灵?若瞌睡时不是,为甚么有昭昭时?汝还会么?这个唤作认贼为子,是生死根本妄想缘气。汝欲识根由么?我向汝道,昭昭灵灵,只因前尘色声香等法而有分别,便道此是昭昭灵灵。若无前尘,汝此昭昭灵灵同于龟毛兔角。
“仁者!真实在甚么处?汝今欲得出他五蕴身田主宰,但识取汝秘密金刚体。古人向汝道,圆成正遍,遍周沙界。我今少分为汝,智者可以譬喻得解,汝还见南阎浮提日么?世间人所作兴营、养身、活命种种心行作业,莫非皆承日光成立。只如日体,还有许多般心行么?还有不周遍处么?欲识金刚体,亦须如是看。只如今山河大地、十方国土、色空明暗,及汝身心,莫非尽承汝圆成威光所现。直是天人群生类所作业次,受生果报,有情无情,莫非承汝威光,乃至诸佛成道成果,接物利生,莫非尽承汝威光。只如金刚体,还有凡夫诸佛么?有汝心行么?不可道无便得当去也,知么?“汝既有如是奇特当阳出身处,何不发明取?因何却随他向五蕴身田中鬼趣里作活计,直下自谩去。忽然无常杀鬼到来,眼目诪张,身见命见,恁么时大难支荷,如生脱龟壳相似,大苦。仁者,莫把瞌睡见解便当却去,未解葢覆得毛头许。汝还知么?三界无安,犹如火宅。且汝未是得安乐底人,只大作群队干他人世,这边那边飞走,野鹿相似,但求衣食。若恁么争行他王道?知么?国王大臣不拘执汝,父母放汝出家,十方施主供汝衣食,土地龙神荷护汝,也须具惭愧知恩始得。莫孤负人好!长连床上排行著地销将去,道是安乐未在,皆是粥饭将养得汝,炼冬瓜相似变将去,土里埋将去。业识茫茫,无本可据。沙门因甚么到恁么地?只如大地上蠢蠢者,我唤作地狱劫住。如今若不了,明朝后日入驴胎马肚里,牵犁拽杷,御铁负鞍,碓汔磨磨,水火里烧煮去,大不容易受,大须恐惧。好是汝自累。知么?若是了去,直下永劫,不曾教汝有这个消息。若不了此,烦恼恶业因缘,不是一劫两劫得休,直与汝金刚齐寿。知么!”
师因参次,闻燕子声,乃曰:“深谈实相,善说法要。”便下座。时有僧请益,曰:“某甲不会。”师曰:“去!谁信汝?”鼓山来,师作一圆相示之。山曰:“人人出这个不得。”师曰:“情知汝向驴胎马腹里作活计。”山曰:“和尚又作么生?”师曰:“人人出这个不得。”山曰:“和尚与么道却得,某甲为甚么道不得?”师曰:“我得汝不得。”上堂,众集,遂将拄杖一时趁下,却回向侍者道:“我今日作得一解,险入地狱如箭射。”者曰:“喜得和尚再复人身。”僧侍立次,师以杖指面前地上白点曰:“还见么?”曰:“见。”如是三问,僧亦如是答。师曰:“你也见,我也见,为甚么道不会?”师尝访三斗庵主,才相见,主曰:“莫怪住山年深无坐具。”师曰:“人人尽有,庵主为甚么无?”主曰:“且坐吃茶。”师曰:“庵主元来有在。”侍雪峰次,有二僧从阶下过,峰曰:“此二人堪为种草。”师曰:“某甲不与么。”峰曰:“汝作么生?”师曰:“便好与三十棒。”因雪峰指火曰:“三世诸佛在火焰里转大法轮。”师曰:“近日王令稍严。”峰曰:“作么生?”师曰:“不许搀夺行市。”云门曰:“火焰为三世诸佛说法,三世诸佛立地听。”南际到雪峰,峰令访师。师问:“古人道此事唯我能知,长老作么生?”际曰:“须知有不求知者”。师曰:“山头和尚吃许多辛苦作么?”雪峰普请畲田次,见一蛇,以杖挑起,召众曰:“看!看!”以刀芟为两段。师以杖抛于背后,更不顾视。众愕然。峰曰:“俊哉!”侍雪峰游山次,峰指面前地曰:“这一片地好造个无缝塔。”师曰:“高多少?”峰乃顾视上下,师曰:“人天福报即不无,和尚,若是灵山授记,未梦见在。”峰曰:“你又作么生?”师曰:“七尺八尺。”雪峰曰:“世界阔一尺,古镜阔一尺。世界阔一丈,古镜阔一丈。”师指火炉曰:“火炉阔多少?”峰曰:“如古镜阔。”师曰:“老和尚脚跟未点地在。”师初住普应院,迁止玄沙,天下丛林,皆望风而宾之。闽帅王公待以师礼,学徒余八百,室户不闭。
上堂,良久曰:“我为汝得彻困,也还会么?”僧问:“寂寂无言时如何?”师曰:“寐语作么?”曰:“本分事,请师道。”师曰:“瞌睡作么?”曰:“学人即瞌睡,和尚如何?”师曰:“争得恁么不识痛盘!”又曰:“可惜如许大师僧,千道万里行脚到这里,不消个瞌睡寐语,便屈却去!”问:“如何是学人自己?”师曰:“用自己作么?”问:“从上宗乘,如何理论?”师曰:“少人听。”曰:“请和尚直道。”师曰:“患聋作么?”又曰:“仁者,如今事不获已,教我抑下如是威光,苦口相劝,百千方便,如此如彼,共汝相知闻,尽成颠倒知见。将此咽喉唇吻,只成得个野狐精业谩汝,我还肯么?只如有过无过,唯我自知,汝争得会?若是恁么人出头来,甘伏呵责。夫为人师匠大不易,须是善知识始得知。我如今恁么方便助汝,犹尚不能彪得。可中纯举宗乘,是汝向甚么处安措?还会么?四十九年是方便,只如灵山会上有百万众,唯有迦叶一人亲闻,余尽不闻。汝道迦叶亲闻底事作么生?不可道如来无说说,迦叶不闻闻,便得当去。不可是汝修因成果、福智庄严底事,知么?且如道,吾有正法眼藏,付嘱大迦叶,我道犹如话月。曹溪竖拂子还如指月。所以道,大唐国内宗乘中事,未曾见有一人举唱。设有人举唱,尽大地人失却性命,如无孔铁锤相似,一时亡锋结舌去!汝诸人赖遇我不惜身命,共汝颠倒知见,随汝狂意,方有伸问处。我若不共汝恁么知闻去,汝向甚么处得见我?会么?大难。努力珍重。”师有偈曰:“万里神光顶后相,没顶之时何处望?事已成,意亦休,此个来晨触处周。智者撩著便提取,莫待须臾失却头。”又曰:“玄沙游迳别,时人切须知。三冬阳气盛,六月降霜时。有语非关舌,无言切要词。会我最后句,出世少人知。”问:“四威仪外如何奉王?”师曰:“汝是王法罪人,争会问事?”问:“古人拈槌竖拂,还当宗乘也无?”师曰:“不当。”曰:“古人意作么生?”师举拂子。僧曰:“宗乘中事如何?”师曰:“待汝悟始得。”问:“如何是金刚力士?”师吹一吹。闽王送师上船,师扣船召曰:“大王争能出得这里去?”王曰:“在里许得多少时也?”师问文桶头:“下山几时归?”曰:“三五日。”师曰:“归时,有无底桶子将一担归。”文无对。师垂语曰:“诸方老宿尽道接物利生,只如三种病人,汝作么生接?患盲者,拈槌竖拂他又不见;患聋者,语言三昧他又不闻;患哑者,教伊说又说不得。若接不得,佛法无灵验。”时有僧出曰:“三种病人还许学人商量否?”师曰:“许。汝作么生商量?”其僧珍重出,师曰:“不是!不是!”罗汉曰:“桂琛现有眼耳口,和尚作么生接?”师曰:“惭愧!”便归方丈。中塔曰:“三种病人,即今在甚么处?”又一僧曰:“非唯谩他,兼亦自谩。”
有僧请益云门,门曰:“汝体拜著。”僧礼拜起,门以拄杖桎之。僧退后。门曰:“汝不是患盲么?”复唤:“近前来。”僧近前,门曰:“汝不是患聋么?”门曰:“会么?”曰:“不会。”门曰:“汝不是患哑么?”僧于是有省。长庆来,师问:“除却药忌,作么生道?”庆曰:“放憨作么!”师曰:“雪峰山橡子拾食,来这里雀儿放粪。”师因僧礼拜,师曰:“因我得礼汝。”普请斫柴次,见一虎,天龙曰:“和尚,虎!”师曰:“是汝,虎。”归院后天龙问:“适来见虎,云是汝。未审尊意如何?”师曰:“娑婆世界有四种极重事,若人透得,不妨出得阴界。”师问长生:“维摩观佛,前际不来,后际不去。今则无住。汝作么生观?”生曰:“放皎然过,有个道处。”师曰:“放汝过作么生道?”生良久,师曰:“教阿谁委悉。”生曰:“徒劳侧耳。”师曰:“情知汝向鬼窟里作活计。”问:“古人皆以瞬视接人,未审和尚以何接人?”师曰:“我不以瞬视接人。”曰:“学人为甚道不得?”师曰:“侣塞汝口,争解道得?”问:“凡有言句,尽落裷。不落裷,请和尚商量。”师曰:“拗折秤衡来,与汝商量。”问:“承古有言:‘举足下足,无非道场。’如何是道场?”师曰:“没却你。”曰:“为甚么得恁么难见?”师曰:“只为太近。”师在雪峰时,光侍者谓师曰:“师叔若学得禅,某甲打铁船下海去。”师住后问光曰:“打得铁船也未?”光无对。师一日遣僧送书上雪峰,峰开缄,见白纸三幅。问僧:“会么?”曰:“不会。”峰曰:“不见道君子千里同风?”僧回举似,师曰:“山头老汉蹉过也不知!”曰:“和尚如何?”师曰:“孟春犹寒也不解道。”师问镜清:“教中道不见一法为大过患,且道不见甚么法?”清指露柱曰:“莫是不见这个法么?”师曰:“浙中清水白米从汝吃,佛法未会在。”问:“承和尚有言,尽十方世界是一颗明珠。学人如何得会?”师曰:“尽十方世界是一颗明珠,用会作么?”僧便休。师来日却问其僧:“尽十方世界是一颗明珠,汝作么生会?”曰:“尽十方世界是一颗明珠,用会作么?”师曰:“知汝向鬼窟里作活计。”问:“如何是无缝塔?”师曰:“这一缝大小?”韦监军来谒,乃曰:“曹山和尚甚奇怪。”师曰:“抚州取曹山几里?”韦指傍僧曰:“上座曾到曹山否?”曰:“曾到。”韦曰:“抚州取曹山几里?”曰:“百二十里。”韦曰:“恁么则上座不到曹山。”韦却起礼拜,师曰:“监军却须礼此僧,此僧却具惭愧。”问:“如何是清净法身?”师曰:“脓滴滴地。”问:“如何是亲切底事?”师曰:“我是谢三郎。”西天有声明三藏至,闽帅请师辨验。师以铁火箸敲铜炉,问:“是甚么声?”藏曰:“铜铁声。”师曰:“大王莫受外国人谩。”藏无对。师南游,莆田县排百戏迎接。来日,师问小塘长老:“昨日许多喧闹,向甚么处去也?”塘提起衲衣角,师曰:“料掉没交涉。”问僧:“乾闼婆城汝作么生会?”曰:“如梦如幻。”师与地藏在方丈说话,夜深侍者闭却门。师曰:“门总闭了,汝作么生得出去?”藏曰:“唤甚么作门?”
师以杖拄地,问长生曰:“僧见俗见,男见女见,汝作么生见?”曰:“和尚还见皎然见处么?”师曰:“相识满天下。”问:“承和尚有言:闻性遍周沙界。雪峰打鼓,这里为甚么不闻?”师曰:“谁知不闻?”问:“险恶道中,以何为津梁?”师曰:“以眼为津梁。”曰:“未得者如何?”师曰:“快救取好!”师举志公云:“每日拈香择火,不知身是道场。”乃曰:“每日拈香择火,不知真个道场。”师与韦监军吃果子。韦问:“如何是日用而不知?”师拈起果子曰:“吃。”韦吃果子了,再问。师曰:“只这是日用而不知。”
普请般柴,师曰:“汝诸人尽承吾力。”一僧曰:“既承师力,何用普请?”师叱之曰:“不普请争得柴归?”师问明真大师:“善财参弥勒,弥勒指归文殊,文殊指归佛处,汝道佛指归甚么处?”曰:“不知。”师曰:“情知汝不知。”大普玄通到,礼觐。师曰:“你在彼住,莫诳惑人家男女。”曰:“玄通只是开个供养门,晚来朝去,争敢作恁么事?”师曰:“事难。”曰:“真情是难。”师曰:“甚么处是难处?”曰:“为伊不肯承当。”师便入方丈,拄却门。僧问:“学人乍入丛林,乞师指个入路。”师曰:“还闻偃溪水声么?”曰:“闻。”师曰:“从这里入。”泉守王公请师登楼,先语客司曰:“待我引大师到楼前,便舁却梯。”客司禀旨。公曰:“请大师登楼。”师视楼、复视其人,乃曰:“佛法不是此道理。”师与泉守在室中说话,有一沙弥揭帘入见,却退步而出。师曰:“那沙弥好与二十拄杖。”守曰:“恁么即某甲罪过。”师曰:“佛法不是恁么。”梁开平戊辰示寂,闽帅为之树塔。
五灯会元-保福从展禅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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漳州保福院从展禅师,福州陈氏子。年十五,礼雪峰为受业师,游吴楚间,后归执侍。峰一日忽召曰:“还会么?”师欲近前,峰以杖拄之,师当下知归。尝以古今方便询于长庆。一日庆谓师曰:“宁说阿罗汉有三毒,不可说如来有二种语。不道如来无语,只是无二种语。”师曰:“作么生是如来语?”庆曰:“聋人争得闻!”师曰:“情知和尚向第二头道。”庆曰:“汝又作么生?”师曰:“吃茶去。”因举:“盘山道:光境俱亡,复是何物?洞山道:光境未亡,复是何物?”师曰:“据此二尊宿商量,犹未得剿绝。”乃问长庆:“如今作么生道得剿绝?”庆良久。师曰:“情知和尚向鬼窟里作话计。”庆却问:“作么生?”师曰:“两手扶犁水过膝。”长庆问:“见色便见心。还见船子么?”师曰:“见。”曰:“船子且置,作么生是心?”师却指船子。雪峰上堂曰:“诸上座,望州亭与汝相见了也,乌石岭与汝相见了也。僧堂前与汝相见了也。”师举问鹅湖:“僧堂前相见即且置,只如望州亭、乌石岭什么处相见?”鹅湖骤步归方丈,师低头入僧堂。
梁贞明四年,漳州刺史王公创保福禅苑,迎请居之。开堂日,王公礼跪三请,躬自扶掖升座。师乃曰:“须起个笑端作么?然虽如此,再三不容推免。诸仁者还识么?若识得,便与古佛齐肩。”时有僧出,方礼拜,师曰:“晴乾不肯去,直待雨淋头。”问:“郡守崇建精舍,大阐真风,便请和尚举扬宗教。”师曰:“还会么?”曰:“恁么则群生有赖也。”师曰:“莫涂污人好!”又僧出礼拜,师曰:“大德好与,莫覆却船子。”僧问:“泯默之时,将何为则?”师曰:“落在什么处?”曰:“不会。”师曰:“瞌睡汉出去!”上堂:“此事如击石火,似闪电光,构得构不得,未免丧身失命。”僧问:“未审构得底人还免丧身失命也无?”师曰:“适来且置,阇黎还构得么?”曰:“若构不得,未免大众怪笑。”师曰:“作家!作家!”曰:“是什么心行?”师曰:“一杓屎拦面泼,也不知臭。”师见僧,以杖打露柱,又打其僧头。僧作忍痛声。师曰:“那个为什么不痛?”僧无对。问:“摩腾入汉,一藏分明,达磨西来,将何指示?”师曰:“上座行脚事作么生?”曰:“不会。”师曰:“不会会取,莫傍家取人处分。若是久在丛林,粗委些子,远近可以随处任真。其有初心后学,未知次序,山僧所以不惜口业,向汝道尘劫来事。只在如今,还会么?然佛法付嘱,国王、大臣、郡守昔同佛会,今方如是。若是福禄荣贵,则且不论,只如当时受佛付嘱底事,还记得么?若识得,便与千圣齐肩。傥未识得,直须谛信此事不从人得,自己亦非,言多去道转远,直道言语道断,心行处灭,犹未是在。久立,珍重。”
上堂:“有人从佛殿后过,见是张三李四,从佛殿前过,为什么不见?且道佛法利害在什么处?”僧曰:“为有一分粗境,所以不见。”师乃叱之,自代曰:“若是佛殿即不见÷,所以不见。”师乃叱之,自代曰:“若是佛殿即不见.”曰:“不是佛殿,还可见否?”师曰:“不是佛殿,见个什么?”问:“十二时中如何据验?”师曰:“恰好据验。”曰:“学人为什么不见?”师曰:“不可更捏目去也。”问:“主伴重重,极十方而齐唱。如何是极十方而齐唱?”师曰:“汝何不教别人问。”问:“因言辨意时如何?”师曰:“因什么言?”僧低头良久,师曰:“掣电之机,徒劳伫思。”师因僧侍立,问曰:“汝得恁么粗心!”僧曰:“什么处是某甲粗心处?”师拈一块土,度与僧曰:“抛向门前著。”僧抛了却来,曰:“什么处是某甲粗心处?”师曰:“我见筑著磕著,所以道汝粗心。”师问罗山:“僧问岩头:“浩浩尘中如何辨主?”头曰:“铜沙锣里满盛油。”意作么生?”山召师,师应诺。山曰:“猕猴入道场。”山却问明招:“忽有人问你,又作么生?”招曰:“箭穿红日影。”师问罗山:“岩头道与么与么,不与么不与么,意作么生?”山召师,师应诺。山曰:“双明亦双暗。”师礼谢。三日后却问:“前日蒙和尚垂慈,只为看不破。”山曰:“尽情向汝道了也!”师曰:“和尚是把火行山。”曰:“若与么,据汝疑处问将来。”师曰:“如何是双明亦双暗?”山曰:“同生亦同死。”师又礼谢而退。别有僧问师:“同生亦同死时如何?”师曰:“彼此合取狗口。”曰:“和尚收取口吃饭。”其僧却问罗山:“同生亦同死如何?”山曰:“如牛无角。”曰:“同生不同死时如何?”山曰:“如虎戴角。”师见僧吃饭,乃拓钵曰:“家常。”僧曰:“和尚是什么心行?”有尼到参,师问:“阿谁?”侍者报曰:“觉师姑。”师曰:“既是觉师姑,用来作么?”尼曰:“仁义道中即不无。”师别云:“和尚是什么心行?”师闻长生卓庵,乃往相访。茶话次,生曰:“曾有僧问祖师西来意,某甲举拂子示之,不知得不得?”师曰:“某甲争敢道得不得!有个问,有人赞叹此事如虎戴角,有人轻毁此事分文不直。一等是恁么事,因什么毁赞不同?”生曰:“适来出自偶尔。”师问僧:“殿里底是什么?”曰:“和尚定当看。”师曰:“释迦佛。”曰:“和尚莫谩人好!”师曰:“却是汝谩我。”闽帅遣使送朱记到,师上堂提起印曰:“去即印住,住即印破。”僧曰:“不去不住,用印奚为?”师便打。僧曰:“恁么则鬼窟里全因今日也。”师持印归方丈。问僧:“什处来?”曰:“江西。”师曰:“学得底那?”曰:“拈不出。”师曰:“作么生?”僧无对。师举洞山真赞云:“徒观纸与墨,不是山中人。”僧问:“如何是山中人?”师曰:“汝试邈掠看。”曰:“若不黠儿,几成邈掠。”师曰:“汝是黠儿?”曰:“和尚是什么心行?”师曰:“来言不丰。”僧数钱次,师乃展手曰:“乞我一钱。”曰:“和尚因何到恁么地?”师曰:“我到恁么地。”曰:“若到恁么地,将取一文去。”师曰:“汝因什到恁么地?”问僧:“什处来?”曰:“观音。”师曰:“还见观音么?”曰:“见。”师曰:“左边见,右边见?”曰:“见时不历左右。”问:“如何是入火不烧,入水不溺?”师曰:“若是水火,即被烧溺。”师问饭头:“镬阔多少?”曰:“和尚试量看。”师以手作量势。曰:“和尚莫谩某甲。”师曰:“却是汝谩我。”问:“欲达无生路,应须识本源。如何是本源?”师良久,却问侍者:“这僧问什么?”其僧再举,师乃喝出。曰:“我不患聋。”问:“学人近入丛林,乞师全示入路。”师曰:“若教全示,我却礼拜汝。”师问僧:“汝作什么业来,得恁么长大?”曰:“和尚短多少?”师却蹲身作短势。僧曰:“和尚莫谩人好!”师曰:“却是汝谩我。”师令侍者屈隆寿长老云:“但独自来,莫将侍者来。”寿曰:“不许将来,争解离得?”师曰:“太煞恩爱。”寿无对。师代曰:“更谢和尚上足传示。”闽帅奏命服,一日示微疾,僧入丈室问讯。师曰:“吾与汝相识年深,有何方术相救?”曰:“方术什有,闻说和尚不解忌口。”又谓众曰:“吾旬日来气力困劣,别无他,只是时至也。”僧问:“时既至矣,师去即是,住即是?”师曰:“道!道!”曰:“恁么则某甲不敢造次。”师曰:“失钱遭罪。”言讫而寂。
五灯会元-天台德韶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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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山德韵国师,处州龙泉陈氏子也。母叶氏,梦白光触体,因而有娠。及诞,龙多奇异。年十五,有梵僧勉令出家,十七依本州龙归寺受业,十八纳戒于信州开元寺。后唐同光中游方,首诣投子见同禅师,次谒龙牙,乃问:“雄雄之尊,为什么近之不得?”牙曰:“如火与火。”师曰:“忽遇水来又作么生?”牙曰:“去!汝不会我语。”师又问:“天不盖,地不载。此理如何?”牙曰:“道者合如是。”师经十七次问,牙只如此答。师竟不谕旨,再请垂诲。牙曰:“道者,汝向后自会去。”师后于通玄峰澡浴次,忽省前话,遂俱威仪,焚香遥望龙牙礼拜曰:“当时若向我说,今日决定骂也。”又问疏山:“百匝千重,是何人境界?”山曰:“左搓芒绳缚鬼子。”师曰:“不落古今,请师说。”曰:“不说。”师曰:“为什么不说?”曰:“个中不辨有无。”师曰:“师今善说。”山骇之。师如是历参五十四善知识,皆法缘未契,最后至临川谒法眼,眼一见深器之。师以遍涉丛林,亦倦于参问,但随众而已。
一日,法眼上堂,僧问:“如何是曹源一滴水?”眼曰:“是曹源一滴水。”僧惘然而退。师于坐侧,豁然开悟。平生疑滞,涣若冰释。遂以所悟闻于法眼。眼曰:“汝向后当为国王所师,致祖道光大,吾不如也。”自是诸方异唱,古今玄键,与之决择,不留微迹。寻回本道,游天台,止睹智者顗禅师遗踪,有若旧居。师复与智者同姓,时谓之后身也。初止白沙,时忠懿王为王子,时刺台州,向师之名,延请问道。师谓曰:“他日为霸主,无忘佛恩。”汉乾祐元年戊申,王嗣国位,遣使迎之,伸弟子之礼。有传天台智者教羲寂者,戊(即螺溪也。)屡言于师曰:“智者之教,年祀浸远,虑多散落。今新罗国其本甚备,自非和尚慈力,其孰能致之乎?”师于是闻于王,王遣使及赍师之书往彼国缮写,备足而回,迄今盛行于世矣。
住后,上堂:“古圣方便犹如何沙,祖师道非风幡动,仁者心动,斯乃无上心印法门。我辈是祖师门下客,合作幺生会祖师意?莫道风幡不动,汝心妄动;莫道不拨风幡,就风幡通取;莫道风幡动处是什么?有云附物明心,不须认物;有云色即是空;有云非风幡动,应须妙会。如是解会,与祖师意旨有何交涉?既不许如是会,诸上座便合知悉。若于遮里彻底悟去,何法门而不明?百千诸佛方便,一时洞了,更有什幺疑情?所以古人道,一了千明,一迷万惑。上座岂是今日会得一,则明日又不会也。莫是有一分向上事难会,有一分下劣凡夫不会?如此见解,设经尘劫,只自劳神乏思,无有是处。”
僧问:“诸法寂灭相,不可以言宣。和尚如何为人师?”曰:“汝到诸方,更问一遍。”曰:“恁么即绝于言句去也。”师曰:“梦里惺惺。”问:“如何是古佛心?”师曰:“恰问著。”问:“如何是六相?”师曰:“即汝是。”问:“如何是方便?师曰:“此问甚当。”问:“亡僧迁化向什么处去也?”师曰:“终不向汝道。”曰:“为什么不向某甲道?”师曰:“恐汝不会。”问:“一华开五叶,结果自然成。如何是一华开五叶?”师曰:“日出月明。”曰:“如何是结果自然成?”师曰:“天地皎然。”问:“如何是无忧佛?”师曰:“愁杀人。”问:“一切山河大地,从何而起?”师曰:“此问从何而来?”问:“如何是数起底心。”师曰:“争讳得。”问:“如何是沙门眼?”师曰:“黑如漆。”问:“绝消息时如何?”师曰:“谢指示。”问:“如何是转物即同如来?”师曰:“汝唤什么作物?”曰:“恁么即同如来也。”师曰:“莫作野干呜。”问:“那咤太子析肉还母,析骨还父,然后于莲华上为父母说法。未审如何是太子身?”师曰:“大家见。”上座问曰:“恁么则大千同一真如性也。”师曰:“依俙似曲才堪听,又被风吹将别调中。”问:“六根俱泯,为什么理事不明?”师曰:“何处不明?”曰:“恁么则理事俱如也。”师曰:“前言何在?”
