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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禅宗名著汇要02
2007年10月11日10:33文章来源:地藏莲社作者:佚名访问次数:1598 字体: 繁體

黄檗断际禅师宛陵录  
作者:
[唐]希运
  [简介]
  唐代禅宗要典。黄檗山断际禅师希运撰述,裴休集。一卷。
  此书亦为禅宗早期重要著述。其主旨与《传法心要》相同,亦在阐述“一心即佛”,之要义。全书以问答形式,对“如何是佛”、“佛度众生否”、“佛性与众生性为同为别”等问题作了浅明解答,作了早期的禅宗通俗说教读物,此书影响亦甚大。
  裴相公问师曰:山中四五百人,几人得和尚法?师云:得者莫测其数,何故?道在心悟,岂在言说?言说只是化童蒙耳。
  问:如何是佛?师云:即心是佛,无心是道;但无生心动念—有无长短、彼我能所等心,心本是佛,佛本是心,心如虚空;所以云佛真法身犹若虚空,不用别求,有求皆苦;设使恒沙劫行六度万行,得佛菩提,亦非究竟。何以故?为属因缘造作故,因缘若尽,还归无常。所以云:报化非真佛,亦非说法者;但识自心,无我无人,本来是佛。问:圣人无心即是佛,凡夫无心、莫沈空寂否?师云:法无凡圣,亦无沉寂;法本不有,莫作无见;法本不无,莫作有见;有之与无,尽是情见,犹如幻翳。所以云:见闻如幻翳,知觉乃众生。祖师门中只论息机忘见,所以忘机则佛道隆,分别则魔军炽。
  问:心既本来是佛,还修六度万行否?师云:悟在于心,非关六度万行,六度万行尽是化门接物度生边事,设使菩提、真如、实际、解脱、法身,直至十地、四果圣位,尽是度门,非关佛心;心即是佛,所以一切诸度门中,佛心第一,但无生死烦恼等心,即不用菩提等法。所以道:佛说一切法,度我一切心;我无一切心,何用一切法!从佛至祖,并不论别事,唯论一心,亦云一乘;所以十方谛求,更无余乘;此众无枝叶,唯有诸贞实;所以此意难信。达磨来此土,至梁魏二国,只有可大师一人密信自心,言下便会即心是佛,身心俱无,是名大道;大道本来平等,所以深信含生同一真性;心性不异,即性即心,心不异性,名之为祖。所以云:认得心性时,可说不思议。
  问:佛度众生否?师云:实无众生如来度者,我尚不可得,非我何可得,佛与众生皆不可得。云:现有三十二相及度众生,何得言无?师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佛与众生,尽是汝作妄见,只为不识本心,谩作见解;才作佛见,便被佛障;作众生见,被众生障;作凡作圣作净作秽等见,尽成其障,障汝心故,总成轮转,犹如猕猴放一捉一,无有歇期。一等是学,直须无学,无凡无圣、无净无垢,无大无小、无漏无为,如是一心中,方便勤庄严;听汝学得三乘十二分教一切见解,总须舍却,所以除去所有,唯置一床寝疾而卧,只是不起诸见,无一法可得,不被法障,透脱三界凡圣境域,始得名为出世佛。所以云:稽首如空无所依,出过外道;心既不异,法亦不异;心既无为,法亦无为;万法尽由心变,所以我心空故,诸法空,千品万类悉皆同,尽十方空界同一心体,心本不异,法亦不异,只为汝见解不同,所以差别;譬如诸天共宝器食,随其福德饭色有异;十方诸佛实无少法可得,名为阿耨菩提;只是一心,实无异相亦无光彩,亦无胜负;无胜故无佛相,无负故无众生相。云:心既无相,岂得全无三十二相八十种好化度众生耶?师云:三十二相属相,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八十种好属色,若以色见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问:佛性与众生性,为同为别?师云:性无同异。若约三乘教,即说有佛性有众生性,遂有三乘因果,即有同异。若约佛乘、及祖师相传,即不说如是事,惟指一心:非同非异,非因非果。所以云:唯此一乘道,无二亦无三,除佛方便说。
  问:无边身菩萨,为什么不见如来顶相?师云:实无可见,何以故?无边身菩萨,便是如来,不应更见。只教你不作佛见,不落佛边;不作众生见,不落众生边;不作有见,不落有边;不作无见,不落无边;不作凡见,不落凡边;不作圣见,不落圣边;但无诸见,即是无边身;若有见处,即名外道;外道者乐于诸见,菩萨于诸见而不动;如来者即诸法如义。所以云:弥勒亦如也,众圣贤亦如也,如即无生,如即无灭,如即无见,如即无闻;如来顶即是圆见,亦无圆见,故不落圆边。所以佛身无为,不堕诸数。权以虚空为喻,圆同太虚,无欠无余,等闲无事,莫强辩他境,辩著便成识。所以云:圆成沈识海,流转若飘蓬,只道我知也,学得也,契悟也,解脱也,有道理也。强处即如意,弱处即不如意,似者个见解,有什么用处?我向汝道,等闲无事,莫谩用心,不用求真,唯须息见;所以内见外见俱错,佛道魔道俱恶。所以文殊暂起二见,贬向二铁围山;文殊即实智,普贤即权智,权实相对治,究竟亦无权实,唯是一心,心且不佛不众生,无有异见。才有佛见,便作众生见。有见无见,常见断见。便成二铁围山,被见障故。祖师直指一切众生本心本体本来是佛,不假修成,不属渐次,不是明暗;不是明故无明,不是暗故无暗。所以无无明,亦无无明尽。入我此宗门,切须在意。如此见得,名之为法;见法故,名之为佛。佛法俱无,名之为僧,唤作无为僧,亦名一体三宝。夫求法者,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众求,应无所求;不著佛求,故无佛;不著法求,故无法;不著众求,故无僧。
  问:和尚见今说法,何得言无僧亦无法?师云:汝若见有法可说,即是以音声求我。若见有我,即是处所;法亦无法,法即是心;所以祖师云:付此心法时,法法何曾法?无法无本心,始解心心法。实无一法可得,名坐道场;道场者只是不起诸见,悟法本空,唤作空如来藏;本来无一物,何处有尘埃?若得此中意,逍遥何所论!
  问:本来无一物,无物便是否。师云:无亦不是,菩提无是处,亦无无知解。
  问:何者是佛?师云:汝心是佛;佛即是心,心佛不异。故云即心即佛。若离于心,别更无佛。云:若自心是佛,祖师西来如何传授?师云:祖师西来,唯传心佛,直指汝等心本来是佛,心心不异,故名为祖;若直下见此意,即顿超三乘一切诸位,本来是佛,不假修成。云:若如此,十方诸佛出世,说于何法?师云:十方诸佛出世,只共说一心法,所以佛密付与摩诃大迦叶,此一心法体,尽虚空遍法界,名为诸佛理;论这个法,岂是汝于言句上解得他?亦不是于一机一境上见得他!此意唯是默契得。这一门名为无为法门,若欲会得,但知无心,忽悟即得,若用心拟学取,即转远去;若无歧路心,一切取舍心,心如木石,始有学道分。云:如今现有种种妄念,何以言无?师云:妄本无体,即是汝心所起;汝若识心是佛,心本无妄,那得起心更认于妄;汝若不生心动念,自然无妄。所以云:心生则种种法生,心灭则种种法灭。云:今正妄念起时,佛在何处?师云:汝今觉妄起时,觉正是佛;可中若无妄念,佛亦无。何故如此?为汝起心作佛见,便谓有佛可成;作众生见,便谓有众生可度;起心动念,总是汝见处;若无一切见,佛有何处所?如文殊才起佛见,便贬向二铁围山。云:今正悟时,佛在何处?师云:问从何来?觉从何起?语默动静一切声色尽是佛事,何处觅佛?不可更头上安头、嘴上加嘴!但莫生异见,山是山、水是水,僧是僧、俗是俗,山河大地、日月星辰总不出汝心,三千世界都来是汝个自己,何处有许多般?心外无法,满目青山、虚空世界,皎皎地无丝发许,与汝作见解,所以一切声色,是佛之慧目。法不孤起,仗境方生;为物之故,有其多智。终日说何曾说?终日闻何曾闻?所以释迦四十九年说,未曾说着一字。云:若如此,何处是菩提?师云:菩提无是处,佛亦不得菩提,众生亦不失菩提;不可以身得,不可以心求,一切众生即菩提相。云:如何发菩提心?师云:菩提无所得;你今但发无所得心,决定不得一法,即菩提心;菩提无住处,是故无有得者。故云:我于然灯佛所,无有少法可得,佛即与我授记。明知一切众生本是菩提,不应更得菩提,你今闻发菩提心,将谓一个心学取佛去、唯拟作佛,任你三祇劫修,亦只得个报化佛,与你本源真性佛有何交涉!故云:外求有相佛,与汝不相似。
  问:本既是佛,那得更有四生六道种种形貌不同?师云:诸佛体圆,更无增减;流入六道,处处皆圆;万类之中,个个是佛;譬如一团水银,分散诸处,颗颗皆圆;若不分时,只是一块;此一即一切,一切即一;种种形貌,喻如屋舍,舍驴屋入人屋,舍人身至天身,乃至声闻缘觉菩萨佛屋,皆是汝取舍处,所以有别;本源之性,何得有别?
  问:诸佛如何行大慈悲,为众生说法?师云:佛慈悲者,无缘故,名大慈悲。慈者不见有佛可成,悲者不见有众生可度。其所说法,无说无示;其听法者,无闻无得;譬如幻士为幻人说法;这个法,若为道我从善知识言下领得、会也、悟也;这个慈悲,若为汝起心动念学得他见解,不是自悟本心,究竟无益。
  问:何者是精进?师云:身心不起,是名第一牢强精进;才起心向外求者,名为歌利王爱游猎去;心不外游,即是忍辱仙人;身心俱无,即是佛道。
  问:若无心行此道得否?师云:无心便是行此道,更说什么得与不得?且如瞥起一念,便是境若无一念便是,境妄心自灭,无复可追寻。
  问:如何是出三界?师云:善恶都莫思量,当处便出三界。如来出世,为破三有;若无一切心,三界亦非有;如一微尘破为百分,九十九分是无,一分是有,摩诃衍不能胜出;百分俱无,摩诃衍始能胜出。
  上堂云:即心是佛,上至诸佛,下至蠢动含灵,皆有佛性,同一心体。所以达磨从西天来,唯传一心法,直指一切众生本来是佛,不假修行;但如今识取自心,见自本性,更莫别求。云何识自心?即如今言语者,正是汝心;若不言语、又不作用,心体如虚空相似,无有相貌、亦无方所、亦不一向是无,有而不可见故。祖师云:真性心地藏,无头亦无尾,应缘而化物,方便呼为智;若不应缘之时,不可言其有无;正应之时,亦无踪迹。既知如此,如今但向无中栖泊,即是行诸佛路。经云: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一切众生轮回生死者,意缘走作,心于六道不停,致使受种种苦。《净名》云:难化之人,心如猿猴。故以若干种法,制御其心,然后调伏。所以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故知一切诸法皆由心造,乃至人天地狱六道修罗尽由心造。如今但学无心,顿息诸缘,莫生妄想分别,无人无我,无贪嗔、无憎爱、无胜负,但除却如、许多种妄想,性自本来清净,即是修行菩提法佛等;若不会此意,纵你广学,勤苦修行,木食草衣,不识自心,皆名邪行,尽作天魔外道水陆诸神;如此修行,当复何益?志公云:本体是自心作,那得文字中求。如今但识自心,息知思惟,妄想尘劳,自然不生。《净名》云:唯置一床,寝疾而卧,心不起也;如人卧疾,攀缘都息,妄想歇灭,即是菩提;如今若心里纷纷不定,任你学到三乘四果十地诸位,合杀只向凡圣中坐,诸行尽归无常,势力皆有尽期,犹如箭射于空,力尽还坠,知归生死轮回;如斯修行,不解佛意,虚受辛苦,岂非大错!志公云:未逢出世明师,枉服大乘法药。如今但一切时中行住坐卧,但学无心,亦无分别,亦无依倚,亦无住着,终日任运腾腾,如痴人相似,世人尽不识你,你亦不用教人识不识,心如顽石头,都无缝罅,一切法透汝心不入,兀然无著,如此始有少分相应;透得三界境过,名为佛出世;不漏心相,名为无漏智;不作人天业,不作地狱业,不起一切心,诸缘尽不生,即此身心是自由人;不是一向不生,只是随意而生,经云:菩萨有意生身是也;忽若未会无心,着相而作者,皆属魔业;乃至作净土佛事,并皆成业,乃名佛障;障汝心故,被因果管束,去住无自由分;所以菩提等法,本不是有,如来所说,皆是化人,犹如黄叶为金,权止小儿啼故,实无有法,名阿耨菩提;如今既会此意,何用区区?但随缘消旧业,更莫造新殃;心里明明,所以旧时见解总须舍却。《净名》云:除去所有。《法华》云,二十年中常令除粪,只是除去心中作见解处;又云蠲除戏论之粪,所以如来藏本自空寂,并不停留一法;故经云:诸佛国土亦复皆空。若言佛道是修  学而得,如此见解全无交涉,或作一机一境扬眉动目只对相当,便道契会也、得证悟禅理也;忽逢一人不解,便道都无所知;对他若得道理,心中便欢喜;若被他折伏不如他,便即心怀惆怅,如此心意学禅,有何交涉?任汝会得少许道理,只得个心所法,禅道总没交涉!所以达磨面壁,都不令人有见处。故云:忘机是佛道,分别是魔境。此性纵汝迷时亦不失,悟时亦不得;天真自性,本无迷悟;尽十方虚空界,元来是我一心体;纵汝动用造作,岂离虚空;虚空本来无大无小,无漏无为、无迷无悟,了了见无一物、亦无人、亦无佛,绝纤毫的量,是无依倚、无粘缀,一道清流,是自性无生法忍,何有拟议?真佛无口,不解说法;真听无耳,其谁闻乎?珍重!
  师本是闽中人。幼于本州黄檗山出家。额问隆起如珠。音辞朗润。志竟冲澹。后游天台,逢一僧如旧识,乃同行;属涧水暴涨师倚杖而止,其僧率师同过。师云:请兄先过,其僧即浮笠于水上便过。师云:我却共个稍子作队,悔不一棒打杀!
  有僧辞归宗。宗云:往甚处去?云:诸方学五味禅去。宗云:诸方有五味禅,我这里只是一昧禅。云:如何是一味禅?宗便打。僧云:会也会也。宗云:道道。僧拟开口,宗又打。其僧后到师处,师问甚么处来?云:归宗来。师云:归宗有何言句。僧遂举前话。师乃上堂举此因缘云:马大师出八十四人善知识,问着个个屙漉漉地,只有归宗较些子。
  师在盐官会里,大中帝为沙弥。师于佛殿上礼佛。沙弥云:不着佛求,不着法求,不着众求;长老礼拜,当何所求?师云:不着佛求,不着法求,不着众求,常礼如是事。沙弥云:用礼何为?师便掌。沙弥云:太粗生。师云:这里是什么所在,说粗说细;随后又掌,沙弥便走。
  师行脚时到南泉,一日斋时,捧钵向南泉位上坐。南泉下来见,便问长老什么年中行道?师云:威音王已前。南泉云:犹是王老师孙在。师便下去。师一日出次,南泉云:如许大身材,戴个些子大笠。师云:三千大千世界总在里许。南泉云:王老师尔!师戴笠便行。
  师一日在茶堂内坐。南泉下来,问:定慧等学,明见佛性,此理如何?师云:十二时中不依倚一物。泉云:莫便是长老见处么?师云:不敢!泉云:浆水钱且置,草鞋钱教什么人还?师便休。后沩山举此因缘问仰山:莫是黄檗构他南泉不得么?仰山云:不然!须知黄檗有陷虎之机。沩山云:子见处得与么长!
  一日普请。泉问什么处去?师云:择菜去。泉云:将什么择?师竖起刀子。泉云:只解作宾,不解作主。师招三下。
  一日五人新到,同时相看,一人不礼拜,以手画一圆相而立。师云:还知道好只猎犬么?云:寻羚羊气来。师云:羚羊无气,汝向什么处寻?云:寻羚羊踪来。师云:羚羊无踪,汝向什么处寻?云:寻羚羊迹来。师云:羚羊无迹汝向什么处寻?云:与么则死羚羊也。师便休。来日升座退,问昨日寻羚羊僧出来,其僧便出。师云:老僧昨日后头未有语在,作么生?其僧无语。师云:将谓是本色衲僧,元来只是义学沙门。
  师曾散众在洪州开元寺。裴相公一日入寺行次。见壁画,乃问寺主:这画是什么?寺主云:画高僧。相公云:形影在这里,高僧在什么处?寺主无对。相公云:此间莫有禅僧么?寺主云:有一人。相公遂请师相见,乃举前话问师。师召云:裴休!休应:诺!师云:在什么处?相公于言下有省,乃再请师开堂。
  上堂云:汝等诸人尽是哃酒糟汉,与么行脚,笑杀他人,总似与么容易,何处更有今日?汝还知大唐国里无禅师么?时有僧问:只如诸方,见今出世,匡徒领众,为什么却道无禅师?师云:不道无禅,只道无师。后沩山举此因缘问仰山云:意作么生?仰山云:鹅王择乳,素非鸭类。沩山云:此实难辩。
  裴相一日托一尊佛于师前胡跪云:请师安名。师召云:裴休。休应:诺。师云:与汝安名竟。相公便礼拜。相公一日上诗一章。师接得便坐却。乃问:会么?相公云:不会。师云:与么不会,犹较些子;若形纸墨,何有吾宗?诗曰:自从大士传心印,额有圆珠七尺身,挂锡十年栖蜀水,浮杯今日渡漳滨,千徒龙象随高步,万里香花结胜因,愿欲事师为弟子,不知将法付何人?师答曰:心如大海无边际,口吐红莲养病身,虽有一双无事手,不曾只揖等闲人。夫学道者,先须屏却杂学诸缘,决定不求,决定不着;闻甚深法,恰似清风届耳,瞥然而过,更不追寻,是为甚深。入如来禅,离生禅想。从上祖师唯传一心,更无二法。指心是佛,顿超等妙二觉之表;决定不流至第二念,始似入我宗门,如斯之法,汝取次人到这里拟作么生学?所以道:拟心时被拟心魔缚,非拟心时又被非拟心魔缚,非非拟心时又被非非拟心魔缚。魔非外来,出自你心,唯有无神通、菩萨,足迹不可寻;若以一切时中,心有常见,即是常见外道。若观一切法空,作空见者,即是断见外道。所以三界唯心,万法唯识,此犹是对外道邪见人说;若说法身以为极果,此对三贤十圣人言。故佛断二愚:一者微细所知愚,二者极微细所知愚。佛既如是,更说什么等妙二觉来?所以一切人但欲向明,不欲向闇;但欲求悟,不受烦恼无明;便道佛是觉,众生是妄;若作如是见解,百劫千生轮回六道,更无断绝。何以故?为谤诸佛本源自性故。他分明向你道:佛且不明,众生且不闇,法无明闇故;佛且不强,众生且不弱,法无强弱故;佛且不智,众生且不愚,法无愚智故。是你出头,总道解禅,开着口便病发;不说本,只说末;不说迷,只说悟;不说体,只说用;总无你话论处,他一切法且本不有,今亦不无;缘起不有,缘灭不无;本亦不有,本非本故;心亦不心,心非心故;相亦非相,相非相故;所以道:无法无本心,始解心心法;法即非法,非法即法,无法无非法,故是心心法。忽然瞥起一念,了知如幻如化,即流入过去佛;过去佛且不有,未来佛且不无,又且不唤作未来佛;现在念念不住,不唤作现在佛;佛若起时,即不拟他是觉是迷、是善是恶,辄不得执滞他、断绝他;如一念瞥起,千重关锁锁不得,万丈绳索索他不住。既若如是,争合便拟灭他止他?分明向你道尔焰识,你作么生拟断他;喻如阳焰,你道近,十方世界求不可得;始道远,看时只在目前;你拟趁他,他又转远去;你始避他,他又来逐你;取又不得,舍又不得。既若如此,故知一切法性自尔,即不用愁他虑他。
  如言前念是凡,后念是圣,如手翻覆一般,此是三乘教之极也;据我禅宗中,前念且不是凡,后念且不是圣;前念不是佛,后念不是众生;所以一切色是佛色,一切声是佛声;举着一理,一切理皆然;见一事,见一切事;见一心,见一切心;见一道,见一切道,一切处无不是道;见一尘,十方世界山河大地皆然;见一滴水,即见十方世界一切性水;又见一切法,即见一切心;一切法本空,心即不无;不无即妙有,有亦不有,不有即有,即真空妙有。既若如是,十方世界,不出我之一心;一切微尘国土  ,不出我之一念;若然,说什么内之与外,如蜜性甜,一切蜜皆然,不可道这个蜜甜,余底苦也,何处有与么事?所以道:虚空无内外,法性自尔;虚空无中间,法性自尔;故众生即佛,佛即众生;众生与佛,元同一体;生死涅槃,有为无为,元同一体;世间出世间,乃至六道四生,山河大地,有性无性,亦同一体;言同者,名相亦空,有亦空、无亦空,尽恒沙世界,元是一空;既若如此,何处有佛度众生?何处有众生受佛度?何故如此?万法之性自尔故。若作自然见,即落自然外道;若作无我、无我所见,堕在三贤十圣位中。你如今云何将一尺一寸,便拟量度虚空?他分明向汝道法法不相到,法自寂故,当处自住,当处自真;以身空故名法空,以心空故名性空,身心总空,故名法性空;乃至千途异说,皆不离你之本心。如今说菩提涅槃真如佛性二乘菩萨者,皆指叶为黄金、拳掌之说;若也展手之时,一切大众若天若人,皆见掌中都无一物。所以道本来无一物,何处有尘埃?本既无物,三际本无所有;故学道人单刀直入,须见这个意始得。故达磨大师从西天来至此土,经多少国土,只觅得可大师一人,密传心印,印你本心;以心印法,以法印心;心既如此,法亦如此,同真际,等法性。法性空中,谁是授记人?谁是成佛人?谁是得法人?他分明向你道:菩提者不可以身得,身无相故;不可以心得,心无相故;不可以性得,性即便是本源自性天真佛故;不可以佛更得佛,不可以无相更得无相,不可以空更得空,不可以道更得道;本无所得,无得亦不可得,所以道无一法可得;只教你了取本心,当下了时,不得了相;无了无不了相,亦不可得;如此之法,得者即得,得者不自觉知,不得者亦不自觉知;如此之法,从上已来,有几人得知?所以道:天下忘己者有几人?如今于一机一境、一经一教、一世一时、一名一字、六根门前领得,与机关本人何别?忽有一人出来,不于一名一相上作解者,我说此人尽十方世界觅这个人不可得,以无第二人故,继于祖位,亦云释种,无杂纯一,故言王若成佛时,王子亦随出家,此意大难知!只教你莫觅、觅便失却;如痴人山上叫一声,响从谷出,便走下山趁;及寻觅不得,又叫一声,山上响又应,亦走上山上趁;如是千生万劫,只是寻声逐响人,虚生浪死汉!汝若无声即无响,涅槃者;无闻无知无声,绝迹绝踪,若得如是,稍与祖师邻房也。
  问:如王库藏内,都无如是刀。伏愿诲示。师云:王库藏者,即虚空性也,能摄十方虚空世界,皆总不出你心,亦谓之虚空藏菩萨。你若道是有是无、非有非无,总成羊角;羊角者,即你求觅者也。
  问:王库藏中有真刀否?师云:此亦是羊角。云:若王库藏中本无真刀,何故云王子持王库中真刀出至异国,何独言无?师云:持刀出者,此喻如来使者。你若言王子持王库中真刀出去者,库中应空去也。本源虚空性,不可被异人将去,是什么语设你有者,皆名羊角。
  问:迦叶受佛心印得为传语人否?师云:是。云:若是传语人,应不离得羊角。师云:迦叶自领得本心,所以不是羊角。若以领得如来心,见如来意,见如来色相者,即属如来使,为传语人。所以阿难为侍者二十年,但见如来色相,所以被佛诃云:唯观救世者,不能离得羊角。
  问:文殊执剑于瞿昙前者如何?师云:五百菩萨得宿命智,见过去生业障;五百者即你五阴身是;以见此夙命障故,求佛求菩萨涅槃;所以文殊将智解剑,害此有见佛心故,故言你善害。云:何者是剑?师云:解心是剑。云:解心既是剑,断此有见佛心,只如能断见心何能除得?师云:还将你无分别智,断此有见分别心。云:如作有见,有求佛心,将无分别智剑断,争奈有智剑在何?师云:若无分别智,害有见无见,无分别智亦不可得。云:不可以智更断智,不可以剑更断剑。师云:剑自害剑,剑剑相害,即剑亦不可得;智自害智,智智相害,即智亦不可得;母子俱丧,亦复如是。
  问:如何是见性?师云:性即是见,见即是性,不可以性更见性。闻即是性,不可以性更闻性,只你作性见能闻能见性,便有一异法生。他分明道:所可见者,不可更见你。云何头上更着头?他分明道:如盘中散珠,大者大圆,小者小圆,各各不相知,各各不相碍,起时不言我起,灭时不言我灭,所以四生六道未有不如时。且众生不见佛,佛不见众生;四果不见四向,四向不见四果;三贤十圣不见等妙二觉,等妙二觉不见三贤十圣;乃至水不见火,火不见水;地不见风,风不见地;众生不入法界,佛不出法界;所以法性无去来,无能所见。既如此,因什么道我见我闻,于善知识处得契悟,善知识与我说法,诸佛出世与众生说法。迦旃延只为以生灭心传实相法,被净名呵责。分明道:一切法本来无缚,何用解他?本来不染,何用净他?故云:宝相如是,岂可说乎?汝今只成是非心、染净心,得一知一解,绕天下行,见人便拟定当取:谁有心眼,谁强谁弱;若也如此,天地悬殊,更说什么见性?
  问:既言性即见,见即性,只如性自无障碍,无剂限,云何隔物即不见?又于虚空中,近即见、远即不见者,如何?师云:此是你妄生异见;若言隔物不见,无物言见,便谓性有隔碍者,全无交涉;性且非见非不见,法亦非见非不见。若见性人,何处不是我之本性?所以六道四生、山河大地,总是我之性净明体。故云见色便见心,色心不异故,只为取相作见闻觉知。去却前物始拟得见者,即堕二乘人中依通见解也。虚空中近则见,远则不见,此是外道中收。分明道:非内亦非外,非近亦非远。近而不可见者,万物之性也;近尚不可见,更道远而不可见,有什么意旨?问:学人不会,和尚如何指示?师云:我无一物,从来不曾将一物与人。你无始已来,只为被人指示,觅契觅会,此可不是弟子与师俱陷王难?你但知一念不受,即是无受身;一念不想,即是无想身;决定不迁流造作,即是无行身;莫思量卜度分别,即是无识身;你如今才别起一念,即入十二因缘;无明缘行亦因亦果,乃至老死亦因亦果;故善财童子一百一十处求善知识,只向十二因缘中求;最后见弥勒,弥勒却指见文殊;文殊者即汝本地无明。若心心别异向外求善知识者,一念才生即灭,才灭又生;所以汝等比丘,亦生亦老亦病亦死;酬因答果已来,即五聚之生灭;五聚者五阴也。一念不起,即十八界空,即身便是菩提华果,即心便是灵智,亦云灵台;若有所住着,即身为死尸,亦云守死尸鬼。
  问:净名默然,文殊赞叹云:是真入不二法门,如何?师云:不二法门,即你本心也;说与不说,即有起灭;无言说时,无所显示,故文殊赞叹。云:净名不说,声有断灭否?师云:语即默、默即语,语默不二,故云声之实性亦无断灭,文殊本闻亦无断灭。所以如来常说,未曾有不说时;如来说即是法,法即是说,法说不二故。乃至报化二身、菩萨声闻,山河大地、水鸟树林,一时说法。所以语亦说、默亦说,终日说而未尝说。既若如是,但以默为本。问:声闻人藏形于三界,不能藏于菩提者,如何?师云:形者质也。声闻人但能断三界见修,已离烦恼,不能藏于菩提,故还被魔王于菩提中捉得,于林中宴坐,还成微细见菩提心也。菩萨人已于三界菩提决定不舍不取;不取故,七大中觅他不得;不舍故,外魔亦觅他不得。汝但拟着一法,印子早成也;印著有,即六道四生文出;印着空,即无相文现;如今但知决定不印一切物,此印为虚空不一不二;空本不空,印本不有。十方虚空世界诸佛出世,如见电光一般。观一切蠢动含灵,如响一般。见十方微尘国土,恰似海中一滴水相似。闻一切甚深法,如幻如化。心心不异,法法不异,乃至千经万论,只为你之一心;若能不取一切相。故言如是一心中,方便勤庄严。
  问:如我昔为歌利王割截身体如何?师云:仙人者即是你心。歌利王好求也,不守王位,谓之贪利。如今学人,不积功累德,见者便拟学,与歌利王何别?如见色时,坏却仙人眼;闻声时坏却仙人耳,乃至觉知时,亦复如是;唤作节节支解。云:只如仙人忍时,不合更有节节支解,不可一心忍,一心不忍也。师云:你作无生见、忍辱解、无求解,总是伤损。云:仙人被割时,还知痛否?又云:此中无受者,是谁受痛?师云:你既不痛,出头来觅个甚么?
  问:燃灯佛授记,为在五百岁中、五百岁外?师云:五百岁中不得授记。所言授记者,你本决定不忘,不失有为,不取菩提,但以了世非世,亦不出五百岁外别得授记,亦不于五百岁中得授记。云:了世三际相不可得已否?师云:无一法可得。云:何故言频经五百世前后极时长?师云:五百世长远,当知犹是仙人;故然灯授记时,实无少法可得。
  问:教中云,销我亿劫颠倒想,不历僧祇获法身者,如何?师云:若以三无数劫修行,有所证得者,尽恒沙劫不得。若于一刹那中获得法身,直了见性者犹是三乘教之极谈也。何以故?以见法身可获故,皆属不了义教中收。
  问:见法顿了者,见祖师意否?师云:祖师心出虚空外。云:有限剂否?师云:有、无限剂,此皆数量对待之法。祖师云:且非有限量,非无限量,非非有无限量,以绝待故。你如今学者,未能出得三乘教外,争唤作禅师?分明向汝道:一等学禅,莫取次妄生异见,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一行一住一刹那间,念念不异;若不如是,不免轮回。
  问:佛身无为,不堕诸数,何故佛身舍利八斛四斗?师云:你作如是见,只见假舍利,不见真舍利。云:舍利为是本有,为复功勋?师云:非是本有,亦非功勋。云:若非本有,又非功勋,何故如来舍利,唯炼唯精,金骨常存?师乃呵云:你作如此见解,争唤作学禅人,你见虚空曾有骨否?诸佛心同太虚,觅什么骨?云:如今见有舍利,此是何法?师云:此从你妄想心生,即见舍利。云:和尚还有舍利否?请将出来看。师云:真舍利难见,你但以十指撮尽妙高峰为微尘,即见真舍利。
  夫参禅学道,须得一切处不生心,只论忘机即佛道隆,分别即魔军盛,毕竟无毛头许少法可得。
  问:祖传法付与何人?师云:无法与人。云:云何二祖请师安心?师云:你若道有,二祖即合觅得心;觅心不可得故,所以道与你安心竟;若有所得,全归生灭。
  问:佛穷得无明否?师云:无明即是一切诸佛得道之处,所以缘起是道场,所见一尘一色,便合无边理性,举足下足不离道场。道场者无所得也,我向你道只无所得,名为坐道场。云:无明者为明为暗?师云:非明非暗,明暗是代谢之法;无明且不明、亦不暗;不明只是本明,不明不暗,只这一句子,乱却天下人眼;所以道假使满世间,皆如舍利弗,尽思共度量,不能测佛智;其无碍慧,出过虚空,无你语论处。释迦量等三千大千世界,忽有一菩萨出来一跨,跨知三千大千世界,不出普贤一毛孔,你如今把什么本领拟学他?云:既是学不得,为什么道:归源性无二,方便有多门,如之何?师云:归源性无二者,无明实性,即诸佛性。方便有多门者,声闻人见无明生,见无明灭;缘觉人但见无明灭,不见无明生,念念证寂灭;诸佛见众生终日生而无生,终日灭而无灭,无生无灭,即大乘果;所以道:果满菩提圆,华开世界起。举足即佛,下足即众生;诸佛两足尊者,即理足、事足、众生足、生死足、一切等足,足故不求;是你如今念念学佛,即嫌着众生,若嫌着众生,即是谤他十方诸佛;所以佛出世来,执除粪器,蠲除戏论之粪,只教你除却从来学心见心,除得尽,即不堕戏论,亦云搬粪出,只教你不生心;心若不生,自然成大智者,决定不分别佛与众生,一切尽不分别,始得入我曹溪门下。故自古先圣云:少行我法门,所以无行为我法门,只是一心门,一切人到这里尽不敢入,不道全无,只是少人得,得者即是佛。珍重!
  问:如何得不落阶级?师云:终日吃饭,未曾咬着一粒米;终日行,未曾踏着一片地;与么时,无人我等相;终日不离一切事,不被诸境惑,方名自在人。念念不见一切相,莫认前后三际,前际无去,今际无住,后际无来,安然端坐,任运不拘,方名解脱。努力努力!此门中千人万人,只得三个五个,若不将为事,受殃有日在。故云:着力今生须了却,谁能累劫受余殃?