上堂:“大凡言句,应须绝渗漏始得。”时有僧问:“如何是绝渗漏底句?”师曰:“汝口似鼻孔。”问:“如何是不证一法?”师曰:“待言语在。”曰:“如何是证诸法?”师曰:“醉作么!”乃曰:“只如山僧恁么对他,诸上座作么生体会?莫是真实相为么?莫是正恁么时无一法可证么?莫是识伊来处么?莫是全体显露么?莫错会好!如此见解,唤作依草附木,与佛法天地悬隔。假饶答话简辩如悬河。只成得个颠倒知见。若只贵答话拣辩,有什么难。但恐无益于人,翻成赚误。如上座从前所学拣辩、问答、记持、说道理极多,为什么心疑不息。闻古圣方便,特地不会,只为多虚少实。上座不如从脚跟下一时觑破,看是什么道理?有多少法门,与上座作疑求解?始知从前所学底事,只是生死根源、阴界里活计。所以古人道。见闻不脱,如水里月。无事珍重!”师有偈曰:“通玄峰顶,不是人间。心外无法,满目青山。”法眼闻云:“即此一偈,可起吾宗。”
师后于般若寺开堂说法,十二会。上堂:“毛吞巨海,海性无亏,纤芥投锋,锋利无动。见与不见,会与不会,唯我知焉。”乃有颂曰:“暂下高峰已显扬,般若圆通遍十方。人天浩浩无差别,法界纵横处处彰。珍重!”上堂,僧问:“承古有言,若人见般若,即被般若缚。若人不见般若,亦被般若缚。既见般若,为什么却被缚?”师曰:“你道般若见什么?”曰:“不见般若,为什么亦被缚?”师曰:“你道般若什么处不见?”乃曰:“若见般若,不名般若,不见般若,亦不名般若。且作么生说见不见?所以古人道,若欠一法,不成法身;若剩一法,不成法身;若有一法,不成法身;若无一法,不成法身。此是般若之真宗也。”
僧问:“乍离凝峰丈室,来坐般若道场。今日家风,请师一句。”师云:“亏汝什么处!”曰:“恁么即雷音震动乾坤界,人人无不尽沾恩。”师曰:“幸然未会,且莫探头。”僧礼拜,师曰:“探头即不中。诸上座相共证明,今法久住,国土安宁。珍重!”上堂,僧问:“承教有言,归源性无二,方便有多门。如何是归源性?”师曰:“你问我答。”曰:“如何是方便门?”师曰:“你答我问。”曰:“如何趣向?”师曰:“颠倒作么?”问:“一身即无量身,无量身即一身。如何是无量身?”师曰:“一身。”曰:“恁么则昔日灵山,今来亲睹。”师曰:“理当即行。”乃曰:“三世诸佛,一时证明上座,上座且作么生会?若会时不迁,无丝毫可得移易,何以故?为过去、未来、现在三际是上座,上座且非三际,泽霖大海,滴滴皆满。一尘空性法界全收。珍重!”
上堂,僧问:“四众云集,人天恭敬。目睹尊颜,愿宣般若。”师曰:“分明记取。”曰:“师宣妙法,国王万岁,人民安乐。”师曰:“谁向你道?”曰:“法尔如然。”师曰:“你却灵利!”问:“三世诸佛不知有,狸奴白牯却知有。既是三世诸佛,为什么却不知有?”师云:“却是你知有?”师曰:“你什么处见三世诸佛。”问:“承教有言,眼不见色尘,意不知诸法。如何是眼不见色尘?”师曰:“却是耳见。”曰:“如何是意不知诸法?”师曰:“眼知。”曰:“恁么则见闻路绝,声色喧然。”师曰:“谁向汝道?”乃曰:“夫一切问答,如针锋相投,无纤豪参差。事无不通,理无不备。良由一切言语,一切三昧,横竖深浅,隐显去来,是诸佛实相门。只据如今一时验取。珍重!”
上堂:“古者道,如何是禅?三界绵绵,如何是道?十方浩浩。因甚么道三界绵绵,何处是十方浩浩底道理?要会么?塞却眼,塞却耳,塞却舌、身、意,无空阙处,无转动处。上座作么会?横亦不得,竖亦不得,纵亦不得,夺亦不得。无用心处,亦无施设处。若如是会得,始会法门绝拣择,一切言语绝渗漏。曾有僧问:‘作么生是绝渗漏底语?’向他道:‘口似鼻孔甚好。’上座如此会,自然不通风去。如识得尽十方世界是金刚眼睛。无事,珍重!”
上堂,僧问:“天下太平,大王长寿,如何是王?”师曰:“日晓月明。”曰:“如何领会?”师曰:“谁是学人?”乃曰:“天下太平,大王长寿,国土丰乐,无诸患难。此是佛语,古不易今。不迁一言,可以定古定今。会取好,诸上座。”又僧问:“承古有言,有物先天地,无形本寂寥。如何是有物先天地?”师曰:“非同非合。”曰:“如何是无形本寂寥?”师曰:“谁问先天地?”曰:“恁么则境静林间独自游去也。”师曰:“乱道作么?”乃曰:“佛法不是这个道理。要会么?言发非声,也前不物,始会天下太平,大王长寿。久立,珍重!”
上堂:“佛法现成,一切具足。岂不见道圆同太虚,无欠无余。若如是也,且谁欠谁剩,谁是谁非,谁是会者,谁是不会者?所以道,东去亦是上座,西去亦是上座,南去亦是上座,北去亦是上座。因什么得成东西南北。若会得,自然见闻觉知路绝。一切诸法现前。何故如此?为法身无相,触目皆形;般若无知,对缘而照。一时彻底会取好!诸上座,出家儿合作么生?此是本有之理,未为分外。识心达本源,故名为沙门。若识心皎皎地,实无丝毫障碍。上座久立,珍重!”
上堂,僧问:“欲入无为海,先乘般若船。如何是般若船?”师曰:“常无所住。”曰:“如何是无为海?”师曰:“且会般若船。”问:“古德道,登天不借梯,遍地无行路。如何是登天不借梯?”师曰:“不遗丝发地。”曰:“如何是遍地无行路?”师曰:“适来向你道什么?”乃曰:“百千三昧门,百千神通门,百千妙用门,尽不出得般若海中。何以故?为于无住本建立诸法,所以道,生灭去来,邪正动静,千变万化,是诸佛大定门,无过于此。诸上座大家究取。增于佛法寿命,珍重!”
上堂,僧问:“世尊有正法眼付嘱摩诃迦叶,只如迦叶在毕钵罗窟,未审付嘱何人?”师曰:“教我向谁说?”曰:“恁么即灵山付嘱,不异今日。”师曰:“你什么处见灵山?”问:“法眼宝印,和尚亲传,未审今日当付何人?”师曰:“冬冬鼓,一头打,两头鸣。”曰:“恁么则千圣同俦,古今不异。”师曰:“禅河浪静,寻水迷源。”僧清遇问:“帝王请命师赴王恩,般若会中,请师举唱。”师曰:“分明记取。”曰:“恁么则云台宝网,同演妙音。”师曰:“清遇何在!”曰:“法王法如是。”师曰:“阿谁证明?”乃曰:“灵山付嘱分明,诸上座一时验取。若验得更无别理。只是如今,譬如太虚,日明云暗,山河大地,一切有为世界,悉皆明现。乃至无为,亦复如是。世尊付嘱,迄至于今,并无丝豪差别,更付阿谁?所以祖师道,心自本来心,本心非有法。有法有本心,非心非本法。此是灵山付嘱榜样。诸上座彻底会取好。莫虚度时光。国王恩难报。诸佛恩难报。父母师长恩难报。十方施主恩难报。况建置如是次第,佛法兴隆,若非国王恩力,焉得如此。若要报恩,应须明彻道眼,入般若性海始得。久立,珍重!”
上堂,僧问:“古德道,人空法亦空,二相本来同。”师曰:“山河大地。”曰:“学人不会,乞师方便。”师曰:“什么处不是方便?”问:“名假法假,人空法空。向去诸缘,诸师直指。”师曰:“谢此一问。”曰:“不睹王居壮,焉知天子尊。”师曰:“贪观天上月,失却手中桡。”问:“教中道,心清净故法界清净,如何是清净心?”师曰:“迦陵频伽,共命之鸟。”曰:“与法界是一是二?”师曰:“你自问别人。”乃曰:“大道廓然,讵齐今古。无名无相,是法是修。良由法界无边,心亦无际。无事不彰,无言无显。如是会得,唤作般若现前,理同真际,一切山河大地,森罗万象,墙壁瓦砾,并无丝毫可得亏阙。无事久立,珍重!”
上堂,僧问:“承师有言,九天擎玉印,七佛兆前心。如何是印?”师曰:“不露文。”曰:“如何是心?”师曰:“你名安嗣。”乃曰:“法界性海,如函如盖,如钩如锁,如金与金,位位皆齐,无纤毫参差,不相混乱。非一非异,非同非别,若归实地去,法法皆到底。不是上来问个如何,若何便是,不问时便非,在长连床上坐时是有,不坐时是无。只如诸方老宿,言教在世,如恒河沙,如来一大藏经,卷卷皆说佛理,句句尽言佛心,因什么得不会去!若一向织络言教,意识解会。饶上座经尘沙劫,亦不能得彻。此唤作颠倒知见,识心活计,并无得力处。此盖为脚跟下不明,若究尽诸佛法源,河沙大藏,一时现前,不欠丝豪,不剩丝豪。诸佛时常出世,时常说法度人,未曾间歇。乃至猿啼鸟叫,草木丛林,常助上座发机,未有一时不为上座。有如是奇特处,可惜许!诸上座大家究取,令法久住世间,增益人天寿命,国王安乐。无事,珍重!”
上堂,举古者道:“吾有一言,天上人间,若人不会,绿水清山。且作么生是一言底道理?古人语须是晓达始得。若是将言而名,于言未有个会处,良由究尽诸法根蒂,始会一言。不是一言半句思量解会唤作一言。若会言语道断,心行处灭,始到古人境界。亦不是闭目藏睛,暗中无所见,唤作言语道断。且莫赚会,佛法不是这个道理。要会么,假饶经尘沙劫说。亦未曾有半句到诸上座。经尘沙劫不说,亦未曾欠少半句。应须彻底会去始得。若如是斟酌名言,空劳心力,并无用处。与诸上座共相证明,后学初心,速须究取。久立,珍重!”
上堂,僧问:“髑髅常干世界,鼻孔摩触家风,如何是髑髅常干世界?”师曰:“更待答话在。”曰:“如何是鼻孔摩触家风?”师曰:“时复举一遍。”问:“一人执炬自烬其身,一人抱冰横尸于路。此二人阿谁辨道?”师曰:“不遗者。”曰:“不会,乞师指示。”师曰:“你名敬新。”曰:“未审还有人证明也无?”师曰:“有。”曰:“什么人证明?”师曰:“敬新。”问:“牛头未见四祖时如何?”师曰:“异境灵踪,睹者皆羡。”曰:“见后如何?”归曰:“适来向你道什么?”问:“古者道,敲打虚空鸣觳觳,石人木人齐应诺。六月降雪落纷纷,此是如来大圆觉。如何是敲打虚空底?”师曰:“昆仓奴著铁袴,打一棒行一步。”曰:“恁么则石人木人齐应诺也。”师曰:“你还闻么?”乃曰:“诸佛法门,时常如是。譬如大海,千波万浪,未尝暂住,未尝暂有,未尝暂无,浩浩地光明自在。宗三世于毛端,圆古今于一念。应须彻底明达始得,不是问一则语,记一转话。巧作道理。风云水月,四六八对,便当佛法,莫自赚!诸上座究竟无益,若彻底会去,实无可隐藏,无刹不彰,无尘不现。直下凡夫,位齐诸佛。不用纤毫气力,一时会取好!无事,珍重!”
师因兴教明和尚问曰:“饮光持释迦丈六之衣,在鸡足山候弥勒下生,将丈六之衣披在千尺之身,应量恰好。只如释迦身长丈六,弥勒身长千尺,为复是身解短邪?衣解长邪?”师曰:“汝却会。”明拂袖便出去。师曰:“小儿子,山僧若答汝不是,当有因果。汝若不是,吾当见之。”明归七日,吐血。浮光和尚劝曰:“汝速去忏悔。”明乃至师方丈,悲泣曰:“愿和尚慈悲,许某忏悔。”师曰:“如人倒地,因地而起。不曾教汝起倒。”明又曰:“若许忏悔,某当终身给侍。”师为出语曰:“佛佛道齐,宛尔高低。释迦弥勒,如印印泥。开宝四年辛未,华顶西峰忽摧,声震一山。师曰:“吾非久矣。”明年六月,大星殒于峰顶,林木变白。师乃示疾于莲华峰,参问如常。二十八日,集众言别,迭趺而逝。”
五灯会元-风穴延沼禅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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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州风穴延沼禅师,余杭刘氏子。幼不茹荤,习儒典,应进士。一举不遂,乃出家,依本州开元寺智恭披削受具,习天台止观。年二十五,谒镜清。清问:“近离甚处?”师曰:“自浙东来。”清曰:“还过小江也无?”师曰:“大舸独飘空,小江无可济。”清曰:“镜水秦山,鸟飞不度。子莫道听途言?”师曰:“沧溟尚怯艨仑势,列汉飞帆渡五湖。”清竖拂子曰:“争奈这个何!”师曰:“这个是甚么?”清曰:“果然不识。”师曰:“出没卷舒,与师同用。”清曰:“杓卜听虚声,熟睡饶讇语。”师曰:“泽广藏山,理能伏豹。”清曰:“舍罪放愆,速须出去。”师曰:“出去即失。”便出。到法堂,乃曰:“夫行脚人,因缘未尽其善,不可便休去。”却回曰:“某甲适来,辄陈小騃,冒渎尊颜,伏蒙慈悲,未赐罪责。”清曰:“适来言从东来,岂不是翠岩来?”师曰:“雪窦亲栖宝葢东。”清曰:“不逐忘羊狂解息,却来这里念篇章。”师曰:“路逢剑客须呈剑,不是诗人莫献诗。”清曰:“诗速秘却,略借剑看。”师曰:“悬首甑人携剑去。”清曰:“不独触风化,亦自显颟顸。”师曰:“若不触风化,争明古佛心?”清曰:“如何是古佛心?”师曰:“再许允容,师今何有?”清曰:“东来衲子,菽麦不分。只闻不已而已,何得仰已而已。”师曰:“巨浪涌千寻,澄波不离水。”清曰:“一句截流,万机寝削。”师便礼拜。清曰:“衲子俊哉!衲子俊哉!”