  师于唐大中年中终于本山。宣宗敕谥断际禅师,塔曰广业。
(录自《频伽精舍大藏经》腾四)
禅源诸诠集都序(节选)  
作者:
 
[唐]宗密
  [简介]
  唐代禅宗典籍。唐宗密述。
  宗密崇奉当时的佛教华严宗,为华严宗的重要传人,史称华严五祖。他又嗣法禅宗菏泽神会系禅师道圆,为禅宗著名禅师。
  《禅源诸诠集》是宗密“集诸宗禅言”的一部大书,共百卷,又称禅藏,但全书在唐武宗灭佛后散佚,只有《都序》尚存。
  本序对“禅”的内涵的解析以及对时期禅宗的“三宗”的划分,有颇分精辟的说明,对后代禅宗研究影响甚大。
  ……禅是天竺之语,具云禅那,中华翻为思维修,亦名静虑,皆定慧之通称也。源者是一切众生本觉真性,亦名佛性,亦名心地。悟之名慧,修之名定,定慧通称为禅那。此性是禅之本源,故云禅源,亦名禅那理行者。此之本源是禅理,忘情契之是禅行,故云理行。然今所集诸家述作,多谈禅理少谈禅行,故且以禅源题之。
  冬时,有但目真性为禅者,是不达理行之旨,又不辩华竺之音也。然亦非离真性别存禅体,但众生迷真合尘,即名散乱,背尘合真,方名禅定。若直论本性,即非真非妄,无背无合,无定无乱,谁言禅乎。况此真性非唯是禅门之源,亦是万法之源,故名法性;亦是众生迷悟之源,故名如来藏藏识;亦是诸佛万德之源,故名佛性;亦是菩萨万行之源,故名心地。
  万行不出六波罗密,禅门但是六中之一,当其第五,岂可都目真性为一禅行哉。然禅定一行,最为神妙,能发起性上无漏智慧,一切妙用,万德万行,乃至神通光明,皆从定发。故三乘学人欲求圣道,必须修禅,离此无门,离此无路。至于念佛求生净土,亦须修十六观禅,及念佛三昧,般舟三昧。又真性则不垢不净,凡圣无差,禅则有浅有深,阶级殊等。谓带异计,欣上厌下而修者,是外道禅;正信因果亦以欣厌而修者,是凡夫禅;悟我空偏真之理而修者,是小乘禅;悟我法二空所显真理而修者,是在乘禅,若顿司自心本来清净,元无烦恼,无漏智性本自具足,此心即佛,毕竟无异,依此而修者,是最上乘禅,亦名如来清净禅,亦名一行三昧,亦名真如三昧。此是一切三昧根本,若能念念修习,自然渐得百千三昧,达摩门下展转相传者,是此禅也。
  达摩未到,古来诸家所解,皆是前四禅八定。诸高僧修之皆得功用。南岳天台,今依三谛之理修三止三观,教义虽最圆妙,然其趣入门户次第,亦只是前之诸禅行相。唯达摩所传者,顿同佛体,回异诸门。故宗习者难得其旨。得即成圣,疾证菩提;失即成邪,速入涂炭。先祖革昧防失,故且人传一人,后代已有计所凭,故任千灯千照。
  暨乎法久成弊,错谬者多。故经论学人疑谤亦众。原夫佛说顿教渐教,禅开顿门渐门,二教二门各相符契,今讲者偏彰渐义,禅者播顿宗,禅讲相逢,胡越之隔……
  二、禅有诸宗互相违反者,今集所述,殆且百家,宗义别者,犹将十室,谓江西、荷泽,北秀、南侁、牛头、石头、保唐、宣什及稠那、天台等。立守传法,互相乖阻。有以空为本,有以知为源;有云寂默主真,有云行坐皆是;有云见今朝暮分别为作一切皆妄,有云分别为作一切皆真,有万行悉存,有兼佛亦泯;有放任其志,有拘束其心;有以经律为所依,有以经律为障道。非唯泛语而乃确言,克弘其宗确毁余类,争得和会也。
  问:是者即收,非者即拣,何须委曲和会?答:或空或有,或性或相,悉非邪僻。但缘各皆党已为是,斥彼为非,彼此确定,故须和会。
  问:既皆非邪,即各任确定,何必会之。答:至道归一,精义无二,不应两存。至道非边,了义不偏,不应单取。故必须会之为一,令皆圆妙。
  问:以冰杂火,势不俱全;交矛刺盾,功不双胜。诸宗所执,既互相违,一是则有一非,如何会令皆妙?答:俱存其法,俱遣其病,即皆妙出。谓以法就人即难,以人就法即易。人多随情互执,执即相违。诚如冰火相和,矛盾相敌,故难也。法本称理互通,通即互顺,自然凝流皆水,镮钏皆金,故易也。举要而言,局之则皆非,会之皆是,若不以佛语,各示其意,各收其长,统为三宗,对於三教,则何以会为一代善巧,俱成要妙法门,各忘其情,同归智海。……
  九、悟修顿渐似反而符者,谓诸经论及诸禅门,或云先因渐修功成,豁然顿悟;或云先须顿悟方可渐修;或云由顿修故渐悟;或云悟修皆渐,或云皆顿;或云法无顿渐,顿渐在机。如上等说,各有意义。言似反者,谓既悟即成佛,本无烦恼,名为顿者,即不应修断,何得复云渐修。渐修即是烦恼未尽,因行未圆,果德未满,何名为顿。顿即非渐,渐即非顿,故云相反。如下对会,即顿渐非唯不相乖,反而乃相资也。
  十、师资传授,须识药病者,谓承上传授方便皆先开示本性,方令依性修禅。性不易悟,多由执相。故欲显性,先须相破执。破执方便,须凡圣俱泯,功过齐祛。戒即无犯无持,禅即无定无乱。三十二相者是空花,三十七品皆为梦幻。意使心无所著,方可修禅。后学浅识,便但只执此言为究竟道。又以修习之门,人多放逸,故复广说欣厌,毁责贪恚,赞叹勤俭,调身调息,粗细次第。后人闻此,又迷本觉之用,便一向执相。唯根利志坚者,始终事师,方得悟修之旨;其有性浮浅者,才闻一意,即谓已足,仍恃小慧,便为人师,未穷本末,多成偏执。故顿渐门下相见如仇雠,南北宗中相乱如楚汉。洗足之诲,摸象之喻,验於此矣。令之所述,岂欲别一本集而会之,务在伊圆三点。三点各别,既不成伊,三宗若乖,焉能作佛。故知,欲识传授药病,须见三不乖,须解三种佛教。
  上来十意,理例昭然,但细对详禅之三宗,教之三种,如经斗称,足定浅深。先叙禅门,后以教证。禅三宗者,一息妄修心宗,二泯绝无寄宗,三直显心性宗。教三种者,一密意依性说相教,二密意破相显性教,三显示真心即性教。右此三教如次同前三宗相对,一一证之,然后总会为一味。
  今且先叙禅宗。初息妄修心宗者,说众生虽本有佛性,而无始无明复之不见,故轮回生死。诸佛已断妄想,故见性了了,出离生死,神通自在。当知凡圣功用不同,外境内心各有分限,故须依师言教,背境观心,息灭妄念。念尽即觉,悟无所不知。如镜昏尘,须勤勤拂拭,尘尽明现,即无所不照。又须明解趣入禅境主便,远离愦闹,住闲静处,调身调息,跏趺宴默,舌柱上腭,心注一境。南侁、北秀、保唐、宣什等门下,皆此类也。牛头、天台、惠稠、求那等,进趣方便,迹即大同,见解即别。
  二泯绝无寄宗者,说凡圣等法,皆如梦幻,都无所有。本来空寂,非今始无,即此达无之智能亦不可得。平等法界无佛无众生,法界亦是假名。心既不有,谁言法界。无修不修,无佛不佛,设有一法,胜过涅槃,我说亦如梦幻。无法可拘,无佛可作,凡有所作,皆是迷妄。如此了达,本来无事,心无所寄,方免颠倒,始名解脱。石头、牛头下至径山,皆示此理。便令心行与此相应,不令滞情於一法上。日久功至,尘习心自亡,则於怨亲苦乐一切无碍。因此便有一类道士、儒生、闲僧,泛参禅理者,皆说此言,便为臻极,不知此宗不但以此言为法。荷泽、江西、天台等门下亦说此理,然非所宗。
  三直显心性宗者,说一切诸法,若有若空,皆唯真性。真性无相无为,体非一切,谓非凡非圣,非因非困,非善非恶等。然即休之用,而能造作种种,谓能凡能圣,现色列相等。於中指示心性,复有二类,一云,即今能语动作,贪嗔慈忍,造善恶受苦乐等,即汝佛性;即此本来是佛,除此无别佛也。了此真自然,故不可起心修道。道即是心,不可将心还修於心。恶亦是心,不可将心还断於心。不断不修,任运自在,方名解脱。性如虚空,不增不减,何假添补。但随时随处息业,养神圣胎增长显发,自然神妙。此即是为真悟真具备真证也。二云,诸法如梦,诸圣同说。故妄念本寂,尘境本空。空寂之心灵知不昧。即此空寂之知,是汝真性。任迷任悟,心三自知。不籍缘生,不因境起,知心为我,起贪嗔等念,若行善友开示,顿悟空寂之知。知且无念无形,谁为我相人相。觉诸相空,心自无念。念起即觉,觉之即无。修行妙门,唯在此出。故虽备修万行,唯以无念以宗。……
      (录自《频加精舍大藏经》)
祖堂集(节选)  
作者:
[唐]静、筠
  [简介]
  唐代禅宗史书。唐末南唐泉州招庆寺静、筠二僧编。二十卷。
  静、筠二僧为雪峰义存下三传弟子,嗣法福先文登。义存一派深得当时闽王崇敬奉,当时“闽中多僧”,人才济济,这是《祖堂集》得以产生的背景和条件。
  《祖堂集》是一本完成期早于《景德传灯录》半个世纪的禅宗史书,即禅宗诞生后第一本史书,因而在史料等方面有特殊的地位和重要价值,可以说是仅次于敦煌宝卷卷宝贵史料。但此书流传不到一个世纪,由于《景德传灯录》撰成并受敕命编入《大藏经》而行到广泛流传,人们只读《景德传灯录》,遂使本书长期以来默默无闻。直至1912年,日本学者关野贞、小野玄妙等才在朝鲜藏经发现了它,在日本出版影印本,今天在国内外才又受到了重视。
  本书主要记述从迦叶以至唐代末年(止于福先文登)共256位禅宗宗师的行状与机缘语句,而以雪峰义存系为基本线索。
石 头
  石头和尚,嗣吉州思和尚,在南岳。师讳希迁,姓陈,端州高要人也。在孕之时,母绝膻秽。及诞之夕,满室光明。父母怪异,询乎巫祝。巫祝曰:“斯吉祥之徵也。”风骨端秀,方颐大耳,专静不杂,异乎凡童。及年甫龆龀,将诣佛寺,见尊像。母氏令礼,礼已曰:“斯佛也。”师礼讫,瞻望久之,曰:“此盖人也,形仪手足与人奚异?苟此是佛,余当作焉。”时道俗咸异斯言。亲党之内多尚淫祀,率皆宰犊以祈福佑。童子辄往林社毁其祀具,夺牛而还,岁盈数十,悉巡之于寺。自是亲族益修净业。时六祖正扬真教,师世业邻接新州,遂往礼觐。六祖一见忻然,再三抚顶而谓之曰:“子当绍吾真法矣!”与之置馔,劝令出家。于是落发离俗。开元十六年具戒于罗浮山。略探律部,见得失纷然,乃曰:“自性清静,谓之戒体。诸佛无作,何有生也?”自尔不拘小节,不尚文字,因读肇公《涅盘无名论》云:“览万像以成己者,其唯圣人乎?”乃叹曰:“圣人无己,靡所不己;法身无量,谁云自他?圆镜虚鉴于其间,万家体玄而自现。境智真一,孰为去来?至哉斯语也!”尚于山舍假寐如梦,见吾身与六祖同乘一龟,游泳深池之内,觉而详曰:“龟是灵智也;池,性海也。吾与师同乘灵智,游于性海久矣。”六祖迁化时,师问:“百年后某甲依什摩人?”六祖曰:“寻思去。”六祖迁化后,便去清凉山靖居行思处。礼拜侍立,和尚便问:“从什摩处来?”对曰:“从曹溪来。”和尚拈起和痒子曰:“彼中还有这个也无?”对曰:“非但彼中,西天亦无。”和尚曰:“你应到西天也无?”对曰:“若到即有也。”和尚曰:“未在,更道。”对曰:“和尚也须道取一半,为什摩独考专甲?”和尚曰:“不辞向你道,恐已后无人承当。”和尚又问:“你到曹溪得个什摩物来?”对曰:“未到曹溪,亦不曾失。”师却问和尚:“在曹溪时还识和尚不?”思曰:“你只今识吾不?”对曰:“识又争能识得?”又问:“和尚自从岭南出后,在此间多少时?”思曰:“我亦不知汝早晚离曹溪。”对曰:“某甲不从曹溪来。”思曰:“我也知你来处。”对曰:“和尚幸是大人,莫造次。”思和尚见师异于常人,便安排于西侠,日夕只在和尚身边。其师形貌端正,足人是非,直得到和尚耳里。和尚得消息,向师曰:“汝正时是。”师便应喏。第二日,粥鼓鸣了,在西侠里坐,伸手取粥。厨下僧见其钵盂,寻来。元来其师取和尚粥,众人知是其人安排。凡夫不识圣人,谤和尚,又毁师。阖院一齐上来,于和尚前收过。思和尚向师曰:“从今已后,第一不得行此事。你若行此事,是你正眼埋却也不难。”师受戒后,思和尚问:“你已是受戒了也,还听律也无?”对曰:“不用听律。”思曰:“还念戒也无?”对曰:“亦不用念戒。”思曰:“你去让和尚处达书得否?”对曰:“得。”思曰:“速去速来。你若迟晚些子,不见吾。你若不见吾,不得床下大斧。”师便去到南岳让和尚处。书犹未达,先礼拜问:“不慕诸圣不重己灵时如何?”让和向曰:“子问太高生,向后人成阐提去。”师对曰:“宁可永劫沉沦,终不求诸圣出离。”师机既不投,书亦不达,便归师处。思和尚问:“彼中有信不?”师对曰:“彼中无信。”思曰:“有回报也无?”对曰:“信既不通,书亦不达。”师却问:“专甲去时,和尚有言,教速来床下收取大斧。峰已来也,便请大斧。”思和尚良久,师作礼而退。斯之要旨,岂劣器之能持?乃佛佛径烛心灯,祖祖玄传法印。大师既投针而久亲于丈室,临歧而回。承方外之机,则能事将备,道可行矣。思和尚曰:“吾之法门,先圣展转递相嘱授,莫令断绝。祖师预记于汝,汝当保持,善自好去。”非久之间,思和尚迁化。师著麻一切了,于天宝初方届衡岳。遍探岑壑,遂歇息于南台。寺东有石如台,乃庵其上,时人号石头和尚焉。此台则梁海禅师得道之台也。师初至南台,师僧去看,转来向让和尚说:“昨来到和尚处问佛法、轻忽底后生来东石头上坐。”让曰:“实也无?”对曰:“实也。”让便唤侍者曰:“你去东边子细看,石头上坐底僧,若是昨来底后生,便唤他。若有应,你便道:‘石上憉忄享子,堪移此处栽。”侍者持此偈举似师。师答曰:“任你哭声哀,终不过山来。”侍者却来举似让和尚。和尚云:“这阿师!他后子孙噤却天下人口去。”又教侍者问法。侍者去彼问:“如何是解脱?”师曰:“阿谁缚汝?”“如何是净土?”师曰:“阿谁垢汝?”“如何是涅般?”师曰:“谁将生死与汝?”侍者却来举似和尚。和尚便合掌顶戴。此时有坚固禅师、兰、让三人为世宗匠,佥曰:“彼石头有真师子吼。”师唤主事具陈前事。主事曰:“乞师有事处分。”和尚领众去东边见石头。石头又强为不得,起来迎接,相看一切了,让和尚与石头起院成持也。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问取露柱去。”僧曰:“不会。”师曰:“我更不会。”大颠问:“古人道:‘道有道,无二谤。’请师除。”师曰:“正无一物,除个什摩?”师索大颠曰:“并却咽喉脣吻,速道将来。”对曰:“无这个。”师曰:“若与摩则你得入门也。”僧问:“如何是本来事?”师曰:“汝因何从我见?”进曰:“不从师觅,如何即得?”师曰:“何曾失却那作摩?”药山在一处坐。师问:“你在这里作什摩?”对曰:“一物也不为。”师曰:“与摩则闲坐也。”对曰:“若闲坐则为也。”师曰:“你道不为,不为个什摩?”对曰:“千圣亦不识。”师以偈赞曰:从来共住不知名,任运相将作摩行。自古上贤犹不识,造次常流岂可明?
  僧拈问漳南:“既是千圣,为什摩不识?”答曰:“千圣是什摩碗鸣声!”师问僧:“从什摩处来?”对曰:“从江西来。”师曰:“江西还见马祖不?”对曰:“见。”师乃指一柴橛曰:“马师何似这个?”僧无对,却回举似师,请师为决。马师曰:“汝见柴橛大小?”对曰:“勿量大。”马师曰:“汝甚有壮大之力。”僧曰:“何故此说?”马师曰:“汝从南岳负一柴橛来,岂不是有壮大之力?”师述“参同契”曰:“竺土大仙心,东西密相付。人根有利钝,道无南北祖。灵源明皎洁,枝派暗流注。执事元是迷,契理亦非悟。门门一切境,回互不回互。回而更相涉,不尔依位住。色本殊质像,声源异乐苦。暗合上中言,明暗清浊句。四大性自复,如子得其母。火热风动摇,水湿地坚固。眼色耳声音,鼻香舌咸醋。然于一一法,依根叶分布。本末须归宗,尊卑用其语。当明中有暗,勿以明相遇。当暗中有明,勿以暗相睹。明暗各相对,譬如前后步。万物自有功,当言用及处。事存函盖合,理应箭锋住。承言须会宗,勿自立规矩。触目不见道,运足焉知路。进步非远近,迷隔山河耳。谨白参玄人,光阴勿虚度。”
南泉
  南泉和尚,嗣马大师,在池州。师讳普愿,姓王,新郑人也。母孕之时,不喜荤血。至德二年,投密县大隗山大慧禅师受业,后参大寂,密掌灵符。池阳宣城廉使陆亘请下礼事,大弘真教。师每上堂云:“近日禅师太多生,觅一个痴钝底不可得。阿你诸人,莫错用心。欲体此事,直须向佛未出世已前,都无一切名字,密用潜通,无人觉知,与摩时体得,方有少分相应。所以道:‘祖佛不知有,狸奴白牯却知有。’何以如具?他却无如许多般情量,所以唤作如如,早是变也,直须向异类中行。只如五祖大师下,有五百九十九人尽会佛法,唯有卢行者一人不会佛法,他只会道。直至诸佛出世来,只教人会道,不为别事。江西和尚说‘即心即佛’,且是一时间语,是止向外驰求病,空拳黄叶止啼之词。所以言‘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如今多有人唤心作佛,认智为道,见闻觉知,皆云是佛。若如是者演若达多,将头觅头,设使认得,亦不是汝本来佛。若言即心即佛,如兔马有角;若言非心非佛,如牛羊无角。你心若是佛,不用即他;你心若不是佛,亦不用非他。有无相形,如何是道?所以若认心决定,不是佛;若认智决定,不是道。大道无影,真理无对。等空不动,非生死流;三世不摄,非去来今。故明暗自去来,虚空不动摇;万象自去来,明镜何曾鉴?阿你今时尽说我修行作佛,且作摩生修行?但识取无量劫来,不变异性,是真修行。”有人拈问:“三世诸佛为什摩不知有?”师云:“争肯你喃喃!”进曰:“狸奴白牯为什摩却知有?”师云:“似他即会。”师又时谓众曰:“会即便会去,不会即王老师罪过。”师初住庵时,有一僧到,师向僧云:“某甲入山去,一饷时为某送茶饭来。”其僧应喏。其僧待师去后,打破家具杀却火,长伸瞌睡。师小时归,见僧睡。师向他身边伴睡,其僧便起发去。师后住得数年,谓众曰:“我初住庵时,有个灵利僧,如今却不见。”师问僧:“空劫中还有人修行也无?”对云:“有。”师云:“是阿谁?”对曰:“良钦。”师曰:“居何国土?”僧无对。曹山代云:“若与摩,不是良钦。”报慈代云:“若与摩,则自出来相访。”长沙代云:“居常寂光土。”师有时云:“我行脚时,有一中老宿教某甲道:“返本还源,噫祸事也。我十八上解作活计,三乘十二分教因我所有。如今我向三乘十二分教且不是,所以解修行底人不落因果,不解修行底人落他因果。”陆亘大夫问:“弟子从六合来,彼中还有专甲身也无?”师云:“分明记取,已后举似作家。”千顷寺院主到,师问:“汝和尚在日,如许多债负,教什摩人还?”院主无对。师代云:“教和尚一时还却。”道吾代云:“把将来。”石霜代云:“他无人天羁什摩债负?”师欲顺世时,向第一座云:“百年后,第一不得向王老师头上污。”第一座对云:“终不敢造次。”师云:“或有人问:‘王老师什摩处去也?’作摩生向他道?”对云:“归本处去。”师云:“早是向我头上污了也。”却问:“和尚百年后向什摩处去?”师云:“向山下檀越家作一头水牯牛去。”第一座云:“某甲随和尚去,还许也无?”师云:“你若随我,衔一茎草来。”僧问逍遥:“如何是一头水牯牛?”逍遥云:“一身无两役。”进曰:“如何是衔一茎草来?”逍遥云:“新旧添不得。”僧云:“还许学人承当也无?”逍遥云:“你若承当,衔铁负鞍。”又僧问曹山:“只如水牯牛,成得个什摩边事?”曹山云:“只是饮水吃草底汉。”僧云:“此莫便是沙门边事也无?”曹山云:“此是沙门行李处,不是沙门边事。”僧云:“如何是沙门边事?”曹山云:“不见有祖佛。”进曰:“如何是沙门行李处?”曹山云:“常在尘中。”又问:“如何是沙门相?”曹山云:“尽眼看不见。”僧云:“还被搭也无?”曹山云:“若被搭则不是沙门相。”“如何是沙门行李处?”曹山云:“头上戴角,身上被毛。”僧云:“此人得什摩人力?”曹山云:“终日得他力,只是行不住。”僧云:“此人以何为贵?”曹山云:“头上不戴角,身上不被毛。”又问:“沙门行与行李处是一是二?”曹山云:“亦一亦二。”“如何是一?”曹山云:“杀佛杀祖。”“如何是二?”曹山云:“被毛戴角。”又问:“从凡入圣则不问,从圣入凡时如何?”曹山云:“成得个一头水牯牛。”“如何是水牯牛?”曹山云:“朦朦月+童月+童地。”僧云:“此意如何?”曹山云:“但念水草,余无所知。”僧云:“成得个什摩边事?”曹山云:“只是逢水吃水,逢草吃草。”又问:“如何是一头水牯牛?”曹山云:“不证圣果。”“如何是衔一茎草来?”曹山云:“毛羽相似。”师又时拈起球子问僧:“那个何似这个?”对云:“不似。”师云:“你什摩处见那个,便道不似?”对云:“若约某甲见处,和尚亦须放下手中物。”师云:“许你具一只眼。”洞山代云:“若见则似他去。”师行脚次,问村路:“此路到什摩处?”村公对云:“脚下底是什摩?”师云:“到岳不?”村公:“如许多时,又觅在。”师云:“有茶不?”对云:“有。”师云:“觅一碗茶得不?”对云:“觅则不得,但来。”师示众曰:“王老师要卖身,阿谁买?”僧对云:“某甲要买。”师云:“他不作贱,亦不作贵,你作摩生买?”僧无对。安国代云:“与摩则嘱专甲去也。”问:“师归丈室,将何指南?”师云:“昨夜三更失却牛,天明失却火。”“作摩生是失却牛?”师云:“未问已前会取。”“作摩生是失却火?”师云:“但知就人觅取。”问:“祖祖相传,合传何法?”师云:“一二三四五。”师问陆亘大夫:“十二时中作摩生?”对云:“寸丝不挂。”师云:“堪作什摩?”[+大]夫云:“什摩处有过?”师云:“还闻道:‘有道之君,不纳有智之臣。”问:“牛头未见四祖百鸟衔花供养时如何?”师云:“只为步步踏佛阶。”“见后为什摩不来?”师云:“直饶不来,犹较王老师一线道在。”师与归宗同行二十年,行脚煎茶次,师问:“从前记持商量语句,已知离此,后有人问毕竟事,作摩生?”归宗云:“这一片田地,好个卓庵。”师云:“卓庵则且置,毕竟事作摩生?”归宗把茶铫而去,师云:“某甲未吃茶在。”归宗云:“作这个语话,滴水也消不得。”有人问:“和尚住此间来,还见作家也无?”师云:“作家则不见,两个石牛匽入海,直至如今不得回。”有人拈问龙花:“只如南泉与摩道,意作摩生?”龙花云:“谁敢向这里出头?”师持锡到韶州,刺史问:“十二种头陀,和尚是第几种?”师乃振锡一下。刺史再问,师云:“大钝生!”师敲绳床,谓众云:“大众共他语话。”对云:“却请和尚共他语话。”师云:“我不共他语话。”僧云:“为什摩不共他语话?”师云:“不辞共他语话,恐他不解语。”师又时曰:“若是文殊、普贤,昨夜三更各打二十棒,趁出院了也。”赵州对云:“和尚合吃多少棒?”师云:“王老师有什摩罪过?”赵州礼拜出去。师谓赵州云:“江西马大师道:‘即心即佛。’老僧这里则不与摩道。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与摩道还有过也无?”赵州礼拜出去。赵州在楼上打水,师从下过,赵州以手攀栏县脚,云:“乞师相救。”师踏道上云:“一二三四五。”赵州云:“谢师指示。”南泉山下有僧住庵,有人向他道:“此间有南泉,近日出世,何不往彼中礼拜去?”庵僧云:“任你千圣现,我终不疑得。”有僧举似师,师令赵州看他。赵州到庵,便礼拜,起来,从东边过,西边立,从西边过,东边立。此僧总不动。赵州又拔破帘,其僧亦不动。赵州归,举似师,师云:“我从来疑他。”师问黄檗:“笠子太小生?”黄檗云:“虽然小,三千大千世界总在里许。”师云:“王老师你?”黄檗无对。后有人举似长庆,长庆代云:“欺敌者亡。”保福代云:“洎不到和尚此间。”有人问曰:“三身中阿那个最尊?”师云:“三只投子掷下,失却一个。”有僧问:“古人道:‘摩尼珠,人不识,如来藏里亲收得。’如何是如来藏?”师云:“王老师共你与摩来去是藏。”进曰:“不来不去时如何?”师云:“亦是藏。”“如何是珠?”师唤僧,僧应喏,师云:“去,你不会。”有人到归宗,归宗问:“从什摩处来?”对云:“从南泉来。”归宗云:“有什摩佛法因缘?”对云:“和尚上堂,告众曰:‘夫沙门者,须行畜生行;若不行畜生,无有是处。’”归宗沉吟底,僧便问:“只如南泉意如何?”归宗云:“虽然畜生行,不受畜生报。”其僧却归,举似师。师云:“实与摩道摩?”僧云:“实也。”师云:“孟八郎又与摩去。”赵州问:“知有底人向什摩处休歇去?”师云:“向山下作一头水牯牛去。”赵州云:“谢和尚指示。”问:“如何是菩萨意旨?”师云:“黑如漆。”僧云:“眼在何处?”师云:“明如日。”僧辞时,问:“学人到山下,有人问著和尚近日如何,作摩生祗对?”师云:“但向他道:‘解相扑。’”僧云:“作摩生相扑?”师答云:“一拍双泯。”问:“父母未生时,鼻孔在什摩处?”云:“如今已生也,鼻孔在什摩处?”沩山别云:“则今阿那个是鼻孔?”有僧在师身边叉手立,师云:“太俗生。”僧又合掌,师云:“太僧生!”僧无对。问:“十二时中以何为境?”师云:“何不问王老师?”僧云:“问了也。”师云:“还曾与你为境摩?”师见院主,遂唤,院主便近前叉手而立。师云。“佛九十日在忉利天为母说法,优填王思佛,故教目连神通三转,摄匠人往彼雕得三十一相;唯有梵音相雕不得。”院主便问:“如何是梵音相?”师云:“赚杀人。”僧见雀兒啄生,问:“师为什摩得与摩忙?”师便脱鞋打地一下,僧云:“和尚打地作什摩?”师云:“趁雀兒。”师问院主:“忽有人问:‘王老师什摩处去?’你作摩生道?”院主无对。曹山代云:“但道作摩?”疏山代云:“待有去处则向和尚道。”问:“如何是涅盘?”师云:“清犹清,急犹急,浮沙何处停?”僧拈问:“如何是‘清犹清’?”师云:“混他一点不得。”“如何是‘急犹急’?”师云:“转目看不见。”“如何是‘浮沙何处停’?”师云:“金屑虽贵,眼里著不得。”师问黄檗:“定慧等学,明见佛性,此理如何?”黄檗云:“不依一物。”师云:“莫便是长老家风也无?”檗云:“不敢。”师云:“浆水钱则且置,草鞋钱教阿谁还?”师又问:“长老什摩年中受戒?”檗云:“威音王佛同时受戒。”师云:“威音王佛是我兒孙。”黄檗却问:“和尚什摩年中受戒?”师云:“这后生莫礼!”黄檗无对。师又问:“白银为地,黄金为壁,此是什摩人居止处?”檗云:“圣人居止处。”师曰:“更有一人居什摩处?”檗云:“我则道不得。”师云:“王老师都道得。”檗云:“便请道。”师云:“王老师罪过。”师共归宗行次,归宗先行,师落后。忽见大虫草里出,师怕,不敢行,便唤归宗。归宗转来一喝,大虫便入草。师问:“师兄见大虫似个什摩?”归宗云:“相似猫兒。”师云:“与王老师犹较一线道。”归宗却问:“师弟见大虫似个什摩?”师云:“相似大虫。”道吾到南泉,师问曰:“阇梨名什摩?”道吾对云:“圆智。”师云:“智不到处作摩生?”道吾对云:“切忌说著。”师问曰:“灼然说著,则头角生也。”却后三五日间,道吾与云岩相共在僧堂前把针。师行游次,见道吾,依前问:“智阇梨前日道:‘智不到处,切忌说著。’说著则头角生也。如今合作摩生行李?”道吾便抽身起,却入僧堂内,待师过后却出来。云岩问道吾:“和尚适来问,何不祗对?”道吾云:“师兄得与摩灵利!”云岩却上和尚处问:“适来和尚问智师弟这个因缘,合作摩生祗对?”师云:“他却是异类中行。”云岩云:“作摩生是异类中事?”师云:“岂不见道:‘智不到处,切忌说著。’说著则头角生。唤作如如,早是变,宜须向异类中行。”云岩亦不先陀,道吾念言:“他与药山有因缘矣。”便却共他去药山。药山问:“阇梨到何处来?”岩云:“此回去到南泉来。”药山云:“南泉近日有什摩方便示诲学徒?”云岩举似前话。药山云:“汝还会他这个时节也无?”云岩云:“某甲虽在他彼中,只为是不会他这个时节,便特归来。”药山大笑,云岩便问:“作摩生是异类中行?”药山云:“我今日困,汝且去,别时来。”岩云:“某甲特为此事归来,乞和尚慈悲。”药山云:“阇梨且去,老僧今日身体痛,别时却来。”云岩礼拜了便出去。道吾在方丈外立,听闻他不领览,不觉知,咬舌得血。却后去问:“师兄去和尚处问因缘,和尚道个什摩?”岩云:“和尚并不为某甲说。”道吾当时低头不作声。在后各在别处住,至临迁化时,见洞山密师伯来,道吾向师伯说:“云岩不知有这一则事,我当初在药山时悔不向他说。虽然如此,不违于药山之子。道吾却为师伯子细说此事。”师问僧:“什摩处去?”对云:“山下去。”师云:“第一不得谩王老僧。”对云:“终不敢谩和尚。”师遂将瓶喷水,云:“是多少?”僧无对。师代云:“非师本有。”又云:“非和尚境界。”保福代云:“和尚图他一斗米,失却半年粮。”师问黄檗:“去什摩处?”对云:“择菜去。”师云:“将什摩择?”黄檗竖起刀子。师云:“只解作客,不解作主。”自代云:“更觅则不得。”有僧拈问长庆:“与古人作主如何道?”长庆便咄之。僧拈问顺德:“南泉见黄檗去什摩处?意旨如何?”顺德云:“也是黄檗招致得。”僧云:“只如黄檗后与摩祗对,南泉还得也无?”德云:“且自付则得。”僧云:“只如对南泉作摩生道?”德云:“汝作南泉来。”僧云:“将什摩择?”德放下刀。师有一日法堂上坐,忽然喝一声,侍者惊讶,上和尚处看,并无人。大师曰:“汝去涅盘堂里看,有一僧死也无?”侍者到于半路,逢见涅盘堂主著纳衣走上来,侍者云:“和问教专甲看涅盘堂里有一人死也无。”堂主对曰:“适来有一僧迁化,特来报和尚。”两人共去向和尚说。停腾之间,更有一人来报和尚云:“适来迁化僧却来也。”和尚问其僧:“病僧道什摩?”其僧云:“要见和尚。”师便下涅盘堂里,问病僧:“适来什摩处去来?”病僧云:“冥中去来。”师曰:“作摩生?”僧云:“行得百里地,脚手疒@登痛,行不得,又渴水。忽然有玉女唤人大楼台阁上,某甲行乏辛苦,欲得上楼阁。始上次,傍有一个老和尚喝某甲:‘不许上!’才闻喝声,则便惊讶,抽身仰倒。今日再得见和尚也。”师喝啧云:“可谓好楼阁!若不遇老僧,洎入火客屋里造猪。”从此后,其僧修福作利益,日夜不停,直到手指三分只有一分底。年到七十后,坐化而去也。呼为南泉道者也。有一日,其道者提篮子摘梨。盛篮次,师问:“篮里底是什摩?”道者便覆却篮子。僧拈问龙花:“只如道者覆却篮子意旨如何?”龙花云:“阇梨举不圆。”有讲经论大德来参师,师问:“教中以何为体?”对云:“如如为体。”师云:“以何为极则?”对云:“法身为极则。”师云:“实也无?”对云:“实也。”师云:“唤作如如,早是变也,作摩生是体?”大德无对。因此索上堂云:“今时学士类尚辩不得,岂弁得类中异?类中异尚弁不得,作摩生办得异中异?唤作如如,早是变也,直须向异类中行。”赵州和尚上堂,举者个因缘云:“这个是先师勘茱萸师兄因缘也。”有人便问:“如何是异中异?”赵州云:“直得不被毛,不戴角,又勿交涉。”师大和八年甲寅岁十二月二十五日迁化,春秋八十七,僧夏五十九矣。刘轲撰碑铭矣。净修禅师赞曰:
出世南泉,为大因缘,猫牛委有,佛祖宁传?高提线道,异却言诠,赵州入室,其谁踵焉?  