师到华严,严问:“我有牧牛歌,辄请阇黎和。”师曰:“羯鼓掉鞭牛豹跳,远村梅树嘴卢都。”师参南院,入门不礼拜。院曰:“入门须辨主。”师曰:“端的请师分。”院于左膝拍一拍,师便喝。院于右滕拍一拍,师又喝。院曰:“左边一拍且置,右边一拍作么生?”师曰:“瞎!”院便拈棒,师曰:“莫盲枷瞎棒,夺打和尚,莫言不道。”院掷下棒曰:“今日被黄面浙子钝置一场。”师曰:“和尚大似持钵不得,诈道不饥。”院曰:“阇黎曾到此间么?”师曰:“是何言欤?”院曰:“老僧好好相借问。”师曰:“也不得放过。”便下。参众了,却上堂头礼谢。院曰:“阇黎曾见甚么人来?”师曰:“在襄州华严与廓侍者同夏。”院曰:“亲见作家来。”院问:“南方一棒作么商量?”师曰:“作奇特商量。”师却问:“和尚此间一棒作么商量?”院拈拄杖曰:“棒下无生忍,临机不见师。”师于言下大彻玄旨,遂依止六年,四众请主风穴。又八年,李史君与阖城士庶,再请开堂演法矣。
上堂:“夫参学眼目临机,直须大用现前,勿自拘于小节。设使言前荐得,犹是滞壳迷封。纵然句下精通,未免触途狂见。应是从前依他作解,明昧两歧,与你一时扫却。直教个个如师子儿,吒呀地哮吼一声,壁立千仞,谁敢正眼觑著?觑著即瞎却渠眼。”时有僧问:“如何是正法眼?”师曰:“即便瞎。”曰:“瞎后如何?”师曰:“捞天摸地。”师后因本郡兵寇作孽,与众避地于郢州,谒前请主李使君,留于衙内度夏。普设大会,请师上堂。才胞座,乃曰:“祖师心印,状似铁牛之机。去即印住,住即印破。只如不去不住,印即是,不印即是?还有人道得么?”时有卢陂长老出,问:“学人有铁牛之机,请师不搭印。”师曰:“惯钓鲸鲵澄巨浸,却嗟蛙步展戡泥沙。”陂伫思,师喝曰:“长老何不进语?”陂拟议,师便打一拂子,曰:“还记得话头么?试举看。”陂拟开口,师又打一拂子。牧主曰:“信知佛法与王法一般。”师曰:“见甚么道理?”牧主曰:“当断不断,反招其乱。”师便下座。至九月,汝州大师宋侯舍宅为寺,复来郢州,请师归新寺住持。至周广顺元年,赐额广慧。师住二十二年,常余百众。
上堂,僧问:“如何是佛?”师曰:“如何不是佛?”曰:“未晓玄言,请师直指。”师曰:“家住海门洲,扶桑最先照。”问:“朗月当空时如何?”师曰:“不从天上辊,任向地中埋。”问:“古曲无音韵,如何和得齐?”师曰:“木鸡啼子夜,刍狗吠天明。”
上堂,举寒山诗曰:“梵志死去来,魂识见阎老。读尽百王书,未免受捶拷。一称南无佛,皆以成佛道。”僧问:“如何是一称南无佛?”师曰:“灯连凤翅当堂照,月映娥眉<舁页>面看。”问:“如何是佛?”师曰:“嘶风木马缘无绊,背角泥牛痛下鞭。”问:“如何是广慧剑?”师曰:“不斩死汉。”
问:“古镜未磨时如何?”师曰:“天魔胆裂。”曰:“磨后如何?”师曰:“轩辕无道。”问:“矛盾本成双翳病,帝网明珠事若何?”师曰:“为山登九仞,捻土定千钧。”问:“干木奉文侯,知心有几人?”师曰:“少年曾决龙蛇阵,老倒还听稚子歌。”问:“如何是清凉山中主?”师曰:“一句不遑无著问,迄今犹作野盘僧。”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曰:“鹤有九皋难委翼,马无千里谩追风。”问:“未有之言,请师试道。”师曰:“入市能长啸,归家著短衣。”问:“夏终今日,师意如何?”师曰:“不怜鹅护雪,且喜蜡人冰。”问:“归乡无路时如何?”师曰:“平窥红烂处,畅杀子平生。”问:“满目荒郊翠,瑞草却滋荣时如何?”师曰:“新出红炉金弹子,簉破阇黎铁面皮。”问:“如何是互换之机?”师曰:“和盲愂瞎。”问:“真性不随缘,如何得证悟?”师曰:“猪肉案上滴乳香。”问:“如何是清净法身?”师曰:“金沙滩头马郎妇。”问:“一色难分,请师显示。”师曰:“满炉添炭犹嫌冷,路上行人只守寒。”问:“如何是学人立身处?”师曰:“井底泥牛吼,林间玉兔惊。”问:“如何是道?”师曰:“五凤楼前。”曰:“如何是道中人?”师曰:“问取皇城使。”问:“不伤物义,请师便道。”师曰:“劈腹开心,犹未性燥。”问:“未定浑浊,如何得照?”师曰:“下坡不走,快便难逢。”问:“如何是衲僧行履处?”师曰:“头上吃棒,口里喃喃。”问:“灵山话月,曹溪指月,去此二途,请师直指。”师曰:“无言不当哑。”曰:“请师定当。”师曰:“先度汨罗江。”问:“任性浮沉时如何?”师曰:“牵牛不入栏。”问:“凝然便会时如何?”师曰:“截耳卧衔。”问:“狼烟永息时如何?”师曰:“两脚捎空。”问:“祖令当行时如何?”师曰:“点。”问:“不施寸刃,便登九五时如何?”师曰:“鞭尸屈项。”
上堂,举古云:“我有一只箭,曾经久磨炼。射时遍十方,落处无人见。”师曰:“山僧即不然,我有一只箭,未尝经磨炼,射不遍十方,要且无人见。”僧便问:“如何是和尚箭?”师作弯弓势,僧礼拜。师曰:“拖出这死汉。”问:“牛头未见四祖时如何?”师曰:“披席把碗。”曰:“见后如何?”师曰:“披席把碗。”问:“未达其源时如何?”师曰:“鹤冷移巢易,龙寒出洞难。”问:“不露锋萸句,如何辨主宾?”师曰:“口衔羊角鳔胶粘。”问:“将身御险时如何?”师曰:“布露长书写罪原。”问:“学人解问誵讹句,请师举起讶人机。”师曰:“心里分明眼睛黑。”问:“生死到来时如何?”师曰:“青布裁衫招犬吠。”曰:“如何得不吠去?”师曰:“自宜躲避寂无声。”问:“如何是真道人?”师曰:“竹竿头上礼西方。”问:“鱼隐深潭时如何?”师曰:“汤荡火烧。”问:“如何是诸佛行履处?”师曰:“青松绿竹下。”问:“如何是大善知识?”师曰:“杀人不眨眼。”曰:“既是大善知识,为甚么杀人不眨眼?”师曰:“尘埃影里不拂袖,尽戟门前磨寸金。”问:“一即六,六即一。一六俱亡时如何?”师曰:“一箭落双雕。”曰:“意百如何?”师曰:“身亡迹谢。”问:“摘叶寻枝即不问,直截根源事若何?”师曰:“赴供凌晨去,开塘带雨归。”问:“问问尽是捏怪,请师直指根源。”师曰:“罕逢穿耳客,多遇刻舟人。”问:“正当恁么时如何?”师曰:“盲龟值木虽优稳,枯木生华物外春。”问:“宝塔元无缝,金门即日开时如何?”师曰:“智积佐来空合掌,天王捧出不知音。”曰:“如何是塔中人?”师曰:“萎花风扫去,香水雨飘来。”问:“随缘不变者,忽遇知音时如何?”师曰:“披莎侧立千峰外,引水浇蔬五老前。”问:“刻舟求不得,常用事如何?”师曰:“大勋不立赏,柴扉草自深。”问:“从上古人,印印相契,如何是相契底眼?”师曰:“轻嚣道者知机变,拈却招魂拭泪巾。”问:“九夏赏劳,请师言荐。”师曰:“出袖拂开龙洞雨,泛杯波涌钵囊华。”问:“最初自恣,合对何人?”师曰:“一把香棒拈未暇,六环金锡响遥空。”问:“西祖传来,请师端的。”师曰:“一犬吠虚,千猱埋实。”问:“王道与佛道,相去几何?”师曰:“棒狗吠时天地合,木鸡啼后祖灯辉。”问:“祖师心印,请师拂拭。”师曰:“祖月凌空圆圣智,何山松桧不青青。”
上堂:“若立一尘,家国兴盛,野老颦蹙。不立一尘,家国丧亡,野老安付。于此明得,阇黎无分,全是老僧,于此不明,老僧却是阇黎。阇黎与老僧,亦能悟却天下人,亦能瞎却天下人。欲识阇黎么?”右边一拍曰:“这里是。欲识老僧么?”左边一拍曰:“这里是。”僧问:“大众云集,请师说法。”师曰:“赤脚人趁兔,著靴人吃肉。”问:“不曾博览空王教,略借玄机试道看。”师曰:“白玉无瑕,卞和刖足。”问:“如何是无为之句?”师曰:“宝烛当轩显,红光烁太虚。”问:“如何是临机一句?”师曰:“因风吹火,用力不多。”问:“素面相呈时如何?”师曰:“拈却葢面帛。”问:“紫菊半开秋已老,月圆当户意如何?”师曰:“月生蓬岛人皆见,昨夜遭霜子不知。”问:“如何是直截一路?”师曰:“直截是迂曲。”问:“如何是师子吼?”师曰:“阿谁要汝野干鸣?”问:“如何是谛实之言?”师曰:“口悬壁上。”
上堂:“若是上上之流,各有证据,略赴个程限。中下之机,各须英俊,当处出生,随处灭尽。如爆龟纹,爆即成兆,不爆成钝。欲爆不爆,直下便捏。”问:“心不能缘,口不能言时如何?”师曰:“逢人但恁么举。”问:“龙透清潭时如何?”师曰:“印骏捺尾。”问:“任性浮沉时如何?”师曰:“牵牛不入栏。”问:“有无俱无去处时如何?”师曰:“三月懒游花下路,一家愁闭雨中门。”问:“语默涉离微,如何通不犯?”师曰:“常忆江南三月里,鹧鸪啼处百花香。”问:“百了千当时如何?”师曰:“不许夜行,投明须到。”
上堂:“三千剑客,耻见庄周。赤眉横肩,得无讹谬。他时变豹,后五日看。珍重!”问:“心印未明时如何?”师曰:“虽闻酋帅投归款,未见牵羊纳璧来。”问:“如何是临济下事?”师曰:“桀犬吠尧。”问:“如何是啮镞事?”师曰:“孟浪借辞论马角。”
上堂,大众集定,师曰:“不是无言,各须英鉴。”问:“大众云集,师意如何?”师曰:“景谢初寒,骨肉疏冷。”问:“不修禅定,为甚么成佛无疑?”师曰:“金鸡专报晓,漆桶夜生光。”问:“一念万年时如何?”师曰:“拂石仙衣破。”问:“洪锺未击时如何?”师曰:“充塞大千无不韵,妙含幽致岂能分。”曰:“击后如何?”师曰:“石壁山河无障碍,翳消开后好咨闻。”问:“古今才分,请师密要。”师曰:“截却重舌。”问:“如何是大人相?”师曰:“赫赤穷汉。”曰:“未审将何受用?”师曰:“携箩挈杖。”问:“如何是宾中主?”师曰:“入市双瞳瞽。”曰:“如何是主中宾?”师曰:“回銮两曜新。”曰:“如何是宾中宾?”师曰:“攒眉坐白云。”曰:“如何是主中主?”师曰:“磨砻三尺剑,待斩不平人。”问:“如何是酴头边意?”师曰:“山前一片青。”问:“如何是佛?”师曰:“杖林山下打筋鞭。”
五灯会元-首山省念禅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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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州首山省念禅师,莱州狄氏子,受业于本郡南禅寺,才具尸罗,遍游丛席。常密诵《法华经》,众目为念法华也。晚于风穴会中弃知客。一日侍立次,穴乃垂涕告之曰:“不幸临济之道,至吾将堕于地矣。”师曰:“观此一众,岂无人邪?”穴曰:“聪敏者多,见性者少。”师曰:“如某者如何?”穴曰:“吾虽望子之久,犹恐耽著此经,不能放不。”师曰:“此亦可事,愿闻其要。”穴遂上堂,举世尊以青莲目顾视大众,乃曰:“正当恁么时,且道说个甚么?若道不说而说,又是埋没先圣。且道说个什么?”师乃拂袖下去。穴掷下拄杖,归方丈。侍者随后请益。曰:“念法华因甚不只对和尚?”穴曰:“念法华会也。”次日,师与真园头同上,问讯次,穴问真曰:“作么生是世尊下说说?”真曰:“鹁鸠树头鸣。”穴曰:“汝作许多痴心妄想福作么?”何不体究言句。”又问师曰:“汝作么生?”师曰:“动容扬古路,不堕悄然机。”穴谓真曰:“汝何不看念法下语。”师受风穴印可之后,泯迹韬光,人莫知其所以。因白兆楚和尚至汝州宣化,风穴令师往传话。才相见,提起坐具。便问:“展即是,不展即是?”兆曰:“自家看取。”师便喝。兆曰:“我曾亲近知识来,未尝辄也恁么造次。”师曰:“草贼大败。”兆曰:“来日若见风穴和尚,待一一举似。”师曰:“一任一任,不得忘却。”师乃先回,举似风穴。穴曰:“今日又被你收下一员草贼。”师曰:“好手不张名。”兆次日才到,相见便举前话。穴曰:“非但昨日,今日和赃捉败。”师于是名振四方,学者望风而靡。开法首山,为第一世也。
入院上堂曰:“佛法付与国王大臣,有力檀越,令其佛法不断绝,灯灯相续,至于今日。大众且道,续个甚么?”良久曰:“须是迦叶师兄始得。”时有僧问:“灵山一会,何异今朝?”师曰:“堕坑落堑。”曰:“为什么如此?”师曰:“瞎。”问:“师唱谁家曲,宗风嗣阿谁?”师曰:“少室岩前亲掌示。”曰:“便请洪音和一声。”师曰:“如今也要大家知。”问:“如何是径截一路?”师曰:“或在山间,或在树下。”问:“如何是学人亲切处?”师曰:“五九尽日又逢春。”曰:“毕竟事如何?”师曰:“冬到寒食一百五。”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曰:“一言截断千江口,万仞峰前始得玄。”问:“如何是首山境?”师曰:“一任众人看。”曰:“如何是境中人?”师曰:“吃棒得也未?”僧礼拜,师曰:“吃棒且待别时。”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风吹日炙。”问:“从上诸圣,向甚么处行履?”师曰:“牵犁拽杷。”问:“古人拈槌竖拂,意旨如何?”师曰:“孤峰无宿客。”曰:“未审意旨如何?”师曰:“不是守株人。”问:“如何是菩提路?”师曰:“此去襄县五里。”曰:“向上事如何?”师曰:“往来不易。”问:“诸圣说不到处,请师举唱。”师曰:“万里神光都一照,谁人敢并日轮齐。”问:“临济喝,德山棒,未审明什么边事?”师曰:“汝试道看。”僧便唱。师曰:“瞎。”僧又喝,师曰:“这瞎汉只么乱喝作么?”僧礼拜,师便打。问:“和尚是大善知识,为甚么却首山?”师曰:“不坐孤峰顶,常伴白云闲。”问:“四众围绕,师说何法?”师曰:“打草蛇惊。”曰:“未审作么生下手?”师曰:“适来几合丧身失命。”问:“二龙争珠,谁是得者?”师曰:“得者失。”曰:“不得者又如何?”师曰:“珠在甚么处?”问:“一切诸佛,皆従此经出,如何是此经?”师曰:“低声!低声!”曰:“如何受持?”师曰:“切不得污染。”问:“世尊灭后,法付何人?”师曰:“好个问头,无人答得。”曰:“如何是世尊不说说?”师曰:“任従沧海变,终不为君通。”曰:“如何是迦叶不闻闻?”师曰:“聩人徒侧耳。”问:“古人道,见色便见心,诸法无形,将何所见?”师曰:“一家有事百家忙。”曰:“学人不会,乞师再指。”师曰:“五日后看取。”问:“菩萨未成佛时如何?”师曰:“众生。”曰:“成佛后如何?”师曰:“众生,众生。”问:“路逢达道人,不将语默对,未审将甚么对?”师曰:“瞥尔三千界。”曰:“与么则目视不劳也。”师曰:“天恩未遇,后悔难追。”
上堂:“第一句荐得,堪与祖佛为师。第二句荐得,堪与人天为师。第三句荐得,自救不了。”时有僧问:“如何是第一句?”师曰:“大用不扬眉,棒下须见血。”曰:“慈悲何在?”师曰:“送出三门外。”问:“如何是第二句?”师曰:“不打恁么驴汉。”曰:“将接何人?”师曰:“如斯争奈何!”问:“如何是第三句?”师曰:“解问无人答。”曰:“即今只对者是谁?”师曰:“莫使外人知。”曰:“和尚是第几句荐得?”师曰:“月落三更穿市过。”问:“维摩默然,文殊赞善,未审此意如何?”师曰:“当时听众必不如是。”曰:“既不如是,维摩默然,又且如何?”师曰:“知恩者少,负恩者多。”乃曰:“若论此事实,不挂一个元字脚。”便下座。问:“如何是古佛心?”师曰:“镇州萝亶重三斤。”问:“如何是玄中的?”师曰:“有言须道却。”曰:“此意如何?”师曰:“无言鬼也瞋。”问:“如何是衲僧眼?”师曰:“此问不当。”曰:“当后如何?”师曰:“堪作甚么?”问:“如何得离众缘去?”师曰:“千年一遇。”曰:“不离时如何?”师曰:“立在众人前。”问:“如何是大安乐底人?”师曰:“不见有一法。”曰:“将何为人?”师曰:“谢阇黎领话。”问:“如何是常在底人?”师曰:“乱走作么?”问:“如何是首山?”师曰:“东山高,西山低。”曰:“如何是山中人?”师曰:“恰遇棒不在。”问:“如何是道?”师曰:“炉中有火无心拨,处处纵横任意游。”曰:“如何是道中人?”师曰:“坐看烟霞秀,不与白云齐。”问:“一毫未发时如何?”师曰:“路逢穿耳客。”曰:“发后如何?”师曰:“不用更迟疑。”问:“无弦一曲,请师音韵。”师良久,曰:“还闻么?”曰:“不闻。”师曰:“何不高声问著。”问:“学人久处沈迷,请师一接。”师曰:“老僧无这闲工夫。”曰:“和尚岂无方便?”师曰:“要行即行,要坐即坐。”问:“如何是离凡圣底句?”师曰:“嵩山安和尚。”曰:“莫便是和尚极则处否?”师曰:“南岳让禅师。”问:“学人乍入丛林,乞师指示。”师曰:“阇黎到此多少时也?”曰:“已经冬夏。”师曰:“莫错举似人。”问:“有一人荡尽来时,师还接否?”师曰:“荡尽即置,那一人是谁?”曰:“风高月冷。”师曰:“僧堂内几人坐卧?”僧无对。师曰:“赚杀老僧!”问:“如何是梵音相?”师曰:“驴鸣狗吠。”乃曰:“要得亲切,第一莫将问来问。还会么?问在答处,答在问处。汝若将问来问,老僧在汝脚底。汝若拟议,即没交涉。”时有僧出礼拜,师便打。僧便问:“挂锡幽岩时如何?”师曰:“错。”僧曰:“错。”师又打。问:“如何是佛?”师曰:“新妇骑驴何家牵?”曰:“未审此语甚么句中收?”师曰:“三玄收不得,四句岂能该!”曰:“此意如何?”师曰:“天长地久,日月齐明。”问:“曹溪一句,天下人闻。未审和尚一句,甚么人得闻?”师曰:“不出三门外。”曰:“为甚么不出三门外?”师曰:“举似天下人。”问:“如何是和尚不欺人底眼?”师曰:“看看冬到来。”曰:“究竟如何?”师曰:“即便春风至。”问:“远闻和尚无丝可挂,及至到来,为甚么有山可守?”师曰:“道甚么!”僧便喝,师亦喝。僧礼拜,师曰:“放汝三十棒。”