古 灵
  古灵和尚,嗣百丈,在福州。师自少于福州大中寺出家,及至为僧,游参百丈,盘伯数年,密契玄旨。后归省,侍本师,思欢发悟,以报其恩,而俟方便。偶因一日,为师澡浴,去垢之次,抚师北曰:“好个佛殿,而佛不圣。”其师乍闻异语,回头看之,弟子曰:“佛虽不圣,且能放光。”师深疑,而不能问。后得一日,新糊窗,其日照窗倍明。师于窗下看经次,蝇子竟头打其窗,求觅出路,弟子侍立云:“多少世界如许多广阔,而不肯出头撞。故纸里,驴看解得出么?”师闻此语,放下经卷问:“汝行脚来,见何人?得何事?前后汝发言,盖不同常。汝仔细向吾说看!”弟子见问,恰称本意,为说百丈大师指授《禅门心要》:灵光洞耀,迥脱根尘。体露真常,不拘文字。心性无染,本自圆明。离却妄缘,则如如佛。师于言下,万机顿息,叹曰:“不可思议!吾本闻佛,将谓独一,今始返照心源,有情皆尔。”因为同流,曰:“我弟子行脚,得上人法,我欲返答其恩,汝当佐助。”众为备筵敷法座毕,请弟子升座,略演百丈宗教。众闻所未闻,悉皆忻庆。师谓弟子曰:“吾为汝剃发之师,汝今为吾出世之师。吾今返礼汝,以答其恩耳。”弟子下座曰:“此乖世礼事,不可也。师若然者,当应面西遥礼百丈为师,即是同道不异也。”师则从之,遥礼百丈为师。弟子后住古灵山,因为古灵和尚焉。聚徒十数年间,临迁化时,剃发澡浴,焚香声钟,集众告云:“汝等诸人还识得无声三味不?”众曰:“不识,请师指示。”师曰:“汝等静思静虑,谛听谛听。”师乃端坐而告寂。  
               赵 州
  赵州和尚嗣南泉,在北地。师讳全谂,青社缁丘人也。少于本州龙兴寺出家,嵩山琉璃坛受戒。不味经律,遍参丛林,一造南泉,更无他往。既遭盛筵,宁无扣击?师问:“如何是道?”南泉云:“平常心是道。”师云:“还可趋向否?”南泉云:“拟则乖。”师云:“不拟时如何知是道?”南泉云:“道不属知不知,知是妄觉,不知是无记。若也真达不拟之道,犹如太虚,廓然荡豁,岂可是非?”师于是顿领玄机,心如朗月,自尔随缘任性,笑傲浮生,拥毳携筇,周游烟水矣。师问座主:“所业什摩?”对云:“讲《维摩经》。”师云:“维摩还有祖父也无?”对云:“有。”师云:“阿那是维摩祖父?”对云:“则某甲便是。”师云:“既是祖父,为什摩却与兒孙传语?”座主无对。问:“学人拟作佛去时如何?”师云:“费心力。”僧云:“不费心力时如何?”师云:“作佛去。”问:“夜升兜率,昼降阎浮,其中摩尼为什摩不现?”师云:“道什摩?”僧再问,师云:“不见道,‘毗婆尸佛早留心,直至如今不得妙’?”有僧辞。“什摩处去?”对云:“南方去。”师云:“三千里外逢人莫喜。”僧云:“学人不会。”师云:“柳絮,柳絮!”问第一座:“堂中还有祖父摩?”对云:“有。”师云:“唤来与老僧洗脚。”师示众云:“我这里亦有在窟师子,亦有出窟师子,只是无师子兒。”有僧出来弹指两三下,师云:“作什摩?”僧云:“师子兒。”师云:“我唤作师子,早是罪过,你又更蹴踏作什摩?”问:“与摩来底人,师还接也无?”师云:“接。”“不与摩来底人,师还接也无?”师云:“接。”僧云:“与摩来底人从师接,不与摩来底人,师如何接?”师云:“止止不须说,我法妙难思。”问:“如何是平常心?”师云:“虎狼野干是。”僧云:“还教化也无?”师云:“不历你门户。”僧云:“与摩莫平沉那个人也无?”师云:“大好平常心!”大王礼拜师,师不下床。侍者问:“大王来,师为什摩不下地?”师云:“汝等不会。上等人来,上绳床接;中等人来,下绳床接;下等人来,三门外接。”师问座主:“久蕴什摩业?”对云:“《涅盘经》。”师问座主:“一段义得不?”对云:“得。”师以脚踢空中,口吹,却问:“这个是《涅盘经》中义不?”云:“是。”师云:“会摩?”“不会。”师云:“这个是五百力士结成[揭石]之义。”师示众云:“我三十年前在南方火炉头,举无宾主话,直至如今无人道著。”有人举问雪峰:“赵州无宾主话作摩生道?”雪峰便踏倒。师又到一老宿处,老宿云:“老大人何不觅取住处?师云:“什摩处是某甲住处?”老宿云:“老大人住处也不识!”师云:“三十年学骑马,今日被驴扑。”问:“离教请师决。”师云:“与摩人则得。”僧才礼拜,师云:“好问,好问。”僧云:“谘和尚。”师云:“今日不答话。”问:“澄澄绝点时如何?”师云:“我此间不著这个客作汉。”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云:“不向你道。”僧云:“为什摩不道?”师云:“是我家风。”问:“如何得报国王恩?”师云:“念佛。”僧云:“街头贫兒也念佛。”师拈一个钱与。问:“如何是本分事?”师指学人云:“是你本分事。”僧云:“如何是和尚本分事?”师云:“是我本分事。”问:“如何是佛向上事?”师云:“我在你脚底。”僧云:“师为什摩在学人脚底?”师云:“为你不知有佛向上事。”问:“如何是密室中人?”师展手云:“茶盐钱布施。”有人问云居:“赵州与摩道,意作摩生?”云居云:“八十老公出场屋。”问:“柏树子还有佛性也无?”师云:“有。”僧云:“几时成佛?”师云:“待虚空落地。”僧云:“处空几时落地?”师云:“待柏树成佛。”新到展座具次,师问:“近离何方?”僧云:“无方面。”师起向僧背后立,僧把座具起,师云:“太好无方面!”僧辞次,师问:“外方有人问:‘还见赵州也无?’作摩生向他道?”僧云:“只道见和尚。”师云:“老僧似一头驴,汝作摩生见?”僧无对。师问新到:“近离什摩处?”云:“近离南方。”师云:“什摩人为伴子?”僧云:“畜生为伴子。”师云:“好个阇梨,为什摩却与畜生作伴子?”僧云:“无异故。”师云:“大好畜生!”僧云:“争肯?”师云:“不肯则一任,还我伴子来。”僧无对。有僧才礼拜,师云:“珍重。”僧申问,师云:“又是也,又是也。”问:“学人去南方,忽然雪峰问赵州意,作摩生祗对?”师云:“遇冬则寒,遇夏则热。”进曰:“究竟赵州意旨如何?”师云:“亲从赵州来,不是传语人。”其僧到雪峰,果如所问,其信一一如上举对。雪峰曰:“君子千里同风。”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云:“亭前柏树子。”僧云:“和尚莫将境示人。”师云:“我不将境示人。”僧云:“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云:“亭前柏树子。”问:“如何是学人师?”师云:“云有出山势,水无投涧声。”僧云:“不问这个。”师云:“是你师不问。”问:“头头到这里时如何?”师云:“犹较老僧一百步。”问:“方圆不就时如何?”师云:“不方不圆。”云:“与摩时作摩生?”师云:“是方是圆。”师有时云:“佛之一字,吾不喜闻。”僧问:“师还为人不?”师云:“佛也,佛也。”问:“一灯燃百千灯,未审一灯是什摩灯?”师跳出只履,又云:“若是作家,不与摩问。”问:“如何是本来人?”师云:“自从识得老僧后,只这个汉更无别。”僧云:“与摩则共和尚隔生也。”师云:“非但千生与万生,也不识老僧。”师问沩山:“如何是祖师意?”沩山唤侍者将床子来,“自住已来,未曾遇著一个本色禅师。”时有人问:“忽遇时如何?师云:“千钧之弩,不为奚鼠而发机。”有人问:“诸佛还有师也无?”师云:“有。”僧进曰:“如何是诸佛师?”师云:“阿弥陀佛。”又师云:“佛是弟子。”有僧问长庆:“赵州与摩道阿弥陀佛,是导底语,是嗟底语?”长庆云:“若向两头会,尽不见赵州意。”僧进云:“赵州意作摩生?”长庆便弹指一声。镇州大王请师上堂,师升座便念经,有人问:“请和尚上堂,因什摩念经?”师云:“佛弟子念经不得摩?”又别时上堂,师念《心经》,有人云:“念经作什摩?”师云:“赖得阇梨道念经,老僧洎忘却。”问:“如何是玄中又玄?”师云:“那个师僧若在,今年七十四也。”问:“如何是玄中一句?”师云:“不是如是我闻。”问:“寸丝不挂时如何?”师云:“不挂什摩?”僧云:“不挂寸丝。”师云:“大好不挂!”问:“迦叶上行衣,什摩人合得被?”师云:“七佛虚出世,道人都不知。”师问僧:“还曾到这里摩?”云:“曾到这里。”师云:“吃茶去。”师云:“还曾到这里摩?”对云:“不曾到这里。”师云:“吃茶去。”又问僧:“还曾到这里摩?”对云:“和尚问作什摩?”师云:“吃茶去。”师问僧:“你在这里得几年?”对云:“五六年。”师云:“还见老僧也无?”对云:“见。”“见何似生?”对云:“似一头驴。”师云:“什摩处见似一头驴?”对云:“入法界见。”师云:“去!未见老僧在!”有人举似洞山,洞山代云:“吃水吃草。”问:“朗月处空时人尽委,未审室内事如何?”师云:“自少出家,不作活计。”学曰:“与摩则不为今时去也。”师云:“老僧自疾不能救,争能救得诸人疾?”学曰:“与摩则来者无依。”师云:“依则榻著地,不依则一任东西。”师问僧:“从什摩处来?”对云:“从五台山来。”师云:“还见文殊也无?”对云:“文殊则不见,只见一头水牯牛。”师云:“水牯牛还有语也无?”对云:“有。”师曰:“道什摩?”对云:“孟春犹寒,伏惟和尚尊体起居万福。”师有一日向七岁兒子云:“老僧尽日来心造,与你相共论义。你若输,则买糊饼与老僧;老僧若输,则老僧买糊饼与你。”兒子云:“请师立义。”师云:“以劣为宗,不得静胜。老僧是一头驴。”兒子云:“某甲是驴粪。”师云:“是你与我买糊饼。”兒子云:“不得和尚,和尚须与某甲买糊饼始得。”师与弟子相争,断不得。师云:“者个事军国事一般,官家若判不得,须唤村公断。这里有三百来众,于中不可无人。大众与老僧断:宾主二家,阿那个是有路?”大众断不得。师云:“须是具眼禅师始得。”三日以后,沙弥觉察,买糊饼供养和尚矣。古时有官长教僧拜,马祖下朗瑞和尚不肯拜,官长便嗔,当时打杀。有人问师:“瑞和尚为什摩却被打杀?”师云:“为伊惜命。”龙花拈问僧:“惜个什摩命?”无对,龙花代云:“嗔我不得。”问:“正与摩时作摩生?”师云:“生公忍死十年,老僧一时不可过。”师唤沙弥,沙弥应喏,师云:“煎茶来。”沙弥云:“不辞煎茶,与什摩人吃?”师便动口,沙弥云:“大难得吃茶。”有人拈问漳南:“又须教伊煎茶,又须得吃茶,合作摩生道?”保福云:“虽然如此,何不学观音?”有人问老婆:“赵州路什摩处去?”婆云:“蓦底去。”僧云:“莫是西边去摩?”婆云:“不是。”僧云:“莫是东边去摩?”婆云:“也不是。”有人举似师,师云:“老僧自去勘破。”师自去,问:“赵州路什摩处去?”老婆云:“蓦底去。”师归院,向师僧云:“敢破了也。”院主请上堂,师升座唱如来梵,院主云:“比来请上堂,这个是如来梵。”师云:“佛弟子唱如来梵不得摩?”问:“开口是一句,如何是半句?”师便开口。三峰见师云:“上座何不住去?”师云:“什摩处住好?”三峰指面前山,师云:“此是和尚住处。”师为沙弥,扶南泉上胡梯,问:“古人以三道宝阶接人,未审和尚如何接?”南泉乃登梯云:“一二三四五。”师举似师伯,师伯云:“汝还会摩?”师云:“不会。”师伯云:“七八九十。”南泉指铜瓶问僧:“汝道内净外净?”僧云:“内外俱净。”却问师,师便剔却。师问南泉:“古人道:‘道非物外,物外非道’。如何是‘物外非道’?”泉便棒,师云:“莫错打。”南泉云:“龙蛇易弁,纳子难谩。”问:“如何是西来意?”师云:“仲冬严寒。”有人举似云居,便问:“只如赵州与摩道,意作摩生?”居云:“冬天则有,夏月则无。”僧举似师:“只如云居与摩道,意作摩生?”师因此便造偈曰:
石桥南赵州北,中有观音有弥勒;
祖师留下一只履,直到如今觅不得。  
药山
  药山和尚嗣石头,在朗州。师讳惟俨,姓韩,绛州人也,后徙南康。年十七,事潮州西山慧照禅师。大历八年,受戒于衡岳寺希澡律师。师一朝言曰:“大丈夫当离法自净,焉能屑屑事细行于布巾耶?”即谒石头大师,密领玄旨。师于贞元初居澧阳芍药山,因号药山和尚焉。师初住时,就村公乞牛栏为僧堂。住未得多时,近有二十来人。忽然有一僧来请他为院主,渐渐近有四五十人。所在迫狭,就后山上起小屋,请和尚去上头安下。和尚上头又转转师僧王(住)。其院主僧再三请和尚为人说法。和尚一二度不许,第三度方始得许,院主便欢喜,先报大众。大众喜不自胜,打锺上来。僧众才集,和尚关却门便归丈室。院主在外责曰:“和尚适来许某甲为人,如今因什摩却不为人?赚某甲。”师曰:“经师自有经师在,论师自有论师在,律师自有律师在。院主怪贫道什摩处?”从此后从容得数日,后升座,便有人问:“未审和尚承嗣什摩人?”师曰:“古佛殿里拾得一行字。”进曰:“一行字道什摩?”师曰:“渠不似我,我不似渠,所以肯这个字。”李翱相公来见和尚,和尚看经次,殊不采顾。相公不肯礼拜,乃发轻言:“见面不如千里闻名。”师召相公,相公应诺。师曰:“何得贵耳而贱目乎?”相公便礼拜。起来,申问:“如何是道?”师指天又指地曰:“云在青天水在瓶。”相公礼拜后以偈曰:
练得身形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
我闻访者无言,云在青天水在瓶。
师因一日在屋后山上散步,至夜而大笑一声,澧阳东来,去药山九十里住所,其夜同闻笑声,尽曰:“是东家声来。”翌朝,村人齐集东椎。”直至药山。徒众曰:“夜间和尚山顶大笑。”李相公赞曰:
  选得幽居惬野情,终年对客不送迎;
  有时直上孤峰顶,月下披云笑一声。
  相公则问:“如何是戒定慧?”师曰:“贫道这里无这个闲家具。”问:“己事未明,乞和尚指旨。”师沉吟良久曰:“吾今为汝道一句亦不难,只宜汝于言下顿悟去。”师因唤沙弥。道吾曰:“用沙弥童行作什摩?”师曰:“为有这个。”吾曰:“何不弃却?”师曰:“有来多少时?”师因石头垂语曰:“言语动用亦勿交涉。”师曰:“无言语动用,亦勿交涉。”石头曰:“这里针扎不入。”师曰:“这里如石上栽花。”有人拈问漳南:“古人石上栽花意作摩生?”漳南曰:“伏汝大胆。”却曰:“还会摩?”对曰:“不会。”云:“癞人吃猪肉。”师问僧:“近离什摩处?”对曰:“近离百丈。”师曰:“海师兄一日十二时中,为师僧说什摩法?”对曰:“或曰三句外省去,或曰六旬外会取,或曰未得玄鉴者。且依了义教,犹有相亲分。”师曰:“三千里外且喜得勿交涉。”师带刀行次,道吾问:“背后底是什摩?”师拔刀便蓦口斫。师夜不点火,僧立次,师乃曰:“我有一句子,待特牛生兒,即为汝说。”僧曰:“特牛生兒了也,只是和尚不说。”师便索火。火来,僧便抽身入众。后云岩举似洞山,洞山曰:“此僧却见道理,只是不肯礼拜。”僧拈问长庆:“既是见,为什摩不肯礼拜?”庆曰:“只为无礼。”白莲拈问:“僧既见道理,为什摩不肯礼?”无对。白莲代曰:“更不欲得出头。”师又时唤沙弥。云岩曰:“唤他作什摩?”师曰:“我有折脚铛子,要伊提上提下。”岩曰:“若与摩,则某甲与和尚一人出一手。”师又时问僧:“汝诸方行脚来觅取难得底物来不?”僧对不中。师曰:“堪作什摩用?”师代曰:“不缘闺阁所滞觅来久矣。”师问云岩:“作什摩?”对曰:“担水。”师曰:“那个尼?”对曰:“在。”师曰:“你来去为阿谁?”对曰:“替渠东西。”师曰:“何不教伊并头行?”对曰:“和尚莫谤他。”师曰:“不合与摩道。”师代曰:“还曾担担摩?”师有时曰:“我有一句字,未曾向人说。”道吾曰:“相随来也。”师问僧:“汝从什摩处来?”对曰:“南泉来。”师曰:“在彼中多少时?”对曰:“经冬过夏。”师曰:“与摩则作一头水牯牛去也。”对曰:“虽在彼中,不曾上他食堂。”师曰:“不可口吃东西风也。”对曰:“莫错和尚,自有人把匙箸在。”云岩问:“一句子如何言说?”师曰:“非言说。”道吾曰:“早说了也。”云岩因乞百丈斋,师问:“阴界不吃,乞与阿谁?”对曰:“有一人要。”因于迪相公问紫玉:“佛法至理如何?”玉召相公名,相公应喏。玉曰:“更莫别求。”师闻举曰:“搏杀这个汉。”僧便问师:“如何?”师代曰:“是什摩?”院主报和尚:“打锺也,请和尚上堂。”师曰:“汝与我擎钵盂来。”院主不会。云岩曰:“和尚无手脚来多少时?”师曰:“汝只是狂[枉]被袈裟。”岩曰:“某甲只与摩,和尚如何?”师曰:“我无这个眷属。”师问园头:“作什摩来?”对曰:“栽菜来。”师曰:“栽则不障,你莫教根生。”园头曰:“既不教根生,大众吃个什摩?”师曰:“你还有口摩?”师书一“佛”字,问道吾:“是什摩字?”吾曰:“是‘佛’字。”师曰:“咄!这多口阿师。”千佛代叉手退后立,又代药山第二机曰:“错。”有僧在药山三年作饭头,师问:“汝在此间多少时?”对曰:“三年。”师曰:“我总不识汝。”其僧不会,恨而发去。问:“学人有疑,请师决。”师曰:“且待上堂时来。”师晚际上堂曰:“今日有僧决疑,在什摩处?出来!”其僧才出来,师便托出,却入房丈。师行次,云岩避边侧立,待师到,云:“后底,后底。”师便蓦口掴。问:“如何得不被诸境惑?”师曰:“听他,何碍你?’僧曰:“学人不会此意如何?”师曰:“何境惑你?”问:“如何是道中指宝?”师曰:“莫谄曲。”进曰:“不谄曲时如何?”师曰:“倾国不换。”道吾和尚四十六方始出家,俗姓王,锺陵建昌县人也。云岩和尚是道吾亲弟也。云岩先出家,在百丈造侍者。道吾在屋里报探官。一日行得五百里,恰到百丈庄头,讨吃饭。当时侍者亦下庄头。庄主唤侍者对客。侍者来相看一切后,便问:“将军是什摩处人?”曰:“锺陵建昌人也。”“贵姓什摩?”对曰:“姓王。”侍者便认得家兄,便把手啼哭云:“娘在无?”对曰:“忆师兄,哭太煞,失却一只眼,下世去。”侍者得消息,当日便上百丈。侍者须兄参一切后,侍者便谘白和尚:“这个是某甲兄,欲投师出家,还得也无?”百丈曰:“投某出家则不得。”侍者曰:“作摩生即是?”百丈曰:“投师伯处出家。”侍者领去师伯处,具陈前事,师伯便许,兄便投出家。后侍者领师弟入京受戒了,却转来近百丈。两人坐地歇息次,道吾起来礼拜曰:“某甲有一段事,欲问多时,未得其便。今日有幸,启问师兄,还得也无?”岩曰:“有什摩事?”吾便问:“离却这个壳漏子后,与师兄什摩处得相见?”岩曰:“不生不灭处相见。”吾曰:“莫道草里无人,自有鉴人。”岩曰:“作摩是你幞头痕子尚犹在,有这个身心?”吾曰:“启师兄,莫下这个言词。佛法不在僧俗。”岩便问:“与摩理长则就,师弟作摩生?”吾曰:“非不生不灭处,亦不求相见。”云岩后曰:“灼然是你眼目得与摩细,若也到山中,递相度脱。”便归百丈。过得一年后,道吾辞百丈,便到药山。药山问:“一句子如何言说?”吾曰:“有一人总不曾言说。”师曰:“大藏小藏从何来?”吾曰:“傍出。”师甚奇之。因此学禅得滋味,后只观望师兄来。有一日造书,书上说:“石头是真金铺。江西是杂货铺。师兄在彼中堕根作什摩?千万千万,速来速来。”云岩得这个信后,只管忧愁。有一日在和尚身边侍立,直到三更。和尚曰:“且歇。”岩不去。和尚曰:“你有什摩事?颜容瘦恶,恰似肚里有事。有事但说。”云岩云:“无事。”和尚曰:“莫是得智阇梨信不?”岩云:“不敢。”百丈索道吾信,岩便取,呈似和尚。和尚见了云:“灼然是‘生我老父母,成我者朋友’。你不用在我这里,便速去。”岩曰:“不敢去。”百丈曰:“我有书兼有信物,欲得送药山尊者,你持书速去。”云岩奉师处分,持书到药山。道吾相接,引去和尚处。达书一切了后,药山问:“海师兄寻常说什摩法?”对曰:“三句外省去,亦曰六句外会取。”师曰:“三千里外且喜得勿交涉。”又问:“更有什摩言句?”对曰:“有时说法了,大众下堂次,师召大众,大众回首,师曰:‘是什摩?’药山曰:“何不早道?海兄犹在,因汝识得百丈矣。”师问云岩:“目前生死如何?”对曰:“目前无生死。”师曰:“二十年在百丈,俗气也未除。”岩却问:“某甲则如此,和尚如何?”师曰:“挛挛拳拳,羸羸垂垂,百丑千拙,且与摩过时。”从此共师弟递相成持。云岩后有一日辞药山。药山问:“去什摩处?”对曰:“欲去沩山师兄处。”师曰:“为什摩事?”对曰:“某甲与沩山在百丈时有一愿。”师曰:“愿道什摩?”对曰:“某等两人曾在百丈时,沩山和尚造典座,某甲造侍者,不离左右,佐副和尚。在后达于本愿,欲得说破这个事。”师便许,岳便下山。道吾担衣钵送到桥亭后却转来,不审和尚。和尚云:“送师兄去来?”对曰:“送了也。”道吾却问:“师兄离师左右,还得也无?”师曰:“智阇梨何必有此问?多少年压膝道伴,何事不造作,何事不商量?不用更问。”道吾云:“无和尚一言,堪为后来是标榜,乞和尚一言。”师曰:“若也如此,我则与汝道:‘眼则有也,只欠涛汰。’”道吾闻此语,当夜便发,明朝到山下村院,得见师兄,说药山语了,相共转来药山,直到终,不离左右。
真觉大师举问玄晤大师:“眼门放光,照破山河。山河大地,不碍眼光。此人过在什摩处,只欠涛汰。”玄晤大师曰:“除却两人,降此已下,任你大悟去,也须涛汰。”进曰:“此是什摩人?”对曰:“西天是一人,唐土是一人。”进曰:“西天一人是什摩人?”对曰:“维摩居士。”“唐土是什摩人?”云:“双林傅大士。”进曰:“此两人被什摩时节因缘,即不涛汰?”对曰:“札竹/到则过於老兄。”(此是龙花举也,若依祖堂举者)云岩不安时,道吾问:“离却这个壳漏子,向什摩处再得相见?”岩曰:“不生不灭处相见。”吾曰:“何不道‘非不生不灭处,亦不求相见’?”师问云岩:“马有角,你还见也无?”对曰:“有,要见作什摩?”师曰:“与摩则好马也。”对曰:“若是好马,则将出去。”师有一日看经次,白颜问和尚:“休得看经,不用摊人得也。”师卷却经,问白颜曰:“势何似?”对曰:“正当午时。”师曰:“犹有纹彩在。”对曰:“无亦无。”师曰:“你大煞聪明。”却问道:“某甲如此,和尚如何?”师曰:“挛挛拳拳,羸羸垂垂,百丑千拙,且与摩过时。”茗溪和尚对师说话去後,师向云岩曰:“茗溪向上曾为节察来。”岩却问和尚:“向上曾为什摩?”师日:“挛挛拳拳,羸羸垂垂,百丑千拙,且与摩过时。”岩礼拜出去,向道吾拈起因缘。吾曰:“好话只欠一问。”岩云:“作摩生问?”道吾曰:“何故如此?”岩才得个问头,便去和尚处,续前问:“何故如此?”师曰:“书卷不曾展。”後有人举似石霜。石霜曰:“不曾展他书卷。”又时,侍者请和尚吃药食。师曰:“不吃。”进曰:“为什摩不吃?”师曰:“消他不得。”进曰:“什摩人消得?”师曰:“不犯优婆事者。”进曰:“和尚为什摩消他不得?”师拈起绵卷子日:“争奈这个何?”云岩请师浴,师曰:“我不浴。”进曰:“为什摩不浴?”师曰:“无垢。”进曰:“无垢却须浴。”师曰:“这苍生,无垢浴什摩?”进曰:“争那如许多孔窍何?”师勘东国僧,问:“汝年多少?”对曰:“七十八。”师曰:“可年七十八摩?”对曰:“是也。”师便打之。後有人拈问曹山:“作摩生只对,免得药山打之?”曹山曰:“正衔天子敕,诸侯避路傍。”进曰:“只如上座。过在什摩处即被打之?”曹山曰:“前锵托犹浅,后箭射人深。”问:“学人拟欲归乡去时如何?”师曰:“有人遍身烘烂,卧荆棘之中,阇梨作摩生归?”对曰:“与摩则某甲却不归去也。”师曰:“无。却须归乡去。你若归乡去,我与你休粮方。”进曰:“请和尚休粮方。”师曰:“二时把钵盂上堂,莫咬破一粒米。”曜日颁:
遍身烘烂更何人?