次住广教及宝应,三处法席,海众常臻。淳化三年十二月四日午时,上堂说偈曰:“今年六十七,老病随缘且遣日。今年记却来年事,来年记著今朝日。”至四年,月日无爽前记。上堂辞众,仍说偈曰:“白银世界金色身,情与非情共一真。明暗尽时俱不照,日轮午后示全身。”言讫,安坐而逝。茶毗收舍利建塔。
五灯会元-石霜楚圆禅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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潭州石霜楚圆慈明禅师,全州李氏子。少为书生,年二十二,依湘山隐静寺出家。其母有贤行,使之游方。闻汾阳道望,遂住谒焉。阳顾而默器之。经二年,未许入室。每见必骂诟,或毁底诸方,及有所训,皆流俗鄙事。一夕诉曰:“自至法席已再夏,不蒙指示,但噌世俗尘劳,念岁月飘忽,已事不明,失出家之利。”语未卒,阳熟视,骂曰:“是恶知识,也裨贩我!”怒举杖逐之。师拟伸救,阳掩师口。乃大悟曰:“是知临济道出常情。”服役七年,辞去,依唐明嵩禅师。嵩谓师曰:“杨大年内翰知见高,入道稳实,子不可不见。”师乃往见大年。年问曰:“对面不相识,千里却同风。”师曰:“近奉山门请。”年曰:“真个脱空。”师曰:“前月离唐明。”年曰:“适来悔相问。”师曰:“作家。”年便喝。师曰:“恰是。”年复喝。师以手划一划。年吐舌曰:“真是龙象。”师曰:“是何言欤?”年唤客司:“点茶来,元来是屋里人。”师曰:“也不消得。”茶罢又问:“如何是上座为人一句?”师曰:“切。”年曰:“与么,则长裙新妇拖泥走。”师曰:“谁得似内翰?”年曰:“作家!作家!”师曰:“放你三十棒。”年拊膝曰:“这里是甚么所在?”师拍掌曰:“也不得放过。”年大笑。又问:“记得唐明当时悟底因缘么?”师曰:“唐明问首山,如何是佛法的大意?”师曰:“楚王城畔,汝水东流。”年曰:“只如此悟,意旨如何?”师曰:“水上挂灯球。”年曰:“与么则孤负古人去也。”师曰:“内翰疑则别参。”年曰:“三脚蛤蟆跳上天。”师曰:“一任跳。”年乃大笑。馆于斋中,日夕质疑智证,因闻前言往行,恨见之晚。
朝中驸马都尉李公遵李公遵勖曰:“近得一道人,真西河师子。”李曰:“我以拘文,不能就谒,奈何!”年默然,归语师曰:“李公佛法中人,闻道风远至,有愿见之心,政以法不得与侍从过从。”师于是黎明谒李公,公阅谒使童子问曰:“道得即与上座相见。”师曰:“今日特来相看。”又令童子曰:“碑文刊白字,当道种青松。”师曰:“不因今日节,余日定难逢。”童又出曰:“都尉言,与么则与上座相见去也。”师曰:“脚头脚底。”公用出,坐定问曰:“我闻西河有金毛狮子,是否?”师曰:“甚么处得此消息?”公便喝。师曰:“野干吗。”公又喝。师曰:“恰是。”公大笑。师辞,公问:“如何是上座临行一句?”师曰:“好将息。”公曰:“何异诸方。”师曰:“都尉又作么生?”公曰:“放上座二十棒。”师曰:“专为流通。”公又喝。师曰:“瞎。”公曰:“好去。”师应喏喏。自是往来杨李之门,以法为友。
久之,辞还河东。年曰:“有一语寄与唐明,得么?”师曰:“明月照见夜行人。”年曰:“却不相当。”师曰:“更深犹自可,午后更愁人。”年曰:“开宝寺前金刚,近日因甚么汗出?”师曰:“知。”年曰:“上座临行,岂无为人底句?”师曰:“重叠关山路。”年曰:“与么则随上座去也。”师嘘一声。年曰:“真师子儿,大师子吼。”师曰:“放去又收来。”年曰:“适来失脚踏倒,又得家童扶起。”师曰:“有甚么了期?”年大笑。师还唐明,李公遣两僧讯师,师于书尾画双足,写来僧名以寄之。公作偈曰:“黑毫千里余,金参示双趺。人天浑莫测,珍重赤须胡。”师以母老,南归至瑞州,首众于洞山,时聪禅师居焉。先是,汾阳谓师曰:“我遍参云门儿孙,特以未见聪为恨。”故师依止三年,乃游仰山。杨大年以书抵宜春太守黄宗旦,使请师出世说法。守以南源致师,师不赴,旋特谒守愿行。守问其故?对曰:“始为让,今偶欲之耳。”守大贤之。
住后,上堂:“一切诸佛、及诸佛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法,皆従此经出。”乃竖起拄杖曰:“这个是南源拄杖子,阿那个是经?”良久曰:“向下文长,付在来日。”喝一喝,下座。上堂,良久曰:“无为无事人,犹是金锁难。”喝一喝,下座。问:“如何是佛?”师曰:“水出高原。”问:“如何是南源境?”师曰:“黄河九曲,水出昆仑。”曰:“如何是境中人?”师曰:“随流人不顾,斫手望扶桑。”上堂:“云收雾卷,杲日当空。不落明暗,如何通信?”僧问:“山深觅不得时如何?”师曰:“口能招祸。”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洞庭湖里浪滔天。”问:“东涌西没时如何?”师曰:“寻。”问:“夜静独行时如何?”师曰:“三把茅。”问:“宝剑未出匣时如何?”师曰:“响。”曰:“出匣后如何?”师嘘一声。问:“闹中取静时如何?”师曰:“头枕布袋。”问:“牛头未见四祖时如何?”师曰:“堆堆地。”曰:“见后如何?”师曰:“堆堆地。”问:“一得永得时如何?”师曰:“抱石投河。”问:“仗镆耶剑,拟取师头时如何?”师曰:“斩将去。”僧拟议,师便打。师住三年,弃去谒神鼎諲禅师。
鼎,首山高第,望尊一时,衲子非人类精奇,无敢登其门者。住山三十年,门弟子气吞诸方。师发长不剪,弊衣楚音,通谒称法侄,一众大笑。鼎遣童子问:“长老谁之嗣?”师仰视屋曰:“亲见汾阳来!”鼎杖而出,顾见颀然。问曰:“汾州有西河师子,是否?”师指其后,绝叫曰:“屋倒矣!”童子返走,鼎回顾相罽铄。师地坐,脱只履而视之。鼎老忘所问,又失师所在。师徐起整衣,且行且语曰:“见面不如闻名。”遂去。鼎遣人追之不可。叹曰:“汾州乃有此儿邪?”师自是名重丛林。
定林沙门本延有道行,雅为士大夫所信敬。鼎见延,称师知见可兴临济。会道吾虚席,延白郡,请以师主之。法令整肃,亡躯为法者集焉。上堂:“先宝应曰:“第一句荐得,堪与祖佛为师。第二句荐得,堪与人天为师。第三句荐得,自救不了。”道吾则不然:第一句荐得,和泥合水。第二句荐得,无绳自缚。第三句荐得,四冰著地。”所以道,起也海晏河清,行人避路;住也乾坤失色,日月无光。汝辈向甚么处出气?如今还有出气者么?有即出来,对众出气看。如无,道吾为汝出气去也。”乃嘘一声,卓拄杖下座。
上堂:“道吾打鼓,四大部洲同参。拄杖横也挑括乾坤大地,钵盂覆也葢却恒沙世界。且问诸人向甚么处安身立命?若也知得,向北俱卢洲吃粥吃饭。若也不知,长连床上吃粥吃饭。”次住石霜,当解夏,谓众曰:“昨日作婴孩,今朝年已老。未明三八九,难踏古皇道。手铄黄河乾,脚踢须弥倒,浮生梦幻身,人命夕难保。天堂并地狱,皆由心所造。南山北岭松,北岭南山草。一雨润无边,根苗壮枯槁。五湖参学人,但问虚空讨。死脱夏天衫,生坡冬月袄。分明无事人,特地生烦恼。”喝一喝,下座。
上堂:“一喝分宾主,照用一时行。要会个中意,日午打三更。”遂喝一喝,曰:“且道是宾是主?还有分得者么?若也分得,朝打三千,暮打八百。若也未能,老僧失利。”因同道相访,上堂:“飒飒凉风景,同人访寂寥。煮茶山上水,烧鼎洞中樵。珍重!”问:“达磨未来时如何?”师曰:“长安夜夜家家月。”曰:“来后如何?”师曰:“几处笙歌几处愁。”问:“一物不将来时如何?”师曰:“槐木成林。”曰:“四山火来时如何?”师曰:“物逐人兴。”曰:“步步登高时如何?”师曰:“云生足下。”问:“古人封白纸,意旨如何?”师曰:“家贫路富。”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三日风,五日雨。”上堂:“夫宗师者,夺贫子之衣珠,究达人之见处。若不如是,尽是和泥合水汉。”良久曰:“路逢剑客须呈剑,不是诗人莫献诗。”喝一喝。上堂:“我有一言,绝虑忘缘。巧说不得,只要心传。更有一语,无过直举。且作么生是直举一句?”良久,以拄杖画一画,喝一喝。问:“已事未明,以何为验?”师曰:“玄沙曾见雪峰来。”曰:“意旨如何?”师曰:“一生不出岭。”问:“祖意教意,是同是别?”师曰:“马有垂抽之报,犬有展草之恩。”曰:“与么则不别也。”师曰:“西天东土。”问:“如何是学人自己?”师曰:“打骨出髓。”
上堂:“入水见长人。珍重!”上堂:“面西行向东,北斗正离宫。道去何曾去,骑牛卧牧童。珍重!”上堂:“春生夏长即不问,你诸人脚跟下一句作么生道?”良久曰:“华光寺主。”便下座。上堂:“药多病甚,网细鱼稠。”便下座。示众,以拄杖击禅床一下云:“大众还会么?不见道,一击忘所知,更不假修持。诸方达道者,咸言上上机。香严恁么悟去,分明悟得如来禅,祖师禅未梦见在。且道祖师禅有甚长处?若向言中取则,误赚后人,直饶棒下承当,辜负先圣。万法本闲,唯人自闹。所以山僧居福严,只见福严境界,晏起早眠。有时云生碧,月落寒潭,音声鸟飞鸣般若台前,娑罗花香散祝融峰畔。把瘦艘,坐磐石,与五湖衲子时话玄微。灰头土面住兴化,只见兴化家风,迎来送去,门连城市,车马骈阗。渔唱潇湘,猿啼岳麓,丝竹歌谣,时时入耳。复与四海高人,日谈禅道,岁月都忘。且道居深山、住城郭,还有优劣也无?试道看!”良久云:“是处是慈氏,无门无善财。”问:“行脚不逢人时如何?”师曰:“钓丝绞水。”问:“寻枝摘叶即不问,如何是直截根源?”师曰:“木栗拄杖。”曰:“意旨如何?”师曰:“行即肩挑云水衲,坐来安在掌中擎。”问:“既是护法善神,为甚么张弓架箭?”师曰:“礼防君子。”问:“如何是佛?”师曰:“有钱使钱。”上堂:“祖师心印,一印印空,一印印水,一印印泥。如今还有印不著者么?试向脚跟下,道将一句来。设你道得倜傥分明,第一不得行过衲僧门下,且道衲僧有甚么长处?”良久曰:“人王三寸铁,遍地是刀衬。”喝一喝,卓拄杖下座。
上堂:“天已明,鼓已响。圣众臻,齐合掌,如今还有不合掌者么?有即尼乾欢喜,无则瞿昙恶发。久立,珍重。”问:“磨骢三尺剑,去化不平人。师意如何?”师曰:“好去。”僧曰:“点。”师曰:“你看。”僧拍手一下,归众。师曰:“了。”
上堂:“北山南,南山北,日月双明天地黑。大海江河尽放光,逢著观音问弥勒。珍重!”问:“有理难伸时如何?”师曰:“苦。”曰:“恁么则舌拄上氪也。”师嘘一声。僧曰:“将谓胡须赤。”师曰:“梦见兴化脚跟么?”示徒偈曰:“黑黑黑,道道道,明明明,得得得。”师室中插剑一口,以草鞋一对,水一盆,置在剑边。每见入室,即曰:“看!看!”有至剑边拟议者,师曰:“险丧身失命了也。”便喝出。
师冬日镇僧堂,作此字:“OOO≡≡≡几。”其下注曰:“若人识得,不离四威仪中。”首座见曰:“和尚今日放参。”师闻而笑之。宝元戊寅李都尉遣使邀师曰:“海内法友,唯师与杨大年耳。大年弃我而先,仆年来顿觉衰落,忍死以一见公。仍以书抵潭师,敦遣之。”师恻然与侍者舟而东下,舟中作偈曰:“长江行不尽,帝里到何时?既得凉风便,休将虏棹施。”至京师,与李公会月余,而李公果殁。临终画一圆相,又作偈献师:“世界无依,山河匪碍。大海微尘,须弥纳芥。拈起啜头,解下腰带。若觅死生,问取皮袋。”师曰:“如何是本来佛性?”公曰:“今日热如昨日。”随声便问师:“临行一句作么生?”师曰:“本来无偏碍,随处任方圆。”公曰:“晚来困倦。”更不淋话。师曰:“无佛处作佛。”公于是泊然而逝。仁宗皇帝尤留神空宗,闻李公之化,与师问淋,加叹久之。师哭之恸,临圹而别。有旨赐官舟南归。中途谓侍者曰:“我忽得风滨疾。”视之口吻已醛斜,侍者以足顿地曰:“当奈何!平生呵佛骂祖,今乃尔。”师曰:“无忧,为汝正之。”以手整之如故。曰:“而今而后,不钝置汝。”后年正月五日示寂,寿五十四,腊三十二。铭行实于兴化,塔全身于石霜。
五灯会元-投子义青禅师
作者:
舒州投子义青禅师,青社李氏子。七龄颖异,往妙相寺出家,试经得度。习《百法论》。未几叹曰:“三只涂远,自困何益?”乃入洛听《华严》,义若贯珠。尝读诸林菩萨偈,至即心自性,猛省曰:“法离文字,宁可讲乎。”即弃游宗席。时圆鉴禅师居会圣岩,一夕,梦畜青色鹰,为吉徵。届旦师来,鉴礼延之。令看外道问佛“不问有言、不问无言”因缘。经三载,一日问曰:“汝记得话头么?试举看。”师拟对,鉴掩其口。师了然开悟,遂礼拜。鉴曰:“汝妙悟玄机邪?”师曰:“设有也须吐却。”时资侍者在旁,曰:“青华严今日如病得汗。”师回顾曰:“合取狗口。若更忉忉,我即便呕。”自此复经三年,鉴时出洞下宗旨示之,悉皆妙契。付以大阳顶相皮履直裰,嘱曰:“代吾续其宗风,无久滞此。善宜护持。”遂书偈送曰:“须弥立太虚,日月辅而转。群峰渐倚他,白云方改变。少林风起丛,曹溪洞帘卷。金凤宿龙巢,宸苔岂车碾。”令依圆通秀禅师。师至彼无所参问,唯嗜睡而已。执事白通曰:“堂中有僧日睡,当行规法。”通曰:“是谁?”曰:“青上座。”通曰:“未可,待与按过。”通即曳杖入堂,见师正睡。乃击床呵曰:“我这里无闲饭与上座,吃了打眠。”师曰:“和尚教某何为?”通曰:“何不参禅去。”师曰:“美食不中饱人吃。”通曰:“争奈大有人不肯上座。”师曰:“待肯,堪作甚么?”通曰:“上座曾见甚么人来?”师曰:“浮山。”通曰:“怪得恁么顽赖。”遂握手相笑,归方丈。由是道声籍甚。初住白云,次迁投子。上堂,召大众曰:“若论此事,如鸾凤冲霄,不留其迹。羚羊挂角,那觅乎晨。金龙不守于寒潭,玉免岂栖于蟾影。其或主宾若立,须威音世外摇头。问淋言陈,仍玄路旁提为唱。若能如是,犹在半途。更若凝眸,不劳相见。”上堂:“宗乘若举,凡圣绝晨。楼阁门开,别户相见。设使卷帘悟去,岂免旁观。春遇桃华,重增眼病。所以古人道,向上一路,千圣不传。诸仁者,既是不传,为甚铁牛走过新罗国里?”遂喝曰:“达者须知暗里惊。”僧问:“师唱谁家曲?宗风嗣阿谁?”师曰:“威音前一箭,射透两重山。”曰:“如何是相传底事?”师曰:“全因淮地月,得照郢阳春。”曰:“恁么则入水见长人也。”师曰:“只知荆玉异,那辨楚王心?”僧礼拜,师以拂子击之。复曰:“更有问话者么?如无,彼此著便。”问:“和尚适来拈香,祝延圣寿,且道当今年多少?”师曰:“月笼丹桂远,星拱北辰高。”曰:“南山直耸齐天寿,东海洪波比福源。”师曰:“双凤朝金阙,青松古韵高。”曰:“圣寿已蒙师指示,治化乾坤事若何?”师曰:“不如缄口退,却是报皇恩。”上堂:“默沈阴界,语落深坑。拟著则天地悬殊,弃之则千生万劫。洪波浩渺,白浪滔天。镇海明珠,在谁收掌?”良久,卓拄杖曰:“百杂碎。”上堂:“孤村陋店,莫挂瓶杯。祖佛玄关,横身直过。早是苏秦触塞,求路难回。项主临江,何逃困命。诸禅德到这里,进则落于天魔,退则沉于鬼趣。不进不退,正在死水中。诸仁者,作么生得平稳去?”良久曰:“任従三尺雪,难压寸灵松。”师作《五位颂》并序:“夫长天一色,星月何分。大地无偏,枯荣自异。是以法无异法,何迷悟而可及。心不自心,假言象而提唱。其言也,偏圆正到,兼带叶通。其法也,不落是非,岂关万象。幽旨既融于水月,宗源派混于金河。不坠虚凝回途复妙。”颂曰:“正中偏,星河横转月明前。彩气夜交天未晓,隐隐俱彰暗里圆。“偏中正,夜半天明羞自影。朦朦雾色辨何分,混然不落秦时镜。“正中来,火里金鸡坐凤台。玄路倚空通脉上,披云鸟道出尘埃。“兼中至,雪刃笼身不回避。天然猛将两不伤,暗里全施善周备。“兼中到,解走之人不触道。一般拈掇与君殊,不落是非方始妙。”师示寂,书偈曰:“两处住持,无可助道。珍重诸人,不须寻讨。”投笔奄息。阇维多灵异,磅不尽具。获设利五色,同灵骨塔于寺北三峰庵。
五灯会元-芙蓉道楷禅师
作者:
东京天宁芙蓉道楷禅师,沂州崔氏子。自幼学辟谷,隐伊阳山。后游京师,籍名术台寺,试法华得度。谒投子于海会,乃问:“佛祖言句,如家常茶饭。离此之外,别有为人处也无?”
子曰:“汝道寰中天子敕,还假尧舜禹汤也无?”师欲进语,子以拂子枣师口曰:“汝发意来,早有三十棒也。”师即开悟,再拜便行。子曰:“且来!阇黎。”师不顾,子曰:“汝到不疑之地邪?”师即以手掩耳。后作典座,子曰:“厨务勾当不易。”师曰:“不敢。”子曰:“煮粥邪?蒸饭邪?”师曰:“人工淘米著火,行者煮粥蒸饭。”子曰:“汝作甚么?”师曰:“和尚慈悲,放他闲去。”一日侍投子游菜园,子度拄杖与师,师接得便随行。子曰:“理合恁么?”师曰:“与和尚提鞋挈杖,也不为分外。”子曰:“有同行在。”师曰:“那一人不受教?”子休去。至晚问师:“早来说话未尽。”师曰:“请和尚举。”子曰:“卯生日,戌生月。”师即点灯来。子曰:“汝上来下去,总不徒然。”师曰:“在和尚左右,理合如此。”子曰:“奴儿婢子,谁家屋里无?”师曰:“和尚年尊,阙他不可。”子曰:“得恁么殷勤!”师曰:“报恩有分。”
住后,僧问:“胡家曲子不堕五音,韵出青霄,请师吹唱。”师曰:“木鸡啼夜半,铁凤叫天明。”曰:“恁么则一句曲含千古韵,满堂云水尽知音。”师曰:“无舌童儿能继和。”曰:“作家宗师,人天眼目。”师曰:“禁取两片皮。”问:“夜半正明,天晓不露。如何是不露底事?”师曰:“满船空载月,渔父宿芦花。”问:“如何是曹洞家风?”师曰:“绳床风雨烂,方丈草来侵。”问:“如何是直截根源?”师曰:“足下已生草,举步落危坡。”上堂:“昼入只陀之苑,皓月当天。夜登灵鹆之山,太阳溢目。乌鸦似雪,孤雁成群。铁狗吠而凌霄,泥牛斗而入海。正当恁么时,十方共聚,彼我何分?古佛场中,祖师门下,大家出一只手,接待往来知识。诸仁者,且道成得个甚么事?”良久曰:“剩栽无影树,留与后人看。”上堂:“才胞此座,已涉尘劳。更乃凝眸,自彰瑕玷。别传一句,勾贼破家。不失本宗,狐狸恋窟。所以真如凡圣,皆是梦言。佛及众生,并为增语。到这里回光返照,撒手承当。未免寒蝉抱枯木,泣尽不回头。”上堂:“唤作一句,已是埋没宗风。曲为今时,通途消耗。所以借功明位,用在体处。借位明功,体在用处。若也体用双明,如门扇两开,不得向两扇上著意。不见新丰老子道,峰峦秀异,鹤不停机。灵木迢然,凤无依倚。直得功成不处,电火难追。拟议之间,长途万里。”上堂:“腊月三十日已前即不问,腊月三十日事作么生?诸仁者到这里,佛也为你不得,法也为你不得,祖师也为你不得,天下老和尚也为你不得,山僧也为你不得,阎罗老子也为你不得。直须尽却今时去,若也尽却今时,佛也不奈他何,法也不奈他何,祖师也不奈他何,天下老和尚也不奈他何,山僧也不奈他何,阎罗老子也不奈他何。诸人且道,如何是尽却今时底道理?还会么?明年更有新条在,恼乱春风卒未休。”问:“如何是道?”师曰:“无角泥牛奔夜栏。”上堂:“钟鼓喧喧报未闻,一声惊起梦中人。圆常静应无余事,谁道观音别有门。”良久曰:“还会么?休问补陀岩上客,莺声啼断海山云。”上堂,拈拄杖曰:“这里荐得,尽是诸佛建立边事。直饶东涌西没,卷舒自在,也未梦见七佛已前消息。须知有一人,不従人得,不受教诏,不落阶级。若识此人,一生参学事毕。”蓦召大众曰:“更若凝眸,不劳相见。”上堂,良久曰:“青山常运步,石女夜生儿。”便下座。上堂:“假言唱道,落在今时。设使无舌人解语,无脚人能行,要且未能与那一人相应。还会么?龙吟徒侧耳,虎啸谩沉吟。”问:“如何是兼带之语?”师曰:“妙用全施该世界,木人闲步火中来。”曰:“如何是和尚家风?”师曰:“众人皆见。”曰:“未审见个甚么?”师曰:“东壁打西壁。”大观初,开封尹李孝寿奏师“道行卓冠丛林,宜有褒显。”即赐紫方袍,号定照禅师。内臣持敕命至,师谢恩竟,乃陈己志:“出家时尝有重誓,不为利名,专诚学道,用资九族。苟渝愿心,当弃身命。父母以此听许。今若不守本志,窃冒宠光,则佛法、亲盟背矣。”于是修表具辞。复降旨京尹坚俾受之。师确守不回,以拒命坐罪。奉旨下棘寺,与従轻。寺吏闻有司,欲徙淄州。有司曰有疾,与免刑。及吏问之,师曰:“无疾。”曰:“何有灸瘢邪?”师曰:“昔者疾,今日愈。”吏令思之。师曰:“已悉厚意,但妄非所安。”乃恬然就刑而行,従之者如归市。及抵淄川,僦居,学者愈亲。明年冬,敕令自便。庵于芙蓉湖心,道俗川凑。示众曰:“夫出家者为厌尘劳,求脱生死。休心息念,断绝攀缘,故名出家。岂可以等闲利养,埋没平生。直须两头撒开,中间放下。遇声遇色,如石上栽花。见利见名,似眼中著屑。况従无始以来,不是不曾经历,又不是不知次第。不过翻头作尾,止于如此。何须苦苦贪恋。如今不歇,更待何时?所以先圣教人,将要尽却今时。能尽今时,更有何事。若得心中无事,佛祖犹是冤家。一切世事,自然冷淡,方始那边相应。“你不见隐山至死不肯见人,赵州至死不肯告人,匾担拾橡栗为食,大梅以荷叶为衣,纸衣道者只披纸,玄泰上座只著布。石霜置枯木堂与人坐卧,只要死了你心。投子使人办米,同煮共餐,要得省取你事。且従上诸圣,有如此榜样,若无长处,如何甘得?诸仁者,若也于斯体究,的不亏人。若也不肯承当,向后深恐费力。山僧行业无取,忝主山门,岂可坐费常住,顿忘先圣付嘱。今者辄学古人,为住持体例,与诸人议定,更不下山,不赴斋,不发化主。唯将本院庄课一岁所得,均作三百六十分,日取一分用之,更不随人添减。可以备饭则作饭,作饭不足则作粥,作粥不足则作米汤。新到相见,茶汤而已,更不煎点,唯置一茶堂,自去取用,务要省缘,专一办道。“又况活计具足,风景不疏。华解笑,鸟解啼,木马长鸣,石牛善走。天外之青山寡色,耳畔之鸣泉无声。岭上猿啼,露湿中宵之月。林间鹤唳,风回清晓之松。春风起时,枯木龙吟,秋叶凋而寒林华散。玉阶铺苔藓之纹,人面带烟霞之色。音尘寂尔,消息宛然。一味萧条,无可趣向。山僧今日向诸人面前,说家门已是不著便,岂可更去胞堂入室,拈槌竖拂,东喝西棒,张眉努目,如痫病发相似。不唯屈沈上座,况亦辜负先圣。“你不见达磨西来少室山下,面壁九年。二祖至于立雪断臂,可谓受尽艰辛。然而达磨不曾措了一词,二祖不曾问著一句。还唤达磨作不为人,得么?二祖做不求师,得么?山僧每至说著古圣做处,便觉无地容身,惭愧后人软弱,又况百味珍羞,递相供养。道我四事具足,方可发心。只恐做手脚不迭,便是隔生隔世去也。时光似箭,深为可惜。虽然如是,更在他人従长相度,山僧也强教你不得。诸仁者还见古人偈么?山田脱粟饭,野菜淡黄齑,吃则従君吃,不吃任东西。伏惟同道,各自努力。珍重!”政和七年冬,赐额曰华严禅寺。八年五月十四日,索笔书偈,付侍僧曰:“吾年七十六,世缘今已足。生不爱天堂,死不怕地狱。撒手横身三界外,腾腾任运何拘束。”移时乃逝。
五灯会元-大洪报恩禅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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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州大洪山报恩禅师,卫之黎阳刘氏子,世皆硕儒。师未冠举方略后厌尘境,请于朝,乞谢簪绂为僧。上従其请,遂游心祖道。至投子未久,即悟心要。子曰:“汝再来人也。宜自护持。”辞谒诸名宿,皆蒙印可。丞相韩公缜请开法于西京少林。未几,大洪革律为禅,诏师居之。上堂:“五五二十五。案山雷,主山雨。明眼衲僧,莫教错举。”僧问:“九鼎澄波即不问,为祥为瑞事如何?”师曰:“古今不坠。”曰:“这个且拈放一边,向上还有事也无?”师曰:“太无厌生。”曰:“作家宗师。”师曰:“也不消得。”上堂:“如斯话会,谁是知音?直饶向一句下,千眼顿开,端的有几个是迷逢达磨!诸人要识达磨祖师么?”乃举手作模势,曰:“达磨鼻孔在少林手里,若放开去,也従教此土西天,说黄道黑,欺胡谩汉。若不放过,不消一捏。有人要与祖师作主,便请出来与少林相见,还有么?”良久,曰“果然。”上堂,拈起拄杖曰:“昔日德山临济,信手拈来,便能坐断十方,壁立千仞。直得冰河焰起,枯木花芳。诸人若也善能横担竖夯,遍问诸方;苟或不然,少林倒行此令去也。”击禅床一下。僧问:“一箭一群即不问,一箭一个事如何?”师曰:“中也。”曰:“还端的也无?”师曰:“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曰:“恁么则石巩犹在。”师曰:“非但一个两个。”曰:“好事不如无。”师曰:“穿却了也。”问:“三玄三要即不问,五位君臣事若何?”师曰:“非公境界。”曰:“恁么则石人拊掌,木女呵呵。”师曰:“杓卜听虚声,熟睡饶谵语。”曰:“若不上来伸此问,焉能得见少林机?”师曰:“放过即不可。”随后便打。上堂,横按拄杖曰:“便与么休去,巳落二三。更若忉忉,终成异见。既到这里,又不可弓折箭尽去也。且衲僧家远则能照,近则能明。”乃拈起拄杖曰:“穿却德山鼻孔,换却临济眼睛,掀翻大海,拨转虚空,且道三千里外,谁是知音?于斯明得,大似杲日照天。苟或未明,不免云腾致雨。”卓一下。问:“祖师西来,九年面壁,最后一句,请师举唱。”师曰:“面黑眼睛白。”师尝设百问,以问学者。其略曰:“假使百千劫。所作业不忘,为甚么一称南无佛,罪灭河沙劫?”又作此○相,曰:“森罗万象,总在其中。具眼禅人,试请甄别。”上堂,拈拄杖曰:“看!看!大地雪漫漫,春来特地寒。灵峰与少室,料掉不相干。休论佛意祖意,谩谓言端语端,铁牛放去无晨迹,明月芦花君自看。”卓拄杖,下座。师素与无尽居士张公商英友善,无尽尝以书问三教大要。曰:“《清凉疏》第三卷,西域邪见,不出四见,此方儒道,亦不出此四见。如庄老计自然为因,能生万物,即是邪因。《易》曰:‘太极生两仪。’太极为因,亦是邪因。若谓一阴一阳之谓道,能生万物,亦是邪因。若计一为虚无,则是无因。今疑老子自然与西天外道自然不同。何以言之?老子曰:‘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无欲则常,有徼则已,入其道矣。谓之邪因,岂有说乎?《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阴阳不测之谓神。神也者,妙万物而为言,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今乃破阴阳变易之道为邪因,拨去不测之神,岂有说乎?望纸后批示,以断疑网故也。”师淋曰:“西域外道宗多途,要其会归,不出有无四见而已。谓有见、无见、亦有亦无见、非有非无见也。葢不即一心为道,则道非我有,故名外道。不即诸法是心,则法随见异,故名邪见。如谓之有,有则有无。如谓之无,无则无有。有无则有见竞生,无有则无见斯起。若亦有亦无见,非有非无见,亦犹是也。夫不能离诸见,则无以明自心。无以明自心,则不能知正道矣。故经云:‘言词所说法,小智妄分别。不能了自心,云何知正道。’又曰:‘有见即为垢,此则未为见。远离于诸见,如是乃见佛。’以此论之,邪正异途,正由见悟殊致故也。故清凉以庄老计道法自然,能生万物。易谓太极生两仪,一阴一阳之谓道。以自然太极为因,一阴一阳为道,能生万物,则是邪因。计一为虚无,则是无因。“尝试论之,夫三界唯心,万缘一致,心生故法生,心灭故法灭。推而广之,弥纶万有而非有,统而会之,究竟寂灭而非无。非无亦非非无,非有亦非非有。四执既亡,百非斯遣。则自然因缘,皆为戏论,虚无真实,俱是假名矣。至若谓太极阴阳,能生万物。常无常有,斯为众妙之门。阴阳不测,是谓无方之神。虽圣人设教,示悟多方。然既异一心,宁非四见。何以明之?葢虚无为道,道则是无。若自然,若太极,若一阴一阳为道,道则是有。常无常有,则是亦无亦有。阴阳不测,则是非有非无。先儒或谓妙万物谓之神,则非物,物物则亦是无。故西天诸大论师,皆以心外有法为外道,万法唯心为正宗。葢以心为宗,则诸见自亡。言虽或异,未足以为异也。心外有法,则诸见竞生。言虽或同,未足以为同也。虽然,儒道圣人,固非不知之,乃存而不论耳。良以未即明指一心,为万法之宗,虽或言之,犹不论也。如西天外道,皆大权菩萨示化之所施为。横生诸见,曲尽异端,以明佛法是为正道。此其所以为圣人之道,顺逆皆宗,非思议之所能知矣。故古人有言,缘昔真宗未至,孔子且以系心;今知理有所归,不应犹执权教。然知权之为权,未必知权也。知权之为实,斯知权矣。是亦周孔老庄设教立言之本意,一大事因缘之所成始、所成终也。然则三教一心,同途异辙。究竟道宗,本无言说。非维摩大士,孰能知此意也?”
五灯会元-雪窦重显禅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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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州雪窦重显禅师,遂宁府李氏子。依普安院仁铣上人出家。受具之后,模经讲席,究理穷玄。诘问锋驰,机辩无敌。咸知法器,佥指南游。首造智门,即伸问曰:“不起一念,云何有过?”门召师近前,师□近前,门以拂子蓦口打。师拟开口,门又打,师豁然开悟。出住翠峰,后迁雪窦。开堂日,於法座前顾视大众曰:“若论本分相见,不必高升法座。”遂以手画一画曰:“诸人随山僧手看,无量诸佛国土一时现前。各各子细观瞻,其或涯际未知,不免拖泥带水。”便升座。上首白椎罢,有僧方出,师约住曰:“如来正法眼藏,委在今日。放行则瓦砾生光,把住则真金失色。权柄在手,杀活临时。其有作者,共相证据。”僧出问:“远离翠峰祖席,已临雪窦道场,未审是一是二?”师曰:“马无千里谩追风。”曰:“恁么则云散家家月。”师曰:“龙头蛇尾汉。”问:“德山临济棒喝已彰,和尚如何为人?”师曰:“放过一著。”僧拟议,师便喝。僧曰:“未审□恁么,别有在?”师曰:“射虎不真,徒劳没羽。”问:“吹大法螺,击大法鼓,朝宰临筵,如何即是?”师曰:“清风来未休。”曰:“恁么则得遇於师也。”师曰:“一言已出,驷马难追。”僧礼拜,师曰:“放过一著。”乃普观大众曰:“人天普集,合发明个甚么事?焉可互分宾主,驰骋问答,便当宗乘去。广大门风,威德自在,辉腾今古,把定乾坤。千圣只言自知,五乘莫能建立。所以声前悟旨,犹迷顾鉴之端。言下知宗,尚昧识情之表。诸人要知真实相为么?但以上无攀仰,下绝己躬,自然常光现前,个个壁立千仞。还辨明得也无?未辨辨取,未明明取。既辨明得,能截生死流,同据佛祖位,妙圆超悟,正在此时。堪报不报之恩,以助无为之花。”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祥云五色。”曰:“学人不会。”师曰:“头上漫漫。”问:“达磨未来时如何?”师曰:“猿啼古木。”曰:“来后如何?”师曰:“鹤唳青霄。”曰:“即今事作么生?”师曰:“一不成,二不是。”问:“和尚未见智门时如何?”师曰:“尔鼻孔在我手里。”曰:“见后如何?”师曰:“穿过髑髅。”
有僧出,礼拜起曰:“请师答话。”师便棒。僧曰:“岂无方便?”师曰:“罪不重科。”复有一僧出,礼拜起曰:“请师答话。”师曰:“两重公案。”曰:“请师不答话。”师亦棒。问:“古人道,北斗里藏身,意旨如何?”师曰:“千闻不如一见。”曰:“此话大行。”师曰:“老鼠衔铁。”问:“古人道,皎皎地绝一丝头,只如山河大地,又且如何?”师曰:“面赤不如语直。”曰:“学人未晓。”师曰:“遍问诸方。”问:“如何是学人自己?”师曰:“乘槎斫额。”曰:“莫只这便是。”师曰:“浪死虚生。”问:“如何是缘生义?”师曰:“金刚铸铁券。”曰:“学人不会。”师曰:“闹市里牌。”曰:“恁么则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师曰:“列下。”问:“四十九年说不尽底,请师说?”师曰:“争之不足。”曰:“谢师□答话。”师曰:“铁棒自看。”问:“如何是把定乾坤眼?”师曰:“拈却鼻孔。”曰:“学人不会。”师曰:“一喜一悲。”僧拟议,师曰:“苦。”问:“如何是脱珍御服,著弊垢衣?”师曰:“垂手不垂手。”曰:“乞师方便。”师曰:“左眼挑筋,右眼抉肉。”问:“龙门争进举,那个是登科?”师曰:“重遭点额。”曰:“学人不会。”师曰:“退水藏鳞。”问:“寂寂忘言,谁是得者?”师曰:“卸帽穿云去。”曰:“如何领会?”师曰:“披蓑带雨归。”曰:“三十年后,此话大行。”师曰:“一场酸涩。”问:“坐断毗卢底人,师还接否?”师曰:“殷勤送别潇相岸。”曰:“恁么则学人罪过也。”师曰:“天宽地窄太愁人。”僧礼拜,师曰:“苦屈之词,不妨难吐。”问:“生死到来,如何回避?”师曰:“定花板上。”曰:“莫便是他安身立命处也无?”师曰:“符到奉行。”
上堂,僧问:“如何是吹毛剑?”师曰:“苦。”曰:“还许学人用也无?”师嘘一嘘,乃曰:“大众前共相酬唱,也须是个汉始得。若也未有奔流度刃底眼,不劳拈出。所以道,如大火聚,近著即燎却面门。亦如按太阿宝剑,冲前即丧身失命。”乃曰:“太阿横按祖堂寒,千里应须息万端。莫待冷光轻闪烁。”复云:“看看!”便下座。上堂,僧问:“如何是维摩一默?”师曰:“寒山访拾得。”曰:“恁么则入不二之门。”师嘘一嘘,复曰:“维摩大士去何从,千古令人望莫穷。不二法门休更问,夜来明月上孤峰。”上堂:“春山叠乱青,春水漾虚碧。寥寥天地间,独立望何极。”便下座。却顾谓侍者曰:“适来有人看方丈么?”者曰:“有。”师曰:“作贼人心虚。”上堂:“十方无壁落,四面亦无门。古人向甚么处见客?或若道得接手句,许你天上天下。”上堂:“田地稳密底,佛祖不敢近,为甚么抬脚不起。神通游戏底,鬼神不能测,为甚么下脚不得。直饶十字纵横,朝打三千,暮打八百。”上堂:“大众这一片田地,分付来多时也。尔诸人,四至界畔犹未识在。若要中心树子,我也不惜。”
问:“如何是诸佛本源?”师曰:“千峰寒色。”曰:“未委向上,更有也无?”师曰:“雨滴岩花。”上堂,僧问:“雪覆芦花时如何?”师曰:“点。”曰:“恁么则为祥为瑞去也。”师曰:“两重公案。”乃曰:“雪覆芦花欲暮天,谢家人不在渔船。白牛放却无寻处,空把山童赠铁鞭。”师一日游山,四顾周览,谓侍者曰:“何日复来於此?”侍者哀乞遗偈,师曰:“平生唯患语之多矣。”翌日,出杖屦衣盂散及徒众。乃曰:“七月七日复相见耳。”至期盥沐摄衣,北首而逝。塔全身于寺之西坞,赐明觉大师。