  卧棘森森一智真;
为报你来须体妙,
  时中不拟宛然新。
石室高沙弥往京城受戒,恰到朗州,经过次,近药山下,路上忽见一个老人。沙弥问老人万福,老人曰:“法公万福。”沙弥问:“前程如何?”老人曰:“法公何用忙,这里有肉身菩萨出世,兼是罗汉僧造院主,何妨上山礼拜?”沙弥才得个消息,便到药山,换衣服直上法堂,礼拜和尚。师曰:“从什摩处来?”对曰:“从南岳来。”师曰:“什摩处去?”对曰:“江陵受戒去。”师曰:“受戒图什摩?”对曰:“图免生死。”大师曰:“有一人不受戒而远生死,阿你还知也无?”对曰:“既若如此,佛在世制二百五十条戒又奚为?”师曰:“咄!这饶舌沙弥,犹挂著脣齿在。”师便教伊参众去。其沙弥去库头相看主事次,道吾来,不审和尚。和尚向道吾曰:“你见适来跛脚沙弥摩?”对曰:“见。”师曰:“此沙弥有些子气息。”吾曰:“村里男女有什摩气息?未得草草,更须勘过始得。”师教侍者唤其沙弥,沙弥便上来。师曰:“闻说长安甚大闹,汝还知也无?”对曰:“不知。我国甚安清。”师曰:“汝从看经得,从人请益得?”对曰:“不从看经得,亦不从人请益得。”师曰:“大有人不看经亦不从人请益。为什摩不得?”对曰:“不道他无,自是不肯承当。”师向道吾曰:“不信道老僧不虚发言。”便下床抚背云:“真师子兒。”沙弥又辞。师问:“汝向什摩处去?”对曰:“住庵去。”师曰:“生死事大,汝何不受戒?”对曰:“彼此知是一般事,唤什摩作受戒?”师曰:“若与摩在我身边,时复要见。”因此在药山去半里地卓庵过一生,呼为石室高沙弥也。僧问:“身命切急处如何?”师曰:“莫种杂粮。”进曰:“将何供养?”师曰:“无口者。”师垂语曰:“是你请人欲知保任,向高高山顶立,向深深海底行。此处行不异,方有小许些子相应之分。”有人拈问顺德:“古人有言:‘向高高山顶立,向深深海底行。’如何是‘高高山顶立’?”德云:“只处峭峭。”“如何是‘深深海底行’?”德云:“深湛履践。”师看经次,僧问:“和尚寻常不许人看经,为什摩却自看经?”师曰:“我要遮眼。”进曰:“学人学和尚看经得不?”师曰:“汝若学我看经,牛皮也须穿过。”长庆拈问僧:“古人遮眼,眼有何过?”对者非一,不称师旨。自代曰:“一翳又作摩生?”师大和八年甲寅岁十一月六日告众曰:“法堂倒也,法堂倒也。”众人不测,遂把物撑之。师拍手大笑曰:“汝不会我意。”师遂告寂,春秋八十四,僧夏六十五,敕谥“弘道大师”“化城之塔”。
    华亭和尚嗣药山,在苏州。师讳德诚,未详姓,莫测始终。师昔与云岩、道吾三人并契药山秘旨。药山去世后,三人同议,持少多种粮、家具,拟隐于澧源深邃绝人烟处,避世养道过生。三人议毕,即俟晨去。三人之中,花亭处长,道吾居末。至中夜,道吾具三衣,白二师兄曰:“向来所议,于我三人,甚适本志,然莫埋没石头宗枝也无?”花亭曰:“因什摩得埋没?”道吾云:“两个师兄与某甲三人,隐于深邃绝人烟处,避世养道过生,岂不是埋没?”师云:“师弟元来有这个身心。若然者,不用入山,各自分去。然虽如此,有事嘱于师弟。专甲从分襟之后,去苏州花亭县,讨小船子水面上游戏。于中若有灵利者,教他来专甲处。”道吾云:“依师兄尊旨。”从此三人各自分去。道吾出世数年,并不见灵利者。有一日新到参,道吾问:“从什摩处来?”对曰:“天门山来。”吾云:“什摩人住持?”对曰:“某与摩和尚。”道吾云:“有什摩佛法因缘?”其僧举两三则因缘,道吾便欢喜,处分安排。夜问唤院主云:“某甲欲得去天门山,辄不得出这个消息。”
当夜便发,行便到天门山。才三门前,和尚望见道吾,便走下来,引接道吾上法堂。一切了后,便问:“和尚有什摩事到这里?”道吾曰:“特为长老来。见说来日开堂,还是摩?”对云:“开什摩堂?无与摩事。”道吾曰:“莫与摩道。不用待来日,今夜速开堂。”主人推不得,便升座,破题两三则言语。有人问:“如何是真佛?”师曰:“真佛无相。”问:“如何是法眼?”师曰:“法眼无瑕。”道吾闻此对答掩耳。京口下堂,遂屈道吾。吾来房,京口问:“某甲对答,过在什摩处,掩耳出去?”道吾曰:“观师精彩,甚是其器,奈缘不遇其人。某甲师兄,在苏州花亭县,乘小船子江里游戏。长老才去那里便有来由。这里若有灵利者,领二人,著座主衣服去。”主人当夜便发,直到江边立。师才望见二个座主,便问:“座主从那个寺里住?”对曰:“寺即不住,住即不寺。”师云:“为什摩么故不住?”对曰:“目前无寺。”师曰:“什摩处学得来?”对曰:“非耳目之所到。”师曰:“一句合头意,万劫系驴橛。”便打数下。师虽打他。见根性灵利,又云:“适来只对底阿师莫怪,下船。”天门便下船,便问:“每日直钩钓鱼,此意如何?”云:“垂丝千丈,意在深潭。浮定有无,离钩三寸。子何不问?”天门拟欲问谘和尚,师以船篙蓦便撞,天门却出,云:“语带玄而无路,舌头谈而不谈。”师云:“每日直钩钓鱼,今日钓得一个。”师自有语云:
  竽头丝线从君弄,
  不犯清波意自殊。
  师问:“天门座主还去得也无?”对曰:“去。”师曰:“去即一任去,还见其事也无?”对曰:“见。”师曰:“作么生见?”对曰:“见草。”师再嘱曰:“子以后,藏身处没迹,没迹处藏身。不住两处,实是吾教。”
德山
  德山和尚嗣龙潭,在朗州。师讳宣鉴,姓周,剑南西川人也。生不薰食,幼而敏焉。□岁从师,依年受具。毗尼胜藏,靡不精研;解脱相宗,独探其妙。每曰一毛吞巨海,海性无亏;纤芥投针锋,锋利不动。然学与非学,唯我知焉。遂云游海内,访谒宗师,凡至击扬,皆非郢哲。后闻龙潭则石头之二叶,乃摄衣而往焉。初见而独室小驻门徒,师乃看侍数日。因一夜参次,龙潭云:“何不归去?”师对曰:“黑。”龙潭便点烛与师,师拟接,龙潭便息却。师便礼拜。潭云:“见什摩道理?”师云:“从今向去终不疑天下老师舌头。”师便问:“久向龙潭。及至到来,潭又不见。龙又不见时如何?”潭云:“子亲到龙潭也。”师闻不糅之言,喜而叹曰:“穷诸玄辩,如一毫置之太虚;竭世枢机,似一滴投于巨壑。”遂乃摄金牙之勇敌,藏敬德之雄征,继立雪之言徒,俟传衣之秘旨。给侍瓶屦,日扣精微。更不他游,盘泊澧源三十余载乎。澄汰后,咸通初年,武陵太守薛延望迎请,始居德山。自是四海玄徒冬夏常盈五百矣。师有时谓众曰:“汝等诸方更谁敢铭邈?有摩?出来,吾要识汝。”闻此语者惕栗钳结,无敢当对。师又曰:“汝但无事于心,无心于事,乃虚而妙矣。若毫厘系念,皆为自欺。瞥尔生情,万劫羁锁去。”师问曰:“维那今日几个新到?”对曰:“有八个。”师曰:“一时令来,生案过却。”僧问禾山:“‘一时令来,生案过却’,此意如何?”禾山云:“才出门便知委下客。”僧曰:“如何免得此过?”禾山曰:“万里元来却肯伊。”钦山问:“天皇也与摩,未审德山作摩生道。”师曰:“试举天皇、龙潭看。”钦山礼拜,师乃打之。云大师代曰:“与摩则自置。虚言已决。”师又时云:“问则有过,不问则又乖。”僧便礼拜,师乃打之。僧云:“某甲始礼,为什摩却打?”师云:“侍你开口,堪作什摩?”师见僧来,便闭却门。僧便敲门,师问:“阿谁?”僧云:“师子兒。”师便开门,其僧便礼拜。师骑却头云:“者畜生什摩处去来?”师因病次,问:“和尚病,还有不病者无?”云:“有。”进曰:“如何是不病者,”师云:“阿耶阿耶。”龙牙问:“学人仗镆耶之剑,拟取师头时如何?”云:“你作摩生下手?”龙牙曰:“与摩则师头落也。”师不答。龙牙后到洞山,具陈上事。洞山云:“把将德山落底头来!”龙牙无对。问:“如何是菩提?”师便咄云:“出去!莫向这里屙!”岩头问:“凡圣相去多少?”师喝一声。因南泉第一座养猫兒,邻床损脚,因此相诤。有人报和尚,和尚便下来,拈起猫兒云:“有人道得摩?有人道得摩?若有人道得,救这小猫兒命。”无对。南泉便以刀斩作两橛。雪峰问师:“古人斩猫兒意作摩生?”师便打趁雪峰,雪峰便走,师却唤来云:“会摩?”对云:“不会。”师云:“我与摩老婆,你不会。”师问岩头:“还会摩?”对曰:“不会。”云:“成持取不会好。”进曰:“不会,成持个什摩?”师云:“你似铁橛。”雪峰在德山时,上法堂见和尚便转。师曰:“此子难偕。”长庆拈问:“什摩处是雪峰与德山相见处?”僧无对。庆代云:“还得当摩?更有枢要,备陈广诲。”咸通六年乙酉岁十二月三日,忽告诸徒:“扪空追响,劳你神耶?梦觉觉非,觉有何事?”言讫,宴坐安详,奄然顺化。春秋八十四,僧夏六十五。敕谥见性大师,沙门元会撰碑文。
  净修禅师赞曰:
德山朗州,刚骨无俦;
尚祛祖佛,岂立证修;
释天杲日,苦海慈舟;
谁攀真躅,雪峰崖头。
岩 头
  岩头和尚嗣德山,在鄂州唐宁住。师讳全大/岁,俗姓柯,泉州南安县人也。受业灵泉寺义公下,于长安西明寺具戒,成业讲《涅盘经》。后参德山。初到参,始拟展坐具设礼。德山以杖挑之,远掷阶下。师因便下阶收坐具,相看主事参堂。德山谛视,久而自曰:“者阿师欲似一个行脚人。”私记在怀。来晨师上法堂参,德山问:“阇梨是昨晚新到,岂不是?”对云:“不敢。”德山云:“什摩处学得虚头来?”师云:“专甲终不自诳。”德山呵云:“他向后老汉头上屙著。”师礼而退藏密机。既盘泊数载,尽领玄旨。初住卧龙,后居岩头。有人问:“去却仆从,直请卧龙相见。”师云:“眨上眉毛看。”曜日颂:
当机直下现前真,
  认语之徒未可亲;
本色先陀如罗,
  岩头柽桧镇长新。
时有三人同礼拜,未申问,师云:“三人俱错!”三人默而无言,师便喝出。东山代云:“只怕和尚无语。”云门代云:“和尚亦不得无过。”问:“如何是毗卢?”师云:“汝道什摩?”学人拟申问,师喝出,云:“钝汉!”问:“不历古今事如何?”师云:“卓朔底。”又问:“历古今事如何?”师云:“任烂底。”问:“三界竞起时如何?”师云:“坐却著。”僧曰:“未审师意如何?”师云:“移将庐山来,则向你道。”罗山问:“和尚岂不是三十年在洞山又不肯洞山?”师云:“是也。”罗山云:“和尚岂不是法嗣德山又不肯德山?”师云:“是也。”罗山云:“不肯德山则不问,只如洞山有何亏阙?”师良久云:“洞山好个佛,只是无光奴。”雪峰问德山:“从上宗乘,和尚此间,如何禀授与人?”德山云:“我宗无语句,实无一法与人。”师闻举云:“德山老汉一条脊梁骨拗不折。虽然如此,于唱教中犹较些子。”保福拈问长庆:“岩头平生出世,有什摩言教过于德山,便道‘犹较些子’?”长庆举师示众云:“若是得意底人,自解作活计。举措悉皆索索底,时长恬恬底。触物则传,意在传处。住则铲住,去则铲去。须于欲去不去、欲住不住处体会。不执物,不据物。不同窒塞人紧把著事不解传得,恰似死人把玉擩玉相似。纵然传得,直到驴年有什摩用处?且愧伊向这里凑泊,不别运为。讶将去,钻将去,研将去,直教透过,直教通彻。不见道:‘如人学射,久久方中’?”有人问:“中时如何?”师云:“莫不识痛痒摩?”保福云:“今日非唯举话。”庆云:“是什摩心行?”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云:“移取庐山来,向你道。”师云:“德山老汉只凭目前一个白棒,曰:‘佛来也打,祖来也打。’虽然如此,交些子。”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云:“又与摩去也。”问:“如何是岩中的的意?”师云:“道什摩?”“请和尚答话。”师云:“谢阇梨指示。”师共雪峰到山下鹅山院。压雪数日,师每日只管睡,雪峰只管坐禅。得七日后,雪峰便唤:“师兄且起。”师云:“作摩?”峰云:“今生不著便,共文遂个汉行数处,被他带累。今日共师兄到此,又只管打睡。”师便喝云:“你也口+童眠去摩?每日在长连床上,恰似漆村里土地相似!他时后日,魔魅人家男女去在!”峰以手点胸云:“某甲这里未稳在,不敢自谩。”师云:“我将谓汝他时后日向孤峰顶上盘结草庵,播扬大教,犹作这个语话。”峰云:“实未稳在。”师云:“汝若实如此,据汝见处道将来。”峰云:“某甲初到盐官,因说观色空义,得个入处。又因洞山曰:‘切忌随他觅,迢迢与我疏。我今独自往,处处得逢渠。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应须与摩会,方得契如如。’”师便喝云:“若与摩,则自救也未彻在。”峰云:“他时后日作摩生?”师云:“他时后日若欲得播扬大教去,一一个个从自己己胸襟间流将出来,与他盖天盖地去摩?”峰于此言下大悟,便礼拜,起来连声云:“便是鹅山成道也!”二人分襟后,师在鄂州遇沙汰,只在湖边作渡船人。湖两边各有一片板,忽有人过,打板一下,师便提起楫子,云:“是阿谁?”对云:“要过那边去。”师便划船过。雪峰往福州卓庵,过沙汰后,忽有两个纳僧来礼拜和尚。和尚才见上来,以手托木庵门,放身出外,云:“是什摩?”其僧对云:“是什摩?”峰便低头入庵里。其僧三五日后便辞。峰云:“什摩处去?”对云:“湖南去。”峰云:“我有同行在彼,付汝信子得摩?”僧云:“得。”雪峰遂作信,信云:“一自鹅山成道后,迄至于今。师兄一自鹅山成道后,迄至如今。同参某信付上师兄。”其僧到岩头,师问:“什摩处来?”云:“南方来。”师云:“到雪峰摩?”对云:“到。来时有信上和尚。”便抽书过与师。师接得便问:“他近日有什摩言教?”僧云:“某甲初到时,有一则因缘。”具举前话。师云:“他道什摩?”对云:“他无语,便低头入庵。”师便拍掌云:“噫!我当初悔不向伊道末后一句。我若向他道末后一句,天下人不奈何雪峰。”其僧到夏末具陈前因缘,问师云:“师道:‘我悔不向伊道末后一句。’如何是末后一句?”师云:“汝何不早问?”僧云:“某甲不敢容易。”师云:“虽则德山同根生,不与雪峰同枝死。汝欲识末后一句,只这个便是。”师沙汰时,著蝠衫,戴席帽,去师姑院里。遇师姑吃饭次,便堂堂入厨下,便自讨饭吃。小师来见,报师姑,师姑把拄杖来。才跨门,师便以手拔席帽带起。师姑云:“元来是大/岁上座。”被师喝出去。大彦上座初参见师,师在门前耘草次,彦上座戴笠子堂堂来,直到师面前,以手拍笠子,提起手,云:“还相记在摩?”师站得把草,拦面与一掷,云:“勿处,勿处。”他无语,便被师与三掴。后具威仪,始欲上法堂,师云:“已相见了,不要上来!”彦便转。到来朝,吃粥了,又上。始跨方丈门,师便透下床,拦胸一擒,云:“速道,速道。”无对,被师推出。大彦叹曰:“我将谓天下无人,元来有老大虫在。”疏山参见师,师才见,却低头佯佯而睡。疏山近前立久。师并不管。疏山便以手拍禅床引手一下,师回头云:“作什摩?”山云:“和尚且瞌睡。”师呵呵大笑云:“我三十年弄马骑,今日被驴子扑。”因沩山和尚于廊下泥壁次,李军容具公裳,直来请沩山访道,到沩山背后端笏而立。沩山回首便侧泥盘作接泥势,侍郎便转笏作进泥势。沩山当下抛泥盘,与侍郎把臂归方丈。师后闻此语,云:“噫!佛法已后淡薄去也!多少天下,沩山泥壁也未了在。”夹山有僧到石霜,才跨门便问:“不审。”石霜云:“不必,阇梨。”僧云:“与摩则珍重。”其僧后到岩头,直上便云:“不审。”师云:“嘘!”僧云:“与摩则珍重。”始欲回身,师云:“虽是后生,亦能管带。”其僧却归,举似夹山。夹山上堂,云:“前日到岩头石霜底阿师出来,如法举著。”其僧才举了,夹山云:“大众还会摩?”众无对。夹山云:“若无人道,老咱不惜两茎眉毛道去也。”却云:“石霜虽有杀人之刀,且无活人之剑。岩头亦有杀人之刀,亦有活人之剑。”百丈垂语云:“与摩,不与摩。”有人举似师,师云:“我不与摩道。”便云:“与摩,与摩,不与摩,不与摩。与摩会千人万人之中,难得一个半个。”长庆与罗山在临水宅,举此因缘,便问罗山:“与摩,不与摩,则不问。与摩,与摩,不与摩,不与摩,意作摩生?”罗山云:“双明亦双暗。”庆云:“作摩生是双明亦双暗?”罗山云:“同生不同死。”此后有人问长庆:“如何是同生不同死?”庆云:“彼此合取口。”其僧却举似罗山,罗山便不肯。其僧便问:“如何是同生不同死?”罗山云:“如大虫著角。”“如何是同生同死?”罗山云:“如牛无角。”师辞德山,德山问:“什摩处去?”对云:“暂辞和尚。”德山云:“子后作摩生?”对云:“不忘。”德山云:“既然如此,因什摩不肯山僧?”师对云:“岂不闻道:‘智慧过师,方传师教。’智慧若与师齐,他后恐减师德。”德山云:“如是,如是,应当善护持。”问:“如何是切急处?”师云:“道什摩?”僧无对。师便有颂:
适来合声送,低头不会事。
却知此中意,云里有光彩。
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云:“小鱼吞大鱼。”自余枢要,莫尽玄猷。师平生预有一言:“者老汉去时,大吼一声了去。”以中和五年乙巳岁,天下罹乱,凶徒炽盛,师于四月四日偿债而终。临刃之时,大叫一声,四山回避之人悉闻其声。春秋六十,僧夏四十四。东吴僧玄泰制铭云:“善恶二境,逆顺取舍;二祖大师,师子尊者。”敕谥“清俨大师”“出尘之塔”。 (录自《高丽藏》补遗)

临济录  
[唐]义玄
  [简介]
  唐代禅宗要典。唐代临济宗开创人我玄撰,编者不详。
  临济宗是禅宗五家流传最久远、影响是深广的支派。因而临济录作为禅宗经典也特别受到后代禅师重视。本书对临济宗的宗旨、禅法、宗风均有明细阐述。三十九节前,多述义玄行实。三十九以后,即细说“四宾主”等禅法。
  关于《临济录》,从宋到明,有多种版本。如《古尊宿语录》、《四家语录》、《五家语录》等选集中都收有内容大体一致但不断有所增补的版本,其祖本可大致确定是宋宣和二年(1120)在福州鼓山出版的重刊本。而《四家语录》中的《临济录》内容增补则较多。本书所选即《四家语录》本的《临济录》。
  一、师讳义玄,曹州南华人也,俗姓邢。幼而颖,及落发受具,志慕禅宗。师在黄檗三年,行业纯一,首座乃叹曰:“虽有后生,与众有异”遂问:“上座在此多少时。”师云:“三年。”首座云:“曾参问也无?”师云:“不曾参问,不知问个什么?”首座云:“汝何不去问堂头和尚,如何是佛法的大意?”师便去问,声未绝,黄檗便打,师下来,首座云:“问话作么生?”师云:“某甲问声未绝,和尚便打,某甲不会。”首座云:“但更去问!”师又去问,黄檗又打,如是三度发问,三度被打,师来白首座云:“幸蒙慈悲,令某甲问讯和尚。三度发问,三度被打,自恨障缘,不领深旨,今且辞去。”首座云:“汝若去时,须辞和尚去!”师礼拜退。首座先到和尚处云:“问话的后生,甚是如法,若来辞时方便接他,向后穿凿成一株大树,与天弄虚作假作阴凉去在。”师去辞,黄檗云:“不得往另处去!汝向高安滩头大愚处去,必为汝说。”师到大愚,大愚问:“什么处来?”师云:“黄檗处来。”大愚云:“黄檗有何言句?”师云:“某甲三度问佛法的大意,三度被打,不知某甲有过无过?”大愚云:“黄檗与么老婆,为汝得彻困,更来这里问有过无过?”师于言下大悟云:“元来黄檗佛法无多子。”大愚掐住云:“这尿床鬼子!适来道:‘有过无过?’如今却道:‘黄檗佛法无多子,你见个什么道理?速道!速道!’”师于在愚肋下筑三拳,大愚托开云:“汝师黄檗非于我事!”师辞大愚,却回黄檗,黄檗见来便问:“这汉,来来去去,有什么了期?”师云:“只为老婆心切。”便人事了侍立,黄檗问:“什么处去来?”师云:“昨奉慈旨,令参大愚去来。”黄檗云:“大愚有何言句?”师举前话,黄檗云:“作么生得这汉来,待痛与一顿。”师云:“说什么待来,即今便吃。”随后便掌。黄檗云:“这风颠汉!却来这里捋考虎须!”师便喝。黄檗云:“侍者引这见颠汉参堂去!”后沩山举此话阁仰山:“临济当时得大愚力?得黄檗力?”仰山云:“非但骑虎头,亦解把虎尾。”
  二、师栽松次,黄檗问:“深山里栽许多松作什么?”师云:“一与山门作境致,二与后人作标榜。”道了将钁头打地一、二下。黄檗云:“虽然如是,子已吃吾三十棒了也。”师又以钁头打地三下,作嘘嘘声,黄檗云:“吾宗到汝大兴于世。”后沩山举此语问仰山。黄檗当时秖嘱临济一人。更有人在。仰山云有。秖是年代深远。不欲举似和尚。沩山云。虽然如是。吾亦要知。汝但举看。仰山云。一人指南吴越令行。遇大风即止(谶风穴和尚也)
  三、师普请锄地次,见黄檗来,拄钁而立,黄檗云:“这汉困那!”师云:“钁也未举,困个什么?”黄檗便打,师接住棒,一送送倒,黄檗唤:“维那,维那,扶起我!”维那近前扶云:“和尚争容得这风颠汉无礼。”黄檗才起便打维那。师旄地云:“诸方火葬。我这里一时活埋。”后沩山问仰山。“黄檗打维那意作么生?”仰山云:“正贼走却逻晨人吃棒。”
  四、师一日在僧堂前坐。见黄檗来。便闭却目。黄檗乃作怖势。便归方丈。师随至方丈礼谢。首座。在黄檗处侍立。黄檗云:“此僧虽是后生。却知有此事。”首座云:“老和尚脚跟不点地。却证据个后生。”黄檗自于口上打一掴。首座云:“知即得。”
  五、师在堂中睡。黄檗下来见。以拄杖打板头一下。师举头见是黄檗却睡。黄檗又打板头一下。却往上间。见首座坐禅乃云:“下间后生却坐禅。汝这里妄想作什么?”首座云:“这老汉作什么?”黄檗打板头一下。便出去。后沩山问仰山。黄檗入僧堂意作么生?仰山云:“两彩一赛。”
  六、一日普请次。师在后行。黄檗回头见师空手乃问:“旄头在什么处?”师云:“有一人将去了也。”黄檗云:“近前来。共汝商量个事。”师便近前。黄檗竖起旄头云:“败这个。天下人拈掇不起。”师就手掣得竖起云:“为什么却在某甲手里?”黄檗云:“今日大有人普请。”便归院。后沩山问仰山。“旄头在黄檗手里。为什么却被临济夺却。”仰山云:“贼是小人智过君子。”
  七、黄檗因入厨次,问饭头:“作什么?”饭头云:“拣众僧米。”黄檗云:“一日吃多少?”饭头云:“二石五。”黄檗云:“莫太多么?”饭头云:“犹恐少在。”黄檗便打。饭头却举似师。师云:“我为汝勘这老汉。”才到侍立次。黄檗举前话。师云:“饭头不会。请和尚代一转语。”师便问:“莫太多么?”黄檗云:“何不道来日更吃一顿?”师云:“说什么来日。即今便吃!”道了便掌。黄檗云:“这风颠汉。又来这里捋虎须。”师便喝出去。后沩山问仰山。“此二尊宿意作么生?”仰山云:“和尚作么生?”沩山云:“养子方知父慈。”仰山云:“不然。”沩山云:“子又作么生?”仰山云:“大似勾贼破家。”
  八、师为黄檗驰书去沩山。时仰山作知客。接得书便问:“这个是黄檗底。那个是专使底?”师便掌。仰山约住云:“老兄知是般事便休。”同去见沩山。沩山便问:“黄檗师兄多少众?”师云:“七百众。”沩山云:“什么人为导首?”师云:“适来已达书了也。”师却问沩山。“和尚此间多少众?”沩山云:“一千五百众。”师云:“太多生。”沩山云:“黄檗师兄亦不少。”师辞沩山。仰山送出云:“汝向后北去有个住处。”师云:“岂有与么事。”仰山云:“但去已后有一人佐辅老兄在。此人败是有头无尾。有始无终。”师后到镇州。普化已在彼中。师出世。普化佐赞于师。师住未久。普化全身脱去。
  九、师辞黄檗,黄檗问:“什么处去?”师云:“不是河南,便是河北。”黄檗便打,师约住与一掌,黄檗在笑,乃唤侍者:“将百丈先师禅板,几案来!”师云:“侍者将火来!”黄檗云:“虽然如是,汝但将去!已后坐却天下人舌头去在。”后沩山问仰山:“临济莫幸负他黄檗也无?”仰山云:“知恩方解报恩。”沩山云:“从上古人还有想似的也无?”仰山云:“有,只是年代深远,不欲举似和尚。”沩山云:“”虽然如是,吾且不知,子但举看!仰山云:“只如楞严会上,阿难赞佛云:‘将此深心奉尘刹,是则名为报佛恩。’岂不是报恩之事。”沩山云:“如是,如是。见与师齐,减师半德;见过于师,方堪传授。”
  十、上堂云:“赤肉团上有一无位真人,常从汝等诸人面门出入,未证据者看看!”时有僧出问:“如何是无位真人?”师下禅床把住云:“道!道!”其僧拟议,师施开云:“无位真人是什么?干屎橛。”便归方丈。
  十一、师问僧:“什么处来?”僧便喝,师便揖坐,僧拟议,师便打,师见僧来便竖起拂子,僧礼拜,师便打,又见僧来,亦竖起拂子,僧不顾,师亦打。
  十二、上堂,有僧出礼,师便喝,僧云:“老和尚,莫探头好!”师云:“你道落在什么处?”僧便喝。又有僧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便喝,僧礼拜,师云:“你道好喝也无?”僧云:“草贼大败。”师云:“过在什么处?”僧云:“再犯不容。”师云:“大众要会临济真宾主句,问取堂中二禅客。”便下座。
  十三、师一日同普化赴施主家斋次。师问:“毛吞巨海芥纳须弥。为是神通妙用本体如然?”普化踏倒饭床。师云:“太粗生。普化云:“这里是什么所在。说粗说细?”师来日又同普化赴斋。问:“今日供养何似昨日?”普化依前踏倒饭床。师云:“得即得。太粗生。”普化云:“瞎汉。佛法说什么粗细。”师乃吐舌。
  十四、师一日与河阳、木塔长老同在僧堂地炉边坐因说:“普化每日在街市,掣风掣颠,知他是凡是圣?”言犹未了,普化入来,师便问:“汝是凡是圣?”普化云:“汝且道我是凡是圣。”师便喝。普化以手指云:“河阳新妇子,木塔老婆禅,临济小厮儿,却具一只眼。”师云:“这贼。”普化云:“贼!贼!”便出去。
  十五、一日普化在僧堂前吃生菜,师见云:“大似一头驴。”普化便作驴鸣。师云:“这贼。”普化云:“贼!贼!”便出去。
  十六、因普化常于街市摇铃云:“明头来明头打,暗头来暗头打,四方八面来旋风打,虚空来连架打。”师令侍者去,才见如是道,更把住云:“总不与么来时如何?”普化托开云:“来日大悲院里有斋。”侍者回举似师,师云:“我従来疑着这汉。”
  十七、普化一日于街市中,就人乞直裰人皆与之,普化俱不要。师令院主买棺一具,普化归来,师云:“我与汝做得个直裰了也。”普化便自担去,绕街市叫云:“临济与我做直裰了也,我往东门迁化去。”市人竟随看之,普化云:“我今日未,来日往南门迁化去。”如是三日,人已不信。至第四日,无人随看,独出城外,自入竟棺内,请路行人钉之,即时传布,市人竟往开棺,乃见全身脱去,只闻空中铃响,隐隐而去。
  十八、有一位老宿参师,未曾人事便问:“礼拜即是?不礼拜即是?”师便喝,老宿便礼拜,师云:“好个草贼!”老宿云:“贼!贼!”便出去。师云:“莫到无事好!”首座侍立次,师云:“还有过也无?”首座云:“有。”师云:“宾家有过?主家有过?”首座云:“二俱有过。”师云:“过在什么处?”首座便出去。师云:“莫道无事好。”后有僧举似南泉,南泉云:“官马相踏。”
  十九、晚参示众云:“有时夺人不夺境,有时夺境不夺人,有时人境俱夺,有时人境俱不夺。”时有僧间:“如何是‘夺人不夺境’?”师云:“煦日发生铺地锦,婴孩垂白发如丝。”云“如何是‘夺境不夺人?’”师云:“王令已行天下遍,将军塞外绝烟尘。”云:“如何是人境两俱夺”?师云:“并,汾绝信,独处一方。”云:“如何是‘人境俱不夺’?”师云:“王登宝殿,野老讴歌。”
  二十、师因入军营赴斋,门首见员了,师指露柱问:“是凡是圣?”员了无语,师打露柱去:“直饶道得也,只是个木橛。”便入去。
  二十一、师问:“院主什么处来?”主云:“州中粜黄米去来。”师云:“粜得尽么?”主云:“粜得尽。”师从杖面前画一画云:“还粜得这个么?”主便喝,师便打。典座至师前举前话,典座云:“院主不会和尚意?”师云:“你作么生?”典座便礼拜。师亦打。
  二十二、有座主来相看次,师问座主:“讲何经论?”   主云:“某甲荒虚粗习《百法论》。”师云:“有一人于三乘十二分教明得,有一人于三乘十二分教明不得。是同是别?”主云:“明得即同,明不得即别。”乐普为侍者。在师后立云:“座主,这里是什么所在,说同说别?”师回首问侍者:“汝又作么生?”侍者便喝。师送座主,回来遂问侍者:“适来是汝喝老僧?”侍者云:“是。”师便打。
  二十三、师闻第二代德山垂示云:“道得也三十棒,道不得也三十棒。”师令乐普去问:“道得为什么也三十棒?待伊打汝,接住棒送一送,看他作么生。”普到彼如教而问,德山便打。普接住送一送。德山便归方丈。普回举似师,师云:“我従来疑着这汉。虽然如是,汝还见德山么?”普拟议,师便打。
  二十四、师因一日到河北府。府主王常侍请师升座。时麻谷出问:“大悲千手眼,那个是正眼?”师云:“大悲千手眼,那个是正眼?速道,速道!”麻谷拽师下座。麻谷却坐。师近前云:“不审。”麻谷拟议,师亦拽麻谷下座,师却坐,麻谷便出去,师便下座。
  二十五、常侍一日访师,同师于僧堂前看,乃问:“这一堂僧还看经么?”师云:“不看经。”侍云:“还学禅么?”师云:“不学禅。”侍云:“经又不看,禅又不学,毕竟作个什么?”师云:“总教伊成佛作祖去。”侍云:“金屑虽贵,落眼成翳。又作么生?”师云:“将为你是个俗汉。”
  二十六、常侍与诸官请师升座。师上堂云:“山僧今日,事不获己,曲顺人情,方登此座。若约祖宗门下,称扬大   事,直是开口不得,无你措足处。山僧此日,以常侍坚请,那隐纲宗。还有作家战将,   直下展阵开旗么?对众证据看。”僧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便喝。僧礼拜。师云:“这个师僧,却堪持论。”
  问:“师唱谁家曲,宗风嗣阿谁?”师云:“我在黄檗处,三度发问,三度被打。”僧拟议,师便喝,随后打云:“不可向虚空里钉橛去也!”
  有座主问:“三乘十二分教,岂不是明佛性也?”师云:“荒草不曾锄。”主云:“佛岂赚人也?”师云:“佛在什么处?”主无语。师云:“对常侍前,拟谩老僧,速退!速退!妨他别人请问。”复云:“此日法筵,为一大事故。更有问话者么?速致问来!你才开口,早勿交涉也。何以如此不见世尊云:‘法离文字,不属因,不在缘故。’为你信不及,所以今日葛藤。恐滞常侍与诸官员,昧他佛性,不如且退。”喝一喝云:“少信根人,终无了日。久立,珍重!”