五灯会元-长芦清了禅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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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州长芦真歇清了禅师,左绵雍氏子。荑褓入寺见佛,喜动眉睫,咸异之。年十八,试法华得度。往成都大慈习经论,领大意。出蜀至沔汉,扣丹霞之室。霞问:“如何是空劫已前自己?”师拟对,霞曰:“你闹在,且去。”一日登钵盂峰,豁然契悟,径归侍立。霞掌曰:“将谓你知有。”师欣然拜之。翌日,霞上堂曰:“日照孤峰翠,月临溪水寒。祖师玄妙诀,莫向寸心安。”便下座。师直前曰:“今日胞座,更瞒某不得也。”霞曰:“你试举我今日胞座看。”师良久。霞曰:“将谓你瞥地。”师便出。后游五台,之京师,浮汴直抵长芦,谒祖照,一语契投,命为侍者。逾年分座,未几照称疾退闲,命师继席,学者如归。建炎末,游四明主补陀。台之天封,闽之雪峰,诏住育王,徙温州龙翔,杭之径山。慈宁皇太后命开山皋宁崇先。上堂:“我于先师一掌下,伎俩俱尽,觅个开口处不可得。如今还有恁么快活不彻底汉么?若无,衔铁负鞍,各自著便。”上堂:“久默斯要,不务速说。释迦老子待要款曲卖弄,争奈未出母胎,已被人觑破。且道觑破个甚么?瞒雪峰不得。”上堂:“上孤峰顶,过独木桥,蓦直恁么行,犹是时人脚高脚低处。若见得彻,不出户身遍十方,未入门常在屋里。其或未然,趁凉般取一转柴。”上堂:“道得第一句,不被拄杖子瞒。识得拄杖子,犹是途路中事。作么生是到地头一句?”上堂:“处处觅不得,只有一处不觅自得。且道是那一处?”良久曰:“贼身已露。”上堂:“口边白闳去,始得入门。通身红烂去,方知有门里事。更须知有不出门底。”乃曰:“唤甚么作门?”僧问:“三世诸佛向火焰里转大法轮,还端的也无?”师大笑曰:“我却疑著。”曰:“和尚为甚么却疑著?”师曰:“野花香满路,幽鸟不知春。”问:“不落风彩,还许转身也无?”师曰:“石人行处不同功。”曰:“向上事作么生?”师曰:“妙在一沤前,岂容千圣眼。”僧礼拜,师曰:“只恐不恁么。”师一日入厨看煮阛次,忽桶底脱,众皆失声,曰:“可惜许!”师曰:“桶底脱自合欢喜,因甚么却烦恼?”僧曰:“和尚即得。”师曰:“灼然!可惜许一桶阛。”问僧:“你死后烧作灰,撒却了向甚么处去?”僧便喝。师曰:“好一喝。只是不得翻款。”僧又喝,师曰:“公案未圆,更喝始得。”僧无语。师打曰:“这死汉。”上堂:“苔封古径,不堕虚凝。雾锁寒林,肯彰风要。钩针稳密,孰云渔父栖巢。只么承当,自是平常快活。还有具透关眼底么?”良久曰:“直饶闻早便归去,争似従来不出门。”上堂:“乍雨乍晴,乍寒乍热,山僧底个,山僧自知。诸人底个,诸人自说。且道雪峰口除吃饭外,要作甚么?”问僧:“琉璃殿上玉女驺梭,明甚么边事?”曰:“回互不当机。”师曰:“还有断续也无?”曰:“古今不曾间。”师曰:“正当不曾间时如何?”僧珍重,便出。上堂,撼拄杖曰:“看!看!三千大千世界,一时摇动。云门大师即得,雪峰则不然。”卓拄杖曰:“三千大千世界,向甚么处去?还会么?不得重梅雨,秋苗争见青?”上堂:“幻化空身即法身。”遂作舞云:“见么见么?恁么见得?过桥村酒美。”又作舞云:“见么见么,恁么不见?隔岸野花香。”上堂:“还有不被玄妙污染底么?”良久曰:“这一点倾四海水,已是洗脱不下。”僧问:“如何是空劫已前自己?”师曰:“白马入芦花。”上堂:“穷微丧本,体妙失宗。一句截流,渊玄及尽。是以金针密处,不露央。玉线通时,潜舒异彩。虽然如是,犹是交互双明。且道巧拙不到,作么生相委?”良久曰:“云萝秀处青阴合,岩树高低翠锁深。”上堂:“转功就位,是向去底人,玉沐荆山贵。转位就功是却来底人,红炉片雪春。功位俱转,通身不滞,撒手亡依。石女夜登机,密室无人扫。正恁么时,绝气息一句作么生相委?”良久曰:“归根风堕叶,照尽月潭空。”师终于皋宁崇先,塔于寺西华桐屿,谥悟空禅师。
五灯会元-育王怀琏禅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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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州育王山怀琏大觉禅师,漳州龙溪陈氏子。诞生之夕,梦僧伽降室,因小字泗州。既有异兆,佥知祥应。龆龀出家,角圆顶。笃志道学,寝食无废。一日洗面,泼水于地,微有省发。即慕参寻,远造泐潭法席,投机印可。师事之十馀年,去游庐山,掌记于圆通讷禅师所。皇佑中仁庙有诏,住净因禅院,召对化成殿。问佛法大意,奏对称旨,赐号大觉禅师。后遣中使问曰:“才去竖拂,人立难当。”师即以颂回进曰:“有节非干竹,三星偃月宫。一人居日下,弗与众人同。”帝览大悦。又诏入对便殿,赐罗扇一把,题元寂颂于其上。与师问□诗颂,书以赐之,凡十有七篇。至和中乞归老山中,乃进颂曰:“六载皇都唱祖机,两曾金殿奉天威。青山隐去欣何得,满箧唯将御颂归。”帝和颂不允,仍宣谕曰:“山即如如体也,将安归乎?再住京国,且兴佛法。”师再进颂谢曰:“中使宣传出禁围,再令臣住此禅扉。青山未许藏千拙,白发将何补万几?霄露恩辉方湛湛,林泉情味苦依依。尧仁况是如天阔,应任孤云自在飞。”既而遣使赐龙脑钵。师谢恩罢,捧钵曰:“吾法以坏色衣,以瓦铁食,此钵非法。”遂焚之。中使回奏,上加叹不已。治平中上疏丐归,仍进颂曰:“千簇云山万壑流,闲身归老此峰头。馀生愿祝无疆寿,一柱清香满石楼。”英庙依所乞,赐手诏曰:“大觉禅师怀琏受先帝圣眷,累锡宸章。屡贡诚恳,乞归林下。今从所请,俾遂闲心。凡经过小可庵院,任性住持。或十方禅林,不得抑逼坚请。”师既渡江,少留金山西湖,四明郡守以育王虚席迎致,九峰韶公作疏,劝请四明之人,相与出力,建大阁藏所赐诗颂,榜之曰宸奎。翰林苏公轼知杭时,以书问师曰:“承要作宸奎阁碑,谨已撰成,衰朽废学,不知堪上石否?见参寥说,禅师出京日,英庙赐手诏,其略云:“任性住持”者,不知果有否?如有,切请录示全文,欲添入此一节。”师终藏而不出。逮委顺后,获于箧笥。
开堂日,僧问:“诸佛出世,利济群生。猊座师登,将何拯济?”师曰:“山高水阔。”曰:“华发无根树,鱼跳万仞峰。”师曰:“新罗国里。”曰:“慈舟不棹清波上,剑峡徒劳放木鹅。”师曰:“脱却衣裳卧荆棘。”曰:“人将语试。”师曰:“惯得其便。”僧拊掌,师曰:“更蹦跳。”问:“圣君御颂亲颁赐,和尚将何报此恩?”师曰:“两手拈地。”曰:“恁麽则一人有庆,兆民赖之。”师曰:“半寻拄杖搅黄河。”问:“橹棹不停时如何?”师曰:“清波箭急。”曰:“恁麽则移舟谙水势,举棹别波澜。”师曰:“济水过新罗。”曰:“古佛位中留不住,夜来依旧宿芦花。”师曰:“儿童不识十字街。”问:“坐断毗卢顶,不禀释迦文,犹未是学人行业。如何是学人行业?”师曰:“斫硕望明月。”僧以手便拂,师曰:“作甚麽?”僧茫然。师曰:“赚却一船人。”师曰:“若论佛法两字,是加增之辞,廉纤之说。诸人向这里承当得,尽是二头三首,譬如金屑虽贵,眼里著不得。若是本分衲僧,才闻举著,一摆摆断,不受纤尘,独脱自在,最为亲的。然后便能在天同天,在人同人,在僧同僧,在俗同俗,在凡同凡,在圣同圣。一切处出没自在,并拘检他不得,名邈他不得,何也?为渠能建立一切法故。一切法要且不是渠,渠既无背面,第一不用妄与安排。但知十二时中,平常饮啄,快乐无忧。只此相期,更无别事。所以古人云,放旷长如痴兀人,他家自有通人爱。”
上堂:“文殊宝剑,得者为尊。”乃拈拄杖曰:“净因今日恁麽,直得千圣路绝,虽然如是,犹是矛盾相攻,不犯锋芒,如何运用?”良久曰:“野蒿自发空临水,江燕初归不见人。参!”上堂:“太阳东升,烁破大千之暗。诸人若向明中立,犹是影响相驰。若向暗中立,也是藏头露影汉。到这里作麽生吐露?”良久曰:“逢人只可三分语,未可全抛一片心。参!”上堂:“世法里面,迷却多少人?佛法里面,醉却多少人?只如不迷不醉,是甚麽人分上事?”上堂:“言锋才击,义海交深。若用径截一路,各请归堂。”上堂:“应物现形,如水中月。”遂拈起拄杖曰:“这个不是物,即今现形也。且道月在甚麽处?”良久曰:“长空有路还须透,潭底无踪不用寻。”击香台,下座。上堂:“白日东上,白日西落,急如投壶闪寥廓。神龙一举透无边,纤鳞犹向泥水跃。灵焰中,休凑泊,三岁孩童坐四角。参!”上堂良久,举起拳头曰:“握拳则五岳倒卓,展手则五指参差。有时把定佛祖关,有时拓开千圣宅。今日这里相呈,且道作何使用?”指禅床曰:“向下文长,付在来日。”
五灯会元-天衣义怀禅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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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州天衣义怀禅师,永嘉乐清陈氏子也。世以渔为业。母梦星殒于屋,乃孕。及产,尤多吉祥。儿时坐船尾,父得鱼付师贯之。师不忍,乃私投江中。父怒,笞之,师恬然如故。长游京师,依景德寺为童行。天圣中,试经得度。谒金銮善叶县省,皆蒙印可。遂由洛抵龙门,复至都下,欲继宗风。意有未决,忽遇言《法华》,拊师背曰:“云门临济去!”及至姑苏,礼明觉于翠峰。觉问:“汝名甚么?”曰:“义怀。”觉曰:“何不名怀义?”曰:“当时致得。”觉曰:“谁为汝立名?”曰:“受戒来十年矣。”觉曰:“汝行脚费却多少草鞋?”曰:“和尚莫瞒人好!”觉曰:“我也没量罪过,汝也没量罪过。你作么生?”师无语。觉打曰:“脱空谩语汉,出去!”入室次,觉曰:“恁么也不得,不恁么也不得,恁么不恁么总不得。”师拟议,觉又打出。如是者数四。寻为水头,因汲水折担,忽悟,作投机偈曰:“一二三四五六七,万仞峰头独足立。骊龙颔下夺明珠,一言勘破维摩诘。”觉闻拊几称善。后七坐道场,化行海内,嗣法者甚众。住后,僧, 问:“如何是佛?”师曰:“布发掩泥,横身卧地。”曰:“意旨如何?”师曰:“任是波旬也皱眉。”曰:“恁么则谢师指示。”师曰:“西天此土。”问:“学人上来,请师说法。”师曰:“林间鸟噪,水底鱼行。”上堂:“须弥顶上,不扣金钟。毕钵岩中,无人聚会。山僧倒骑佛殿,诸人反著草鞋,朝游檀特,暮到罗浮。拄杖针筒,自家收取。”上堂:“衲僧横说竖说,未知有顶门上眼。”时有僧问:“如何是顶门上眼?”师曰:“衣穿瘦骨露,屋破看星眠。”上堂,大众集定,乃曰:“上来道个不审,能销万两黄金。下去道个珍重,亦销得四天下供养。若作佛法话会,滴水难消。若作无事商量,眼中著屑。且作么生即是?”良久,曰:“还会么?珍重!”
上堂:“夫为宗师,须是驱耕夫之牛,夺沚人之食,遇贱即贵,遇贵即贱。驱耕夫之牛,令他苗稼丰登。夺沚人之食,令他永绝沚渴。遇贱即贵,握土成金。遇贵即贱,变金成土。老僧亦不驱耕夫之牛,亦不夺沚人之食。何谓?耕夫之牛,我复何用?沚人之食,我复何餐?我也不握土成金,也不变金作土。何也?金是金,土是土,玉是玉,石是石,僧是僧,俗是俗。古今天地,古今日月,古今山河,古今人伦,虽然如此,打破大散关,几个迷逢达磨?”上堂:“雁过长空,影沉寒水。雁无遗晨之意,水无留影之心。若能如是,方解向异类中行。不用续凫截鹤,夷岳盈壑。放行也百丑千拙,收来也挛挛拳拳。用之,则敢与八大龙王斗富。不用,都来不直半分钱。参!”
上堂:“髑髅常干世界,鼻孔摩触家风。芭蕉闻雷开,葵花随日转。诸仁者,芭蕉闻雷开,还有耳么?葵花随日转,还有眼么?若也会得,西天即是此土。若也不会,七九六十三,收。”上堂:“灵源绝耪,普现色身。法离断常,有无堪示。所以道,尘尘不见佛,刹刹不闻经。要会灵山亲授记,昼见日,夜见星。”良久,曰:“若到诸方,不得错举。参!”上堂:“夜来寒霜凛冽,黄河冻结,陕府铁牛腰折。尽道女娲炼石补天,争奈西北一缺。如今欲与他补却,又恐大地人无出气处。且留这一窍,与大地人出气。参!”上堂:“虚明自照,不劳心力。上士见之,鬼神茶饭。中下得之,狂心顿息。更有一人,切忌道著。”上堂:“光透日月,明暗不收。智出圣凡,贤愚不历。所以道,不用低头,思量难得。”良久曰:“是甚么?”上堂:“青萝夤缘,直上寒松之顶。白云淡宫,出没太虚之中。何似南山起云,北山下雨。若也会得,甜瓜彻拥甜。若也不会,苦瓠连根苦。”上堂:“无边刹境,自他不隔于毫端。且道妙喜世界,不动如来,说甚么法?十世古今,始终不离于当念。只如威音王佛最初一会,度多少人?若是通方作者,试为道看。”良久曰:“行路难,行路难。万仞峰头君自看。”上堂:“枯桑知天风,海水知天寒。金色头陀,见处不真。鸡足山中,与他看守衣钵。三十大喻,八百小喻,大似泥里洗土块。四十九年,三百六十余会,摩竭提国犹较些子。德山临济,虽然丈夫,争似堞宾国王,一刀两段。如今若有个人鼻孔辽天,山僧性命何在?”良久曰:“太平本是将军致,不许将军见太平。”喝一喝,下座。
僧问:“天不能盖,地不能载,未审是甚么人?”师曰:“掘地深埋。”曰:“此人还受安排也无?”师曰:“土上更加泥。”问:“牛头未见四祖时如何?”师曰:“长江无六月。”曰:“见后如何?”师曰:“一年一度春。”室中问僧:“无手人能行拳,无舌人解言语。忽然无手人打无舌人,无舌人道个甚么?”又曰:“蜀魄连宵叫,鵽刁终夜啼。圆通门大启,何事隔云泥?”晚年以疾居池阳杉山庵,门弟子智才住临平之佛日,迎归侍奉。才如苏城未还,师速其归。及踵门,师告之曰:“时至,吾行矣。”才曰:“师有何语示徒?”乃说偈曰:“红日照扶桑,寒云封华岳。三更过铁围,拶折骊龙角。”才问:“卵塔已成,如何是毕竟事?”师举拳示之,遂就寝,推枕而寂。塔全身寺东之原。崇宁中谥振宗禅师。
五灯会元-法昌倚遇禅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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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州法昌倚遇禅师,漳州林氏子。幼弃家,依郡之崇福得度。有大志。自受具游方,名著丛席。浮山远和尚尝指谓人曰:“此后学行脚样子也。”参北禅,禅问:“近离甚处?”师曰:“福严。”禅曰:“思大鼻孔长多少?”师曰:“与和尚当时见底一般。”禅曰:“汝道我见时长多少?”师曰:“和尚大似不曾到福严。”禅曰:“学语之流。”又问:“来时马大师安乐否?”师曰:“安乐。”禅曰:“向汝道甚么?”师曰:“教和尚莫乱统。”禅曰:“念汝新到,不能打得你。”师曰:“某甲亦放和尚过。”茶罢,禅问:“乡里甚处?”师曰:“漳州。”禅曰:“三平在彼作甚么?”师曰:“说禅说道。”禅曰:“年多少?”师曰:“与露柱齐年。”禅曰:“有露柱且従,无露柱年多少?”师曰:“无露柱,一年也不少。”禅曰:“夜半放乌鸡。”师留北禅最久。于是师资敲唱,妙出一时。晚至西山,双岭深邃,栖息三年,始应法昌之请。师在双岭受请,与英胜二首座相别,曰:“三年聚首,无事不知。检点将来,不无渗漏。”以拄杖画一画,曰:“这个即且止,宗门事作么生?”英曰:“须弥安鼻孔。”师曰:“恁么则临崖看甜眼,特地一场愁。”英曰:“深沙努眼睛。”师曰:“争奈圣凡无异路,方便有多门。”英曰:“铁蛇钻不入。”师曰:“这般汉有甚共语处?”英曰:“自缘根力浅,莫怨太阳春。”却画一画,曰:“宗门事且止,这个事作么生?”师便掌。英曰:“这漳州子,莫无去就。”师曰:“你这般见解,不打更待何时?”又打。英曰:“也是老僧招得。”上堂:“祖师西来意,特唱此事。只要时人知有。如贫子衣珠,不従人得。三世诸佛,只是弄珠底人。十地菩萨,只是求珠底人。汝等正是伛乞丐,怀宝迷邦。灵利汉才闻举著,眨上眉毛,便知落处。若更踏步向前,不如策杖归山去,长啸一声烟雾深。”示众:“我要一个不会禅底作国师。”上堂:“汝若退身千尺,我便当处生芽。汝若觌面相呈,我便藏身露影。汝若春池拾砾,我便撒下明珠。直得水挤不著,风吹不入,如个无孔铁锤相似。且道法昌还有为人处也无?”良久曰:“利刀割肉疮犹合,恶语伤人恨不销。”上堂:“春山青,春水绿,一觉南柯梦初足。携艘纵步出松门,是处桃英香馥郁。因思昔日灵云老,三十年来无处讨。如今竞爱摘杨花,红香满地无人扫。”上堂,拈起拄杖曰:“我若拈起,你便唤作先照后用。我若放下,你便唤作先用后照。我若掷下,你便唤作照用同时。忽然不拈不放,你向甚么处卜度?直饶会得倜傥分明,若遇临济德山,便须脑门著地。且道伊有甚么长处?”良久曰:“曾经大海休夸水,除却须弥不是山。”上堂:“夜半乌鸡谁捉去?石女无端遭指注。空王令下急搜求,唯心便作军中主。云门长驱,沩山队伍,列五位枪旗,布三玄戈弩。药山持刀,青原荷斧,石巩弯弓,禾山打鼓。阵排雪岭长蛇,兵屯黄檗飞虎。木马带毛烹,泥牛和角煮。赏三军,犒师旅。打葛藤,分露布。截海橙尘,横山簸土。击玄关,除肢路,多少平人受辛苦。无边刹海竞纷纷,三界圣凡无觅处。无觅处,还知否?昨夜云收天宇宽,依然带月啼高树。”上堂:“闲来只么坐,拍手谁赓和?回头忽见簸箕星,水墨观音解推磨。”拍手一下曰:“还会么?八十翁翁虽皓首,看看不见老人容。”上堂:“法昌今日开炉,行脚僧无一个。唯有十八高人,缄口围炉打坐。不是规矩严难,免见诸人话堕。直饶口似秤锤,未免灯笼勘破。不知道绝功勋,妄自修因证果。”喝曰:“但能一念回光,定脱三乘羁锁。”黄龙南禅师至。上堂:“蝗云攫浪数如麻,点著铜睛眼便花。除却黄龙头角外,自余浑是赤斑蛇。法昌小刹,路远山遥,景物萧疏,游人罕到。敢谓黄龙禅师曲赐光临,不唯泉石生辉,亦乃人天欣悦。然云行雨施,自古自今,其奈炉<韦备>之所,钝铁尤多;良医之门,病者愈甚。瘥病须求灵药,销顽必藉金锤。法昌这里,有几个垛根阿师,病者病在膏肓,顽者顽入骨髓。若非黄龙老汉到来,总是虚生浪死。”拈拄杖曰:“要会么?打阛还他州土麦,唱歌须是帝乡人。”僧问:“古镜未磨时如何?”师曰:“却须磨取。”曰:“未审如何下手?”师曰:“镜在甚么处?”僧遂作一圆相,师便打曰:“这漆桶,碌砖也不识。”师与感首座岁夜吃汤次,座曰:“昔日北禅分岁,曾烹露地白牛。和尚今夜分岁,有何施设?”师曰:“腊雪连山白,春风透户寒。”座曰:“大众吃个甚么?”师曰:“莫嫌冷淡无滋味,一饱能消万劫沚。”座曰:“未审是甚么人置办?”师曰:“无惭愧汉,来处也不知。”英胜二首座到山相访。英曰:“和尚寻常爱检点诸方,今日因甚么却来古庙里作活计?”师曰:“打草只要蛇惊。”英曰:“莫涂糊人好!”师曰:“你又剌头入胶盆作甚么?”英曰:“古人道,我见两个泥牛斗入海,所以住此山。未审和尚见个甚么?”师曰:“你他时异日,有把茅葢头,人或问你,作么生祗对?”英曰:“山头不如岭尾。”师曰:“你且道,还当得住山事也无?”英曰:“使酴不及拖犁。”师曰:“还曾梦见古人么?”英曰:“和尚作么生?”师展两手。英曰:“虾跳不出斗。”师曰:“休将三寸烛,拟比太阳辉。”英曰:“争奈公案见在。”师曰:“乱统禅和,如麻似粟。”龙图徐公禧布衣时,与师往来,为法喜之游。师将化前一日,作偈遗之曰:“今年七十七,出行须择日。昨夜问龟哥,报道明朝吉。”徐览偈耸然,邀灵源清禅师同往。师方坐寝室,以院务诫知事曰:“吾住此山二十三年,护惜常住,每自补之。今行矣,汝辈著精彩。”言毕,举拄杖曰:“且道这个分付阿谁?”徐与灵源皆屏息。遂掷杖投床,枕臂而化。
五灯会元-黄龙祖心禅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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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兴府黄龙祖心宝觉禅师,南雄氏子。参雪峰悦禅师,三年无所得,辞去。悦曰:“必往依黄檗南禅师。”师至黄檗,四年不大发明。又辞,再上云峰。会悦谢世,就止石霜。因阅《传灯》,至“僧问多福:“如何是多福一丛竹?”福曰:“一茎两茎斜。”曰:“不会。”福曰:“三茎四茎曲。””师于此开悟,彻见二师用处,径回黄檗。方展坐具,檗曰:“子已入吾室矣。”师踊跃曰:“大事本来如是,和尚何得教人看话,百计搜寻?”檗曰:“若不教你如此究寻,到无心处自见自肯,即吾埋没汝也。”住后,僧问:“达磨九年面壁,意旨如何?”师曰:“身贫无被葢。”曰:“莫孤负他先圣也无?”师曰:“阇黎见处又作么生?”僧画一圆相,师曰:“燕雀不离窠。”僧礼拜。师曰:“更深犹自可,午后始愁人。”问:“未登此座时如何?”师曰:“一事全无。”曰:“登后如何?”师曰:“仰面观天不见天。”上堂:“愚人除境不忘心,智者忘心不除境。不知心境本如如,触目遇缘无障碍。”遂举拂子曰:“看!拂子走过西天,却来新罗国里。知我者谓我拖泥带水,不知我者赢得一场怪诞。”上堂:“大凡穷生死根源,直须明取自家一片田地。教伊去处分明,然后临机应用,不失其宜。只如锋萸未兆已前,都无是个非个。瞥尔爆动,便有五行金土相生相溇,胡来汉现,四姓杂居。各任方隅,是非锋起。致使玄黄不辨,水乳不分,疾在膏肓,难为救疗。若不当阳晓示,穷子无以知归。欲得大用现前,便可顿忘诸见。诸见既尽,昏雾不生。大智洞然,更非他物。珍重!”上堂,击禅床曰:“一尘才举,大地全收。诸人耳在一声中,一声遍在诸人耳。若是摩霄俊鹘,便合乘时;止泺困鱼,徒劳激浪。”上堂:“不与万法为侣,即是无诤三昧,便恁么去,争奈弦急则声促。若能向紫罗帐里撒真珠,未必善因而招恶果。”上堂:“有句无句,如藤倚树。且任诸人点头,及乎树倒藤枯,上无訩天之计,下无入地之谋。灵利汉这里著得一只眼,便见七纵八横。”举拂子曰:“看太阳溢目,万里不挂片云。若是覆盆之下,又争怪得老僧。”上堂:“若也单明自己,不悟目前,此人有眼无足。若悟目前,不明自己,此人有足无眼。据此二人,十二时中常有一物,蕴在胸中。物既在胸,不安之相,常在目前。既在目前,触途成滞。作么生得平稳去?祖不言乎:执之失度,必入邪路。放之自然,体无去住。”上堂:“良工未出,玉石不分。巧冶无人,金沙混杂。还有无师自悟底么?出来辨别看。”乃举拂子曰:“且道是金是沙?”良久曰:“见之不取,思之千里。”上堂:“有时开门待知识,知识不来过。有时把手上高山,高山人不顾。或作败军之将,向阇黎手里拱手归降。或为忿怒那吒,敲骨打髓。正当恁么时,还有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底么?有则向百尺竿头,进取一步。如无,少室峰前,一场笑具。”上堂:“心同虚空界,示等虚空法。证得虚空时,无是无非法。便恁么休去,停桡把缆,且向湾里泊船。若据衲僧门下,天地悬隔。且道衲僧门下,有甚长处?木栗横担不顾人,直入千峰万峰去。”上堂:“一不向,二不开。翻思南岳与天台。堪笑白云无定止,被风吹去又吹来。”上堂:“不是风动,不是幡动,明眼汉谩他一点也不得。仁者心动且缓缓,你向甚处见祖师?”乃掷下拂子,曰:“看!”上堂:“过去诸佛已灭,未来诸佛未生。正当现在,佛法委付黄龙。放行则恍恍惚惚,其中有物。把住则杳杳冥冥,其中有精。且道放行即是,把住即是?竿头丝线従君弄,不犯清波意自殊。”上堂:“虎头生角人难措,石火电光须密布。假饶烈士也应难,懵底那能善回互。手擎日月,背负须弥,掷向他方,其中众生不觉不知。其中众生骑驴入诸人眼里,诸人亦不觉不知。会么?将此深心奉尘刹,是则名为报佛恩。”上堂:“一沤未发,古帆未征。风信不来,无人举棹。正当恁么时,水脉如何辨的?君不见云门老,垂手处,落落清波无透路。又不见华亭叟,泄天机,夜深空载月明归。莫怪相逢不相识,従教万古漫漫黑。”上堂:“马祖胞堂,百丈卷席。后人不善来风,尽道不留耪迹。殊不知桃花浪里正好张帆,七里滩头更堪垂钓。如今必有辨浮沉、识深浅底汉,试出来定当水脉看。如无,且将渔父笛,闲向海边吹。”上堂:“风萧萧兮木叶飞,鸿雁不来音信稀。还乡一曲无人吹,令余拍手空迟疑。”上堂:“镜像或谓有,揽之不盈手。镜像或谓无,分明如俨图。所以取不得,舍不得,不可得中只么得。还会么?不作维摩诘,又似傅大士。”上堂:“夫玄道者,不可以设功得。圣智者,不可以有心知。真谛者,不可以存我会。至功者,不可以营事为。古人一期应病与药则不可。若是丈夫汉,出则经济天下,不出则卷而怀之。尔若一向声和响顺,我则排斥诸方。尔若示现酒肆么坊,我则孤峰独宿。且道甚处是黄龙为人眼?”师室中常举拳,问僧曰:“唤作拳头则触,不唤作拳头则背。唤作甚么?”将入灭,命门人黄大史庭坚主后事。茶毗日,邻峰为秉炬,火不续,黄顾师之得法上首死心新禅师曰:“此老师有待于吾兄也。”新以丧拒,黄强之。新执炬召众曰:“不是余殃累及我,弥天罪过不容诛。而今两脚捎空去,不作牛兮定作驴。”以火炬打一圆相曰:“只向这里雪屈。”掷炬,应手而毽。灵骨窆于普觉塔之东,谥宝觉禅师。
五灯会元-兜率从悦禅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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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兴府兜率从悦禅师,赣州熊氏子。初首众於道吾,领数衲谒云盖智和尚,智与语,未数句尽知所蕴。乃笑曰:“观首座气质不凡,奈何出言吐气如醉人邪?”师面热汗下,曰:“愿和尚不吝慈悲。”智复与语,锥札之,师茫然,遂求入室。智曰:“曾见法昌遇和尚否?”师曰:“曾看他语录,自了可也,不愿见之。”智曰:“曾见洞山文和尚否?”师曰:“关西子没头脑,拖一条布裙,作尿臭气,有甚长处?”智曰:“你但向尿臭气处参取。”师依教,即谒洞山,深领奥旨。复谒智,智曰:“见关西子后大事如何?”师曰:“若不得和尚指示,洎乎蹉过一生。”遂礼谢。师复谒真净,后出世鹿苑。有清素者,久参慈明,寓居一室,未始与人交。师因食蜜渍荔枝,偶素过门,师呼曰:“此老人乡果也,可同食之。”素曰:“自先师亡后,不得此食久矣。”师曰:“先师为谁?”素曰:“慈明也。某忝执侍十三年耳。”师乃疑骇,曰:“十三年堪忍执侍之役,非得其道而何?”遂馈以馀果,稍稍亲之。素问:“师所见者何人?”曰:“洞山文。”素曰:“文见何人?”师曰:“黄龙南。”素曰:“南匾头见先师不久,法道大振如此。”师益疑骇,遂袖香诣素作礼。素起避之,曰:“吾以福薄,先师授记,不许为人。”师益恭,素乃曰:“怜子之诚,违先师之记。子平生所得,试语我。”师具通所见。素曰:“可以入佛而不能入魔。”师曰:“何谓也?”素曰:“岂不见古人道,末后一句,始到牢关。”如是累月,素乃印可。仍戒之曰:“文示子者,皆正知正见。然子离文太早,不能尽其妙。吾今为子点破,使子受用得大自在。他日切勿嗣吾也。”师后嗣真净。僧问:“提兵统将,须凭帝主虎符。领众匡徒,密佩祖师心印。如何是祖师心印?”师曰:“满口道不得。”曰:“只这个别更有?”师曰:“莫将支遁鹤,唤作右军鹅。”问:“如何是兜率境?”师曰:“一水蓝色,千峰削玉青。”曰:“如何是境中人?”师曰:“七凹八凸无人见,百手千头只自知。”上堂:“耳目一何清,端居幽谷里。秋风入古松,秋月生寒水。衲僧於此更求真,两个猢狲垂四尾。”喝一喝。上堂:“兜率都无辨别,却唤乌龟作鳖。不能说妙谈真,只解摇唇鼓舌,遂令天下衲僧,觑见眼中滴血,莫有翻嗔作喜、笑傲烟霞者麽?”良久曰:“笛中一曲升平乐,算得生平未解愁。”上堂:“始见新春,又逢初夏。四时若箭,两曜如梭。不觉红颜翻成白首。直须努力,别著精神,耕取自己田园,莫犯他人苗稼。既然如是,牵犁拽杷,须是雪山白牛始得。且道鼻孔在甚麽处?”良久曰:“叱!叱!”上堂:“常居物外度清时,牛上横将竹笛吹。一曲自幽山自绿,此情不与白云知。庆快诸禅德,翻思范蠡谩泛沧波,因念陈抟空眠太华,何曾梦见?浪得高名。实未神游,闲漂野迹。既然如此,具眼衲僧,莫道龙安非他是己好!”上堂:“无法亦无心,无心复何舍。要真尽属真,要假全归假。平地上行船,虚空里走马。九年面壁人,有口还如哑。参!”上堂:“夜夜抱佛眠,朝朝还共起。起坐镇相随,语默同居止。欲识佛去处,只这语声是。诸禅德,大小傅大士,只会抱桥柱澡洗,把缆放船,印板上打将来,模子里脱将去。岂知道本色衲僧,塞除佛祖窟,打破玄妙门,跳出断常坑,不依清净界。都无一物,独奋双拳,海上横行,建家立国。有一般汉,也要向百尺竿头凝然端坐,洎乎翻身之际,舍命不得。岂不见云门大师道,知是般事,拈放一边,直须摆动精神,著些筋骨。向混沌未剖已前荐得,犹是钝汉。那堪更於他人舌头上,咂啖滋味,终无了日。诸禅客,要会麽?剔起眉毛有甚难,分明不见一毫端,风吹碧落浮云尽,月上青山玉一团。”喝一喝,下座。一日,漕使无尽居士张公商英按部过分宁,请五院长老就云岩说法。师最后登座,横拄杖曰:“适来诸善知识,横拈竖放,直立斜抛,换步移身,藏头露角。既於学士面前各纳败阙,未免吃兜率手中痛棒。到这里不由甘与不甘。何故?见事不平争忍得,衲僧正令自当行。”卓拄杖,下座。室中设三语以验学者:“一日拨草瞻风,只图见性,即今上人性在甚麽处?二曰识得自性,方脱生死,眼光落地时作麽生脱?三曰脱得生死,便知去处。四大分离,向甚麽处去?”元佑六年冬,浴讫集众,说偈曰:“四十有八,圣凡尽杀,不是英雄,龙安路滑。”奄然而化,其徒遵师遗诫,欲火葬捐骨江中。得法弟子无尽居士张公遣使持祭,且曰:“老师於祖宗门下有大道力,不可使来者无所起敬。”俾塔於龙安之乳峰,谥真寂禅师。
五灯会元-泐潭文准禅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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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兴府泐潭湛堂文准师,兴元府梁氏子。初谒真净,净问:“近离甚处?”师曰:“大仰。”净曰:“夏在甚处?”师曰:“大沩。”净曰:“甚处人?”师曰:“兴元府。”净展手曰:“我手何以拂手?”师罔措。净曰:“适一只对,一一灵明,一一天真。及乎道个我手何似拂手,便成窒碍。且道病在甚处?”师曰:“某甲不会。”净曰:“一切见成,更教谁会?”师当下释然。服勤十载,所往必随。绍圣三年,真净移石门,众益盛。凡衲僧扣问,但瞑目危坐,无所示见。来学则往治蔬圃,率以为常。师谓同行恭上座曰:“老汉无意于法道乎!”一日,举杖决渠,水溅衣,忽大悟。净诟曰:“谟李公景直守豫章,请开法云岩。未几,移居泐潭。”僧问:“教意即且置,未审如何是祖意?”师曰:“烟村三月里,别是一家春。”问:“寒食因悲郭外春,墅田无处不伤神。林间垒垒添新冢,半是去年来哭人。这事且拈放一边,如何是道?”师曰:“苍天!苍天!”曰:“学人特伸请问。”师曰:“十字街头吹尽八,村酸冷酒两三巡。”问:“一法若有,毗卢堕在凡夫。万法若无,普贤失其境界。去此二途,请师一决。”师曰:“大黄甘草。”曰:“此犹是学人疑处。”师曰:“放待冷来看。”问:“向上一路,千圣不传,未审如何是向上一路?”师曰:“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曰:“为甚不传?”师曰:“家家有路透长安。”曰:“只如衲僧门下,毕竟作么生?”师曰:“放你三十棒。”上堂曰:“五九四十五,圣人作而万物睹。秦时轹钻头尖,汉祖殿前樊哙怒。曾闻黄鹤楼,崔颢题诗在上头:‘晴川历历汉阳戍,芳草萋萋鹦鹉洲。’可知礼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蓦拈拄杖,起身云:“大众宝峰何似孔夫子?”良久曰:“酒逢知已饮,诗向会人吟。”卓拄杖,下座。上堂:“扎!久雨不晴,直得五老峰头黑云叆叇,洞庭湖里白浪滔天。云门大师忍俊不禁,向佛殿里烧香,三门头合掌,祷祝咒愿:愿黄梅石女生和,了母团圆,少室无角铁牛,常甘水草。”喝一喝:“有甚么交涉?”顾众曰:“不因杨得意,争见马相知?”上堂:“混元未判,一气岑寂。不闻有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秋收冬藏。正当恁么时,也好个时节。叵耐雪峰老汉,却问虚空里钉橛。辊三个木毯,直至后人构占不上,便见沩山水牯牛,一向胆大心粗;长沙大虫,到处咬人家猪狗。虽然无礼难容,而今放过一着。《孝经》序云:朕闻上古,其风朴略。山前华尧民解元,且喜尊候安乐。参!”上堂:“今朝腊月十,夜来天落雪。群峰极目高低白,绿竹青松难辨别。必是来年蚕麦熟,张公李公皆忻悦。皆忻悦,鼓腹喁歌笑不彻。把得云箫缭乱吹,依涵有如杨柳枝。又不觉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左之右之。”喝曰:“禅客相逢只弹指,此心能有几人知?”上堂:“太阳门下,日日三秋。明月堂前,时时九夏。洞山和尚,只解夜半捉乌鸡,殊不知惊起邻家睡。宝峰相席打令,告诸禅德,也好冷处著把火。咄!”上堂:“古人道,不看经,不念佛,看经念佛是何物?自従识得转经人。”举拂子曰:“龙藏圣贤都一拂。”以拂子拂一拂,曰:“诸禅德,正当恁么时,且道云岩土地向甚么处安身立命?”掷下拂子,以两手握拳叩齿曰:“万灵千圣,千圣万灵。”上堂,僧问:“教中道,若有一人,发真归源,十方虚空,悉皆消殒。未审此理如何?”师遂展掌,点指曰:“子丑寅卯,辰巳午未。一罗二土,三水四金,五太阳、六太阴、七计都。今日计都星入巨蟹宫。宝峰不打这鼓笛。”便下座。上堂:“大道纵横,触事现成。云开日出,水绿山青。”拈拄杖,卓一下,曰:“云门大师来也。说道,观音菩萨将钱买胡饼,放下手元来却是馒头。大众,云门只见锥头利,不见凿头方。宝峰即不然。”掷下拄杖曰:“勿于中路事空王,策杖须还达本乡。昨日有人従淮南来,不得福建信,却道嘉州大像,吞却陕府铁牛。”喝一喝,曰:“是甚说话,笑倒云居土地。”上堂:“祖师关捩子,幽隐少人知。不是悟心者,如何举似伊!”喝一喝,曰:“是何言欤?若一向恁么,达磨一宗扫土而尽。所以大觉世尊,初悟此事,便开方便门,示真实相。普令南北东西,四维上下,郭大李二,邓四张三,同明斯事。云岩今日不免逼古去也。”击拂子曰:“方便门开也。作么生是真实相?”良久云:“十八十九,惩人夜走。”示众,拈拄杖曰:“衲僧家竿木随身,逢场作戏。倒把横拈,自有意思。所以昔日药山和尚问云岩曰:‘闻汝解弄师子,是否?’岩曰:‘是。’山曰:‘弄得几出?’岩曰:‘弄得六出。’山曰:‘老僧亦解弄。’岩曰:‘和尚弄得几出?’山曰:‘老僧只弄得一出。’岩曰:‘一即六,六即一。’山便休。大众,药山云岩钝置杀人,两父子弄一个师子,也弄不出。若是准上座,只消得自弄。拽得来拈头作尾,拈尾作头,转两个金睛,攫几钩铁爪,吼一声直令百里内猛兽潜晨,蒲空里飞禽乱坠。准上座未弄师子,请大众高著眼,先做一个定场。”掷下拄杖曰:“个中消息子,能有几人知?”师自浙回泐潭,谒深禅师,寻命分座。闻有悟侍者,见所掷爨余有省,诣方丈通所悟。深喝出,因丧志,自经于延寿堂厕后,出没无时,众惮之。师闻,中夜特往登溷,方脱衣,悟即提净水至。师曰:“待我脱衣,”脱罢悟复至。未几,悟供筹子,师涤净已,召接净桶去。悟才接,师执其手问曰:“汝是悟侍者那!”悟曰:“诺。”师曰:“是当时在知客寮,见掉火柴头,有个悟处底么?参禅学道,只要知个本命元辰下落处。汝铲地作此去就,汝在藏殿,移首座鞋,岂不是汝当时悟得底?又在知客寮移他枕子,岂不是汝当时悟得底?汝每夜在此提水度筹,岂不是汝当时悟得底?因甚么不知下落,却在这里恼乱大众。”师猛推之,索然如倒垒甓,由是无复见者。政和五年夏,师卧病,进药者令忌毒物,师不従。有问其故,师曰:“病有自性乎?”曰:“病无自性。”师曰:“既无自性,则毒物宁有心哉?以空纳空,吾未尝颠倒。汝辈一何昏迷!”十月二十日,更衣说偈而化。阇维得设利,晶圆光洁,睛齿数珠不坏。塔于南山之阳。
五灯会元-白云守端禅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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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州白云守端禅师,衡阳葛氏子,幼事翰墨,冠依茶陵郁禅师披削,往参杨歧。歧一日忽问:“受业师为谁?”师曰:“茶陵郁和尚。”歧曰:“吾闻伊过桥遭跌有省,作偈甚奇,能记否?”师诵曰:“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今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歧笑而趋起,师愕然,通夕不寐。黎明,咨询之。适岁暮,歧曰:“汝见昨日打殴摊者么?”曰:“见。”歧曰:“汝一筹不及渠。”师复骇曰:“意旨如何?”歧曰:“渠爱人笑,汝怕人笑。师大悟。巾侍久之,辞游庐阜。圆通讷禅师举往承天,声名籍甚。又逊居圆通,次徒华龙门、兴化海会,所至众如云集。”僧问:“如何是佛?”师曰:“获汤无冷处?”曰:“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水底按葫芦。”曰:“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鸟飞兔走。”问:“不求诸圣,不重已灵,未是衲僧分上事。如何是衲僧分上事?”师曰:“死水不藏龙。”曰:“便恁么去时如何?”师曰:“赚杀你。”到栖贤,上堂:“承天自开堂后,便安排些葛藤来山南东葛西葛,却为在归宗开先万杉打叠了也。今日到三峡会里,大似临嫁医瘿,卒著手脚不办。幸望大众不怪。伏唯珍重!”上堂:“鸟有双翼,飞无远近。道出一隅,行无前后。你衲僧家,寻常拈匙放箸,尽道知有;乃至上岭时,为甚么却气急?不见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上堂:“乾坤之内,宇宙之间,中有一宝,秘在形山。大众,眼在鼻上,脚在肚下,且道宝在甚么处?”良久云:“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上堂:“古者道,将此深心奉尘刹,是则名为报佛恩。圆通则不然,时挑野菜和根煮,旋斫生柴带叶烧。”上堂:“江月照,松风吹,到这里还有漏网者么?”良久曰:“皇天无亲。”上堂:“入林不动草,入水不动波,入鸟不乱行。大众,这个是把缆放船底手脚,且道衲僧家合作么生?”以手拍禅床曰:“掀翻海岳求知已,拨乱乾坤见太平。”上堂:“忌口自然诸病减,多情未免有时劳。贫居动便成违顺,落得清闲一味高。虽然如是,莫谓无心云是道,无心犹隔一重关。”示众云:“泥佛不度水,木佛不度火,金佛不度炉,真佛内里坐。大众,赵州老子十二剂骨头,八万四千毛孔,一时抛向诸人怀里了也。圆通今日路见不平,为古人出气。”以手拍禅床云:“须知海岳归明主,未信乾坤陷吉人。”
示众云:“佛身充满于法界,普现一切群生前。随缘赴感靡不周,而常处此菩提座。大众,作么生说个随缘赴感底道理?只于一弹指闲,尽大地含生根机,一时应得周足,而未尝动著一毫头,便且唤作随缘赴感,而常处此座。只如山僧,比者受法华请,相次与大众相别去。宿松县里开堂了,方归院去。且道还离此座也无?若道离,则世谛流布。若道不离,作么生见得个不离底事?莫是无边刹境,自他不隔于毫端;十世古今,始终不离于当念么?又莫是一切无心,一时自遍么?若恁么,正是掉棒打月,到这里直须悟始得,悟后更须遇人始得。你道既悟了便休,又何必更须遇人?若悟了遇人底,当垂手方便之时,著著自有出身之路,不瞎却学者眼。若只悟得乾萝亶头底,不唯瞎却学者眼,兼自己动,便先自犯锋伤手。你看我杨歧先师问慈明师翁道:‘幽鸟语喃喃,辞云入乱峰时如何?’答云:‘我行荒草里,汝又入深村。’进云:‘官不容针,更借一问。’师翁便喝,进云‘好喝’。师翁又喝,先师亦喝。师翁乃连喝两喝,先师遂礼拜。大众须知,悟了遇人者,向十字街头与人相逢,却在千峰顶上握手。向千峰顶上相逢,却在十字街头握手。所以山僧尝有颂云:‘他人住处我不住,他人行处我不行。不是为人难共聚,大都缁素要分明。’山僧此者临行,解开布袋头,一时撒在诸人面前了也。有眼者莫错怪好!珍重!”
开堂示众云:“昔日灵山会上,世尊拈花,迦叶微笑。世尊道,吾有正法眼藏,分付摩诃大迦叶,次第流传,无令断绝,至于今日。大众,若是正法眼藏,释迦老子自无分,将个甚么分付?将个甚么流传?何谓如此?况诸人分上,各各自有正法眼藏。每日起来,是是非非,分南分北,种种施为,尽是正法眼藏之光影。此眼开时,乾坤大地,日月星辰,森罗万象,只在面前,不见有毫厘之相。此眼未开时,尽在诸人眼睛里。今日已开者,不在此限。有未开者,山僧不惜手,为诸人开此正法眼藏看!”乃举手,竖两指曰:“看!看!若见得去,事同一家。若也未然,山僧不免重说偈言:‘诸人法眼藏,千圣莫能当。为君通一线,光辉满大唐。须弥走入海,六月降严霜。’法华虽恁道,无句得商量。大众,既满口道了,为甚么却无句得商量?”喝一喝曰:“分身两处看。”
上堂:“释迦老子有四弘誓愿云:‘众生无边誓愿度,烦恼无尽誓愿断,法门无量誓愿学,佛道无上誓愿成。’法华亦有四弘誓愿:‘饥来要吃饭,寒到即添衣,困时伸脚睡,热处爱风吹。’”上堂:“古人留下一言半句,未透时撞著铁壁相似,忽然一日觑得透后,方知自己便是铁壁。如今作么生透?”复曰:“铁壁,铁壁。”上堂:“若端的得一回汗出,便向一茎草上现琼楼玉殿。若未端的得一回汗出,纵有琼楼玉殿,却被一茎草葢却。作么生得汗出去?自有一双穷相手,不曾容易舞三台。”上堂:“安居之首,禁足为名。禁足之意,意在进道而护生。衲僧家更有何生而可护?何道而可进?唾一唾,唾破释迦老子面门。踏一步,踏断释迦老子背脊骨。犹是随群逐队汉,未是本分衲僧。”良久曰:“无限风流慵卖弄,免教人指好郎君。”上堂:“丝毫有趣皆能进,毕竟无归若可当。逐日退身行兴尽,忽然得见本爷持。作么生是本爷持?”乃云:“万福。”便下座。示众云:“如我按指,海印发光。”拈起拄杖云:“山河大地,水鸟树林,情与无情,今日尽向法华拄杖头上作大师子吼,演说摩诃大般若。且道天台南岳说个甚么法门?南岳说:‘洞上五位修行,君臣父子各得其宜。莫守寒岩异草青,坐却白云宗不妙。’天台说:‘临济下,三玄三要四料拣,一喝分宾主,照用一时行。要会个中意,日午打三更。’庐山出来道:‘你两个正在葛藤窠里,不见道,欲得不招无间业,莫谤如来正法轮。’大众据此三个汉见解,若上衲僧秤子上称,一个重八两,一个重半斤,一个不直半分钱。且道那个不直半分钱?”良久云:“但愿春风齐著力,一时吹入我门来。”卓拄杖,下座。熙宁五年迁化,寿四十八。
五灯会元-保宁仁勇禅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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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保宁勇禅师,四明竺氏子。容止渊秀,龆为大僧,通天台教。更衣谒雪窦明觉禅师,觉意其可任大法,诮之曰:“央庠座主。”师愤悱下山,望雪窦拜曰:“我此生行脚参禅,道不过雪窦,誓不归乡!”即往泐潭,逾纪疑情未泮。闻杨歧移云葢,能钤键学者,直造其室,一语未及,顿明心印。歧殁,従同参白云端禅师游,研极玄奥。后出世两住保宁而终。僧问:“如何是佛?”师曰:“近火先焦。”曰:“如何是道?”师曰:“泥里有剌。”曰:“如何是道中人?”师曰:“切忌踏著。”问:“先德道:‘寒风凋败叶,犹喜故人归。’未审谁是故人?”师曰:“杨歧和尚迁化久矣。”曰:“正当恁么时,更有甚么人为知音?”师曰:“无眼村翁暗点头。”问:“如何是佛?”师曰:“自屎不觉臭。”问:“如何是保宁境?”师曰:“主山头倒卓。”曰:“如何是境中人?”师曰:“鼻孔无半边。”问:“如何是尘中自在底人?”师曰:“因行不妨掉臂。”问:“如何是佛?”师曰:“铁锤无孔。”曰:“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镬汤无冷处。”问:“灵山指月,曹溪话月,未审保宁门下如何?”师曰:“嘎。”曰:“有花当面贴。”师便喝。问:“摘叶寻枝即不问,如何是直截根源?”师曰:“蚊子上铁牛。”曰:“直截根源人已晓,中下之流如何指示?”师曰:“石人脊背汗通流。”
上堂:“山僧二十余年,挑囊负钵,向寰海之内,参善知识十数余人,自家并无个见处,有若顽石相似。参底尊宿,亦无长处可相利益。自此一生,作个百无所解底人。幸自可怜生,忽然被业风吹到江宁府,无端被人上当,推向十字路头,住个破院,作粥饭主人。接待南北,事不获已,随分有盐有醋,粥足饭足,且恁过时。若是佛法,不曾梦见。”上堂,侍者烧香罢,师指侍者曰:“侍者已为诸人说法了也。”上堂:“看看,山僧入拔舌地狱去也!”以手拽舌云:“阿耶阿耶!”上堂:“相骂无好言,相打无好拳。大众,直须恁么,始得一句句切害,一拳拳著实。忽然打著个无面目汉,也不妨畅快杀人。”上堂:“满口是舌,都不能说。碧眼胡僧,当门齿缺。”上堂:“秋风凉,松韵长。未归客,思故乡。且道谁是未归客?何处是故乡?”良久曰:“长连床上,有粥有饭。”上堂:“天上无弥勒,地下无弥勒。打破太虚空,如何寻不得?”垂下一足曰:“大众向甚么处去也?”上堂:“若说佛法供养大众,未免眉须堕落。若说世法供养大众,入地狱如箭射。去此二途,且道保宁今日当说甚么?三寸舌头无用处,一双空手不成拳。”上堂:“古人底今人用,今人底古人为。古今无背面,今古几人知?耶鸣咿!一九与二九,相逢不出手。”上堂:“有手脚,无背面。明眼人,看不见。天左旋,地右转。”拍膝曰:“西风一阵来,落叶两三片。”上堂:“风鸣条,雨破块,晓来枕上莺声碎。虾蟆蚯蚓一时鸣,妙德空生都不会。都不会,三个成群,四个作队。窈窈窕窕,飘飘祆祆。向南北东西,折得梨花李花,一佩两佩。”上堂:“智不到处,切忌道著,道著则头角生。大众头角生了也,是牛是马?”上堂:“无漏真净,云何是中更容他物?”喝一喝,曰:“好人不肯做,须要屎里卧。”上堂:“夜静月明,水清鱼现。金钩一掷,何处寻踪?”提起拄杖曰:“历细历细。”
示众云:“有个汉,怪复丑,眼直鼻蓝羲,面南看北斗。解使日午金乌啼,夜半铁牛吼。天地旋,山河走,羽族毛群,失其所守。直得文殊普贤出此没彼,七纵八横,千生万受。蓦然逢著个黄面瞿昙,不惜眉毛,再三与伊摩顶授记,云善哉善哉,大作佛事,希有希有。于是乎自家么么罗罗,藏头缩手。”召云:“大众,此话大行,何必更待三十年后。”示众云:“大方无外,大圆无内。无内无外,圣凡普会。瓦砾生光,须弥粉碎。无量法门,百千三昧。”拈起拄杖云:“总在这里。会么?苏噜苏噜,悉哩悉哩娑诃。”示众云:“释迦老子四十九年说法,不曾道著一字。优波鞠多丈室盈筹,不曾度得一人。达磨不居少室,六祖不住曹溪,谁是后昆,谁为先觉?既然如是,彼自无疮,勿伤之也。”拍膝,顾众云:“且喜得天下太平。”示众云:“真相无形,示形现相。千怪万状,自此而彰。喜则满面光生,怒则双眉陡竖。非凡非圣,或是或非,人不可量,天莫能测。直下彪得,未称丈夫。唤不回头,且莫错怪。”
五灯会元-五祖法演禅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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蕲州五祖法演禅师,绵州邓氏子。三十五始弃家,祝发受具。往成都,习唯识、百法论,因闻菩萨入见道时,智与理冥,境与神会,不分能证所证。西天外道尝难比丘曰:“既不分能证所证,却以何为证?”无能对者。外道贬之,令不鸣钟鼓,反披袈裟。三藏奘法师至彼,救此义曰:“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乃通其难。师曰:“冷暖则可知矣,作么生是自知底事?”遂质本讲曰:“不知自知之理如何?”讲莫疏其问,但诱曰:“汝欲明此,当往南方,扣传佛心宗者。”师即负笈出关。所见尊宿,无不以此咨决所疑,终不破。洎谒圆照本禅师,古今因缘会尽,唯不会僧问兴化:“四方八面来时如何?”化云:“打中间底。”僧作礼。化云:“我昨日赴个村斋,中途遇一阵卒风暴雨,却向古庙里避得过。”请益本。本云:“此是临济下因缘,须是问他家儿孙始得。”师遂谒浮山远禅师,请益前话。远云:“我有个譬喻,说似你。你一似个三家村里卖柴汉子,把个匾担向十字街头,立地问人,中书堂今日商量甚么事?”师默计云:“若如此大故未在。”远一日语师曰:“吾老矣,恐虚度子光阴,可往依白云。此老虽后生,吾未识面,但见其颂临济三顿棒话,有过人处。必能了子大事。”师潸然礼辞。至白云,遂举僧问南泉摩尼珠话,请问。云叱之,师领悟。献投机偈曰:“山前一片闲田地,叉手叮咛问祖翁。几度卖来还自买,为怜松竹引清风。”云特印可,令掌磨事。未几,云至,语师曰:“有数禅客自庐山来,皆有悟入处。教伊说,亦说得有来由。举因缘,问伊亦明得。教伊下语亦下得。只是未在。”师于是大疑,私自计曰:“既悟了,说亦说得,明亦明得。如何却未在?”遂参究累日,忽然省悟。従前宝惜,一时放下。走见白云,云为手舞足蹈,师亦一笑而已。师后曰:“吾因磅出一身白汗,便明得下千载清风。”云一日示众曰:“古人道,如镜铸像,像成后镜在甚么处?”众下语不契,举以问师。师近前问讯曰:“也不较多。”云笑曰:“须是道者始得。”乃命分座,开示方来。
初住四面,迁白云,晚居东山。僧问:“携筇领众,祖令当行。坐断要津,师意如何?”师曰:“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曰:“四面无门山岳秀,今朝且得主人归。”师曰:“你道路头在甚么处?”曰:“为甚么对面不相识?”师曰:“且喜到来。”问:“祖意教意,是同是别?”师曰:“人贫智短,马瘦毛长。”问:“如何是白云为人亲切处?”师曰:“捩转鼻孔。”曰:“便恁么去时如何?”师曰:“不知痛盘汉。”问:“达磨面壁,意旨如何?”师曰:“计较未成。”曰:“二祖立雪时如何?”师曰:“将错就错。”曰:“只如断臂安心,又作么生?”师曰:“炀帝开汴河。”问:“百尺竿头,如何进步?”师曰:“快走始得。”问:“如何是临济下事?”师曰:“五逆闻雷。”曰:“如何是云门下事?”师曰:“红旗闪烁。”曰:“如何是曹洞下事?”师曰:“驰书不到家。”曰:“如何是沩仰下事?”师曰:“断碑横古路。”僧礼拜。师曰:“何不问法眼下事?”曰:“留与和尚。”师曰:“巡人犯夜。”问:“如何是白云一滴水?”师曰:“打碓打磨。”曰:“饮者如何?”师曰:“教你无著面处。”问:“天下人舌头,尽被白云坐断。白云舌头,甚么人坐断?”师曰:“东村王大翁。”师乃曰:“适来思量得一则因缘,而今早忘了也。却是拄杖子记得。”乃拈拄杖曰:“拄杖子也忘了。”遂卓一下,曰:“同坑无异土。咄!”
上堂:“幸然无一事,行脚要参禅。却被禅相恼,不透祖师关。如何是祖师关?把火入牛栏。”上堂:“恁么恁么,虾跳不出斗。不恁么不恁么,弄巧成拙。软似铁,硬如泥,金刚眼睛十二两。衲僧手里秤头低,有价数,没商量。无鼻孔底,将甚么闻香?”上堂:“难难几何般,易易没巴鼻,好好催人老,默默従此得。过这四重关了,泗州人见大圣。参!”上堂:“若要七纵八横,见老和尚打鼓胞堂。七十三,八十四,将拄杖蓦口便筑。然虽如是,拈却门前下马台,剪却五色索,方始得安乐。”僧问:“承师有言,‘山前一片闲田地’,只如威音王己前,未审甚么人为主?”师曰:“问取写契书人。”曰:“和尚为甚倩人来答?”师曰:“只为你教别人问。”曰:“与和尚平出去也。”师曰:“大远在。”问:“如何是佛?”师曰:“口是祸门。”又曰:“肥従口入。”问:“一代时教是个切脚,未审切那个字?”师曰:“钵冲娘。”曰:“学人只问一字,为甚么却答许多?”师曰:“七字八字。”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曰:“铁旗铁鼓。”曰:“只有这个,为复别有?”师曰:“采石渡头看!”曰:“忽遇客来,将何只待?”师曰:“龙肝凤髓,且待别时。”曰:“客是主,人相师。”师曰:“谢供养。”问:“如何是先照后用?”师曰:“王言如丝。”曰:“如何是先用后照?”师曰:“其出如纶。”曰:“如何是照用同时?”师曰:“举起轩辕鉴,蚩尤顿失威。”曰:“如何是照用不同时?”师曰:“金将火试。”问:“佛未出世时如何?”师曰:“大憨不如小憨。”曰:“出世后如何?”师曰:“小憨不如大憨。”问:“牛头未见四祖时如何?”师曰:“头上戴悗垂。”曰:“见后如何?”师曰:“青布遮前。”曰:“未见时为甚么百鸟衔华献?”师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曰:“见后为甚么不衔花献?”师曰:“贫与贱是人之所恶。”问:“如何是佛?”师曰:“露胸足。”曰:“如何是法?”师曰:“大赦不放。”曰:“如何是僧?”师曰:“钓鱼船上谢三郎。”问:“四面无门山岳秀,个中时节若为分?”曰:“东君知子细,遍地发萌芽。”曰:“春去秋来,事宛然也。”师曰:“才方搓弹子,便要捏金刚。”上堂:“古人道:我若向你道,即秃却我舌。若不向你道,即哑却我口。且道还有为人处也无?四面有时拟为你吞却,只被当门齿碍;拟为你吐却,又为咽喉小。且道还有为人处也无?”乃曰:“四面自来柳下惠。”
上堂:“结夏无可供养,作一家燕,管顾诸人。”遂抬手曰:“冲逻招,冲逻摇,冲逻送,莫怪空疏,伏惟珍重。”上堂:“白云不会说禅,三门开向两边。有人动著关捩,两片东扇西扇。”上堂:“一向恁么去,路绝人稀。一向恁么来,孤负先圣。去此二途,祖佛不能近。设使与白云同生同死,亦未称平生,何也?凤凰不是凡间物,不得梧桐誓不栖。”上堂:“千峰列翠,岸柳垂金。樵父讴歌,渔人鼓舞。笙簧聒地,鸟语呢喃。红粉佳人,风流公子。一一为汝诸人发上上机,开正法眼。若向这里荐得,金色头陀无容身处。若也不会,吃粥吃饭,许你七穿八穴。”上堂:“此个物,上拄天,下拄地。皖口作眼,皖山作鼻。太平退身三步,放你诸人出气。”上堂:“狗子还有佛性也无?也胜猫儿十万倍。”上堂:“太平蔫氵盾汉,事事尽经遍。如是三十年,也有人赞叹。且道赞叹个甚么?好个蔫氵盾汉!”上堂:“汝等诸人,见老和尚鼓动本吻,竖起拂子,便作胜解。及乎山禽聚集,牛动尾巴,却将作等闲。殊不知‘澄声不断前旬雨,电影还连后夜雷。’谢监收。”上堂:“人之性命事,第一须是○。欲得成此○,先须防于○。若是真○人,○○。”上堂:“‘有佛处不得住’,换却你心肝五脏。‘无佛处急走过’,雁过留声。‘三千里外逢人不得错举’,出门便错。‘恁么则不去也’,种粟却生豆。‘摘杨华,摘杨华’,不觉日又夜,争教人少年?”上堂:“悟了同未悟,归家寻旧路。一字是一字,一句是一句。自小不脱空,两岁学移走。湛水生莲花,一年生一度。”僧问:“如何是夺人不夺境?”师曰:“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曰:“如何是夺境不夺人?”师曰:“路上逢人半是僧。”曰:“如何是人境两俱夺?”师曰:“高空有月千门照,大道无人独自行。”曰:“如何是人境俱不夺?”师曰:“少妇棹孤舟,歌声逐水流。”
小参,举:“德山云:‘今夜不答话,问话者三十棒。’众中举者甚多,会者不少。且道向甚处见德山?有不顾性命者,试出来道看。若无,山僧为大众与德山老人相见去也。待德山道‘今夜不答话,问话者三十棒。’但向伊道‘某甲话也不问,棒也不吃。’你道还契他德山老人么?到这里,须是个汉始得。况某甲十有余年,海上参寻,见数人尊宿,自为了当。及到浮山会里,直是开口不得。后到白云门下,咬破一个铁酸豏,直得百味具足。且道豏子一句作么生道?”乃曰:“花发鸡冠媚早秋,谁人能染紫丝头?有时风动频相倚,似向阶前斗不休。”
上堂:“山僧昨日入城,见一棚傀儡,不免近前看。或见端严奇特,或见丑陋不堪。动转行坐,青黄赤白,一一见了。子细看时,元来青布幔里有人。山僧忍俊不禁,乃问:‘长史高姓?’他道:‘老和尚看便了,问甚么姓?’大众,山僧被他一问,直得无言可对,无理可伸。还有人为山僧道得么?昨日那里落节,今日这里拔本。”上堂:“说佛说法,拈槌竖拂,白云万里。德山入门便棒,临济入门便喝,白云万里。然后恁么也不得,不恁么也不得,恁么不恁么总不得,也则白云万里。忽有个汉出来道:‘长老你恁么道,也则白云万里。’这个说话,唤作矮子看戏,随人上下。三十年后,一场好笑。且道笑个甚么?笑白云万里。”示众云:“祖师道:‘吾本来磅土,传法救迷情。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达磨大师信脚来,信口道。后代儿孙,多成计较。要会开花结果处么?郑州梨,青州枣,万物无过出处好。”示众云:“真如凡圣,皆是梦言。佛及众生,并为增语。”或有人出来道:‘盘山老聻。’但向伊道:‘不因紫陌花开早,争得黄莺下柳条。’若更问道:‘五祖老聻!’自云:‘诺,惺惺著。’”
示众云:“十方诸佛,六代祖师,天下善知识,皆同这个舌头。若识得这个舌头,始解大脱空,便道山河大地是佛,草木丛林是佛。若也未识得这个舌头,只成小脱空,自谩去。明朝后日,大有事在。五祖恁么说话,还有实头处也无?”自云:“有。如何是实头处?归堂吃茶去。”示众云:“每日起来,拄却临济棒,吹云门曲,应赵州拍,担仰山锹,驱沩山牛,耕白云田。七八年来,渐成家活。更告诸公,每人出一只手,相共扶助。唱村田乐,粗羹淡饭,且恁么过。何也?但愿今年蚕麦熟,罗睺罗儿与一文。”示众,举:“德山和尚因僧问:‘従上诸圣,以何法示人?’山云:‘我宗无语句,亦无一法与人。’雪峰従此有省。后有僧问雪峰云:‘和尚见德山,得个甚么便休去?’峰云:‘我当时空手去,空手归。’白云今日说向透未过者,有个人□従东京来,问伊甚处来?他却道苏州来。问伊苏州事如何?伊道一切寻常。虽然如是,谩白云不过。何故?只为语音各别,毕竟如何?苏州菱,邵伯藕。”示众:“佛祖生冤家,悟道染泥土。无为无事人,声色如聋瞽。且道如何即是?恁么也不得,不恁么也不得,恁么不恁么总不得。忽有个出来道:‘恁么也得,不恁么也得,恁么不恁么总得。’只向伊道:‘我也知你向鬼窟里作活计。’”小参,举:“陆亘大夫问南泉:‘弟子家中有一片石,也曾坐,也曾卧,拟镌作佛,得么?’云:‘得。’陆曰:‘莫不得么?’云:‘不得。’大众,夫为善知识,须明决择。为甚么他人道得也道得,他人道不得也道不得?还知南泉落处么?白云不惜眉毛,与汝注破。‘得’又是谁道来,‘不得’又是谁道来?汝若更不会,老僧今夜为汝作个样子。”乃举手云:“将三界二十八天作个佛头,金轮水际作个佛脚,四大洲作个佛身。虽然作此佛儿子了,汝诸人又却在那里安身立命?大众还会也未?老僧作第二个样子去也。将东弗于逮作一个佛,南赡部洲作一个佛,西瞿耶尼作一个佛,北郁单越作一个佛。草木丛林是佛,蠢动含灵是佛。既恁么,又唤甚么作众生?还会也未?不如东弗于逮还他东弗于逮,南赡部洲还他南赡部洲,西瞿耶尼还他西瞿耶尼,北郁单越还他北郁单越,草木丛林还他草木丛林,蠢动含灵还他蠢动含灵。所以道:‘是法住法位,世间相常住。’既恁么,汝又唤甚么作佛?还会么?忽有个汉出来道:‘白云休寐语。’大众记取这一转。”三佛侍师于一亭上夜话,及归灯已灭。师于暗中曰:“各人下一转语。”佛鉴曰:“彩凤舞丹霄。”佛眼曰:“铁蛇横古路。”佛果曰:“看脚下。”师曰:“灭吾宗者,乃克勤尔。”崇宁三年六月二十五日,上堂,辞众曰:“赵州和尚有末后句,你作么生会?试出来道看。若会得去,不妨自在快活。如或未然,这好事作么说?”良久曰:“说即说了,也只是诸人不知。要会么?富嫌千口少,贫恨一身多。珍重!”时山门有土木之役,躬往督之,且曰:“汝等勉力,吾不复来矣。”归丈室净发澡身,迄旦吉祥而化。是夕山摧石陨,四十里内岩谷震吼。阇维设利如雨,塔于东山之南。
(选自中华书局《五灯会元》有删节,只录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