  二十七、师到初祖塔头,塔主云:“长老先礼佛,先礼祖?”师云:“佛祖俱不礼塔。”主云:“佛祖与长老是什么冤家?师便拂袖而出。”
  二十八、上堂,僧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竖起拂子,僧便喝,师便打。
  又问僧:“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普竖起拂子,僧便喝。师亦喝,师便打。
  二十九、上堂云:“我二十年在黄檗先师处,三度问佛法的大意,三度蒙他赐杖,如蒿枝佛着相似,如今更思得一顿,谁人为我行得?”时有僧,出众云:“某甲行得。”师棒与他,其僧似接,师便打。
  问:“只如石室行者,踏碓忘却移脚,向什么处去?”师云:“没溺深泉。”
  三十、师问:“杏山如何是露地白牛?”山云:“哞!哞!”师云:“哑哪。”山云:“长老作么生?”师云:“这畜生!”
  三十一、赵州行脚时参师,遇师洗脚次。州便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云:“恰值老僧洗脚。”州近前作听势,师云:“更要第二杓恶水泼在。”州便下去。
  三十二、龙牙门:“如何是西来意?”师云:“与我过禅板来!”牙便过禅板与师,师接得便打,牙云:“打即任打。要且无祖师意。”牙后到翠微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微云:“与我过蒲团来。”牙便过蒲团与翠微。翠微接得便打。牙云:“打即任打。要且无祖师意。”牙住院后,有僧入室请益云:“和尚行脚时参二尊宿因缘。还肯他也无?”牙云:“肯即深肯。要且无祖师意。”
  三十三、径山有五百众,少人参请,黄檗令师到径山,乃谓师曰:“汝到彼作么生?”师云:“某甲到彼自有方便。”师到径山。装腰上法堂见径山。径山方举头。师便喝。径山拟开口。师拂袖便行。寻有僧问径山。这僧适来有什么言句。便喝和尚。径山云:“这僧従黄檗会里来。你要知么,自问取他。”径山五百众太半分散。
  三十四、上堂云:“但有来者,不亏欠伊,识伊来处。与么来,恰似失却,不与么来,无绳自缚,一切时中,莫乱斟酌。会与不会,都来是错。分明与么道,一任天下人贬剥。久立,珍重!”
  三十五、上堂云:“一人在孤峰顶上,无出知之路;一人在十字街头,亦无向背。那个在前?那个在后?不作维摩诘!不作传大士!我立,珍重!”
  三十六、上堂云:“有一人论劫在途中不离家舍,有一人离家舍不在途中,那个合受天人供养?”便下座。
  三十七、师见僧来,展开两手,僧无语,师云:“会么?”云:“不会。”师云:“浑仑擘不开,与你两文钱。”
  三十八、师临迁化时,上堂云:“吾灭后,不得灭却吾正法圣眼藏!”三圣出云:“争敢灭却和尚正法眼藏!”师云:“已后有人问你,向他道什么?”三圣便喝,师云:“谁知吾正法眼藏,向这瞎驴边灭却!”言讫,于法座上端然示寂,唐咸通七年丙戌四月十日也,敕谥、惠照大师,塔曰:“澄灵。”
  三十九、师示众云:“今日学佛法者,且要求真正见解。若得真正见解,生死不染,去住自由。不要求殊胜,殊胜自至。道流!只如自古先德,皆有出人的路。如山僧指示人处,只要你不受人惑。要用便用,更莫迟疑。如今学者不得,病在甚处?病在不自信处。你若自信不及,即便忙忙地,徇一切境转,被他万境回换不得自由,你若能歇得念念驰求心,便与祖师不别,你欲得识佛祖么?只你面前听法底是,学人信不及,便向外驰求。设求得者,皆是文字胜相,终不得他佛祖意。莫错!诸禅德,此时不遇,万劫千生。轮回三界,徇好境掇去,驴头肚里生。道流!约山僧见处,与释迦不别。今日多般用处,欠少什么?一道神光,未曾间歇。若能如是见得,只是一生无事人。大德!三界无安,犹如火宅,此不是你久停住处。无常杀鬼,一刹那间不拣贵贱老少。若要与佛祖不别,但莫外求。你一念心上清净光,是你屋里‘法身佛’;你我一念上无分别光,是你屋里‘报身佛’;你一念心上无差别光,是你屋里,‘化身佛’。此三种身,是你即今目前听法的人。只为不向外驰求,有此功用。据经论家,取三种身为极则。约山僧见处不然,此三种身是名言,亦是三种依。古人云:‘身依义立,土据体论。’法性身、法性土,明知是光影。大德!你且识取弄光影的人,是诸佛之本源,一切处是道流归舍处。是你四大色身不解说法、听法、是什么解说法、听法?是你目前历历底,勿一个形段孤明,是这个解说法、听法。若如是见得,便与祖佛不别。但一切时中,更莫间断!触目皆是,只为情生智隔,想变体殊,所以轮回三界,受种种苦。若约山僧见处,无不甚深,无不解脱。道流!心法无形,通贯十方。在眼曰‘见’,在耳曰‘闻’,在鼻‘嗅香’,在口‘谈论’,在手‘执捉’,在足‘运奔’。本是一精明,分为六和合。一心既无,随处解脱。山僧与么说,意在什么处?只为道流一切驰求心不能歇,上他古人闲机境。道流!取山僧见处,坐断报化佛头。十地满心,犹如客作儿。等、妙二觉,担枷锁汉;罗汉辟支,犹如厕秽;菩提涅槃,如击驴橛。何以如此?只为道流不达‘三只’劫空,所以有此障碍。若是真正道人,终不如是。但能随缘消旧业,任运著衣掌,要行即行,要坐即坐,无一念希求佛果。缘何如此?古人云:‘若欲作业求佛,佛是生死大兆。’大德!时光可惜。只拟傍家波波地学禅、学道、认名、认句、求佛、求祖、求善知识意度。莫错!道流,你只有一个父母,更求何物?你自返照看,古人云:‘演若达多失却头,求心歇处即无事。’大德!且要平常,莫作模样。有一般不识好恶秃奴,便即见神、见鬼,指东、划西,好晴、好雨,如是之流,尽须抵债,向阎老前吞热铁丸有日。好人家男女,被这一般野狐精魅所著,便即捏怪。瞎屡生,索饭钱有日在。”
  四十、师又云:“道流!切要求真正见解,向天下横行,免被这一般精魅惑乱。无事是贵人,但莫造作,只是平常,你拟向外旁家求过,觅脚手,错了也。只拟求佛,佛是名句。你还识驰求底么?三世,十方佛祖出来,也只为求法。如今参学道流,也只为求法。得法始了,未得依前轮回五道。云何是法?法者是心法,心法无形,通贯十方,目前现用。人信不及,便乃认名、认句,向文学中求意度佛法,天地悬殊。道流!山僧说法,说什么法?说心地法,便能入凡入圣、入净入秽、入真入俗。要且不是你真俗。凡圣能与一切真俗凡人圣安著名字,真俗,凡圣与此人安著名字不得。道流把得便用,更不著名名字号之为‘玄旨’。山僧说法,与天下人别。只如有个文殊、普贤出来,目前各现一身问法,才道‘咨和尚’,我早辩了也。何以如此?只为我见处别,外不取凡圣,内不住根本,见彻更疑谬。”
  四十一、师又云:“道流!佛法无用功处,只是无常无事,屙屎送尿,着依吃饭,困来即卧。愚人笑我,智乃知焉,古人云:‘向外作工夫,只是痴顽汉。’你且随处作主,立处皆真境,来回换不得。纵有从来习风,五无间业,自为解脱大海。今时学者,总不识法。犹如精鼻羊,逢著物安在口里,奴郎不辩,宾主不分。如是之流,邪心入道,闹处即入。不得名为真出家人,正是真俗家人。夫出家者,须辩得平常真正见解,辩佛、辩魔、辩真、辩沩、辩凡、辩圣。若如是辩,得名真出家。若魔、佛不辩,正是出一家,入一家,唤作造业众生,未得名为真出家。只如今有人个佛眼道流,魔、佛俱打。你若爱圣、憎凡,生海里浮沉。”
  四十二、问:“如何是佛魔?”师云:“你一念心疑处,是佛魔。你若达得万法无生,心如幻化,更无一尘一法,处处清净,是佛。然而佛与魔,是染净二境。约山僧见处,无佛无众生,无得无失,一切时中,更无别法。‘设有出一法过此者,我说如梦如化。山僧所说皆是。道流!即今目前孤明历历地听者,此人处处不滞,通贯十方,三界自在,入一切境差别,不能回换。一刹那间,透入法界,逢佛说佛,逢祖说祖,逢罗汉说罗汉,逢饿鬼说饿鬼,向一切处,游履国土,教化众生,赤曾离一念!大丈夫儿,今日方知本来应事。只为你们不及,念念驰求,舍头觅头,自不能歇,如圆顿菩萨,入法界现身,向净土中厌凡忻圣。如此之流,取舍未忘,染净心在,如禅宗见解,又且不然。直是见今,更无时节,山僧说处,皆是一期,药病相治,总无实法。若如是见,得是真出家,日消万两万金。道流!莫取次,被诸方老师印破面门,道我解禅解道。辩以悬河,皆是造地狱业。若是真正学道人,不求世间过,切急要求真正见解,若达真正见解圆时,方始了毕。’”
  四十三、问:“如何是真正见解?”师云:“你但一切入凡入圣、入染、入净、入诸佛国土、入弥勒楼阁、入毗卢遮那法界,处处皆现国土,成住坏空。佛出于世,转大法轮,却入涅槃,, 不见有去来相貌。求其生死,了不可得,便入无生法界,处处游履国土,入华藏世界,尽见诸法空相,皆无实法,唯有听法无依道人,是诸佛之母,所以名句,被他凡圣名碍。所以障其道眼不得分明。只为十二分数。皆是表显之说。学者不会,便向表显名句上生解,皆是依倚,落在因果,未免三界生死。你若欲得生死生住脱著自由,即今识取听法的人,无形无相,无根无本,无住处,活泼泼地。应是万种施设,用处只是无臭氧 以觅著转远,求之转乖号之为‘秘密’道流!你莫认著个梦幻伴子,迟晚中间便归无常。你向此世界中觅个什么物作解脱?觅取一口饭吃,补毳过时,且要访寻知识。莫因循逐乐过时,光阴可惜,念念无常粗则被地、水、火、风,细则被生、住、异、灭四相所逼。道流!今时且要识取四种无相境,免被境摆扑。”
  四十四、问:“如何是四种无相境?”师云:“你一念心疑,被地来碍;你一念心爱,被水来溺;你一念心嗔,被火来烧;你一念心喜,被风来飘。若能如是辩得,不被境转,处处用境,东涌西没,南涌北没,中涌边没,边涌中没,履水如地,入地如水,缘何如此?为达四大,如梦如幻想故。道流!你只今听法者,便能去处自由。约山僧见处,勿嫌底法;你若爱圣憎凡,将受缚于圣凡之境。有一般学人,向五台山里求殊,早错了了。五台无文殊,你若识文殊么?只你目前用处,始终不异,处处不疑,此个是活文珠。你一念心无差别光,处处总是真普贤。你一念心,自能解缚,随处解脱,此是观音三昧法。互为主伴,出则一时出,一即三,三即一。如是解得,始好看教。”
  四十五、师又云:“如今学道人,且要自信,莫向外觅。总上他闲尘境,都不辩邪正。只如有祖有佛,皆是教迹中事。有人拈起一句子语,或隐显中出,便即疑生,照天照地,傍家寻问,也太忙然。大丈夫儿,莫只么论主论贼、论是论非、论色、论财、论说闲话过日。山僧此间,不论僧俗,但有来者,尽识得伊。任伊向甚处出来,但有声名文句,皆是梦幻。却见乘境地的人,是诸伸缩之玄旨。佛境,不能自称我是佛境,还是这个无依道人,乘境出来。若有人出来,问我求佛,我即应清净境出。有人问我菩萨,我即应慈悲境出。有人问我菩提,我即应净妙境出。我人问我涅槃,我即应寂静境出。境即万般差别,人即不别。我以应物现形,如水中月!道流你若欲得如法,直须是大丈夫么始得,这萎萎随随地,则不得也。夫如斯嘎之器,不堪贮醍醐。如大器者,直要不受人惑,随处作主,立处皆真。但有来者,皆不得受。你一念疑,即魔入心。如菩萨疑时,生死魔得便,但能息念,更莫外求。物来即照,你但信现今用境,分为六尘。你如念心生三界,随缘被境,分为六尘。你如今应用处,欠少什么?刹那间便入净入秽。入弥勒楼阁,又入三眼国土,处处游履,唯见空名。”
  四十六、问:“如何是三眼国土?”师云:“我共你入净妙国土中,著清净衣,说报身佛;又入解脱国土中,著无差别衣,说报身佛;又入解脱国土中,著光明衣,说化身佛。此三眼国土,皆是衣变。约经论家,取法身为根本,报化二身为用。山僧见处,法身即不解说法,所以古人云:‘身依义立,土据体论,’法性身、法性土,明知是建立之法,依通国土。空拳黄叶用诳小儿。蒺藜菱刺枯骨上,觅什么法?心外无法,内亦不可得,求什么物?你诸方言道‘有修有证’莫错!设有修得者,皆是生死业。你言‘六度万行齐修。’我见皆是造业。看经看教亦造业。佛与祖师,是无事人。所以有漏有为,为清净业。有一般瞎秃子,饱吃饭了,便坐禅观行,把捉念漏,‘你若著心看静,举心外照,彻心内澄,凝心入定,如是之流,皆是造作是你,如今与么听法的人作么生,拟修地、证他,庄严他?渠且不是修底物,不是庄严得底物。若教他庄严你,一切物即庄严得,你且莫错!道流!’你取这一般老师口里语,为‘是真道,是善知识不思议,我是凡夫心,不敢测度他老宿’。瞎履生!你一生只作这个见解,幸负这一双眼。冷噤噤地,如冻凌上驴驹相似;我不敢毁善知识,怕生口业。道流!夫大善知识,始取毁佛毁祖,是非天下,排斥三藏教,骂辱诸小儿,向逆顺中觅人。所以我于十二年中,求一个业性,如芥子许不可得。若似新妇子禅师,便即怕趁出院不与饭吃,不安不乐。自古先辈。到处人不信,被递出始知是贵。若到处人尽肯,堪作什么?所以师子一吼,野犴脑裂。道流!诸方说:‘有道可修,有法可证。’你且说,证何法?修何道?你今用处,欠少什么物?修补何处?后生小阿师不会,便即信这般野狐精魅,许他说事系缚他人,言道:‘理行相应,获惜三业,始得成佛。’如此说者,如春细雨。古人云:‘路逢达道人,第一莫向道。’所以言:‘若人修道道不行,万般邪境竞头生。’智险出来无一物,明头未显暗头明。所以古人云:‘平常心是道。’大德觅什么物?现今目前听法无依道人,历历地分明,未曾欠少。你若欲得与祖佛不别,但如是见,不用凝误。你心心不异,名之活祖,心若有异,则性相别。心不异故,即性与相不别。”
  四十七、问:“如何是心心不异处?”师云:“你拟问早异了也。性相各分。道流莫错。世出世诸法。皆无自性。亦无生性。但有空名。名字亦空。你败么认他闲名为实。大错了也设有皆是依变之境。有个菩提依涅槃依解脱依三身依境智依菩萨依佛依。你向依变国土中。觅什么物。乃至三乘十二分教。皆是拭不净故纸。佛是幻化身。祖是老比丘。你还是娘生已否。你若求佛。即被佛魔摄。你若求祖。即被祖魔缚。你若有求皆苦。不如无事。有一般秃比丘。向学人道。佛是究竟于三大阿僧败劫。修行果满方始成道。道流。你若道佛是究竟。缘什么八十年后向拘尸罗城双林树间侧卧而死去。佛今何在。明知与我生死不别。你言三十二相八十种好是佛。转轮圣王应是如来。明知是幻化。古人云:如来举身相。为顺世间情恐人生断见。权且立虚名。假言三十二八十也。空声有身非觉体。无相乃真形你道。佛有六通。是不可思议。一切诸天神仙阿修罗大力鬼。亦有神通。应是佛否。道流莫错。败如何修罗与天帝释战战。败领八万四千眷属入藕丝孔中藏。莫是圣否。如山僧所举。皆是业通依通。夫如佛六通者不然。入色界不被色惑。入声界不被声惑。入香界不被香惑。入味界不被味惑。入触界不被触惑。入法界不被法惑。所以达六种色声香味触法皆是空相。不能系缚此无依道人。虽是五蕴漏质。便是地行神通。“道流。真佛无形真法无相。你败么幻化上头作模作样。设求得者。皆是野狐精魅。并不是真佛。是外道见解。夫如真学道人。并不取佛。不取菩萨罗汉。不取三界殊胜。迥然独脱不与物拘。乾坤倒覆我更不疑。十方诸佛现前。无一念心喜。三涂地狱顿现。无一念心怖。缘何如此。我见诸法空相。变即有。不变即无。三界唯心万法唯识。所以梦幻空花何劳把捉。唯有道流目前现今听法底人。入火不烧入水不溺。入三涂地狱如游园观。入饿鬼畜生而不受报。缘何如此。无嫌底法。你若爱圣憎凡。生死海里沉浮。烦恼由心故有。无心烦恼何拘。不劳分别取相。自然得道须臾。你拟傍家波波地学得。于三败劫中终归生死。不如无事向丛林中床角头交脚坐。“道流。如诸方有学人来。主客相见了。便有一句子语。辨前头善知识。被学人拈出个机权语路。向善知识口角头驺过。看你识不识。你若识得是境。把得便抛向坑子里。学人便即寻常。然后便索善知识语。依前夺之。学人云:上智哉是大善知识。即云:你大不识好恶。如善知识把出个境块子向学人面前弄。前人辨得了。不作主不受境惑。善知识便即现半身。学人便喝。善知识又入一切差别语路中摆扑。学人云:不识好恶老秃奴。善知识叹曰:真正道流。如诸方善知识。不辨邪正。学人来问菩提涅槃三身境智。瞎老师便与他解说。被他学人骂着。便把棒打他。言无礼度。自是你善知识无眼。不得仓他。有一般不识好恶秃奴。即指东划西。好晴好雨。好灯笼露柱。你看眉毛有几茎。这个具机缘。学人不会。便即心狂。如是之流。总是野狐精魅魍魉。被他好学人微笑言。瞎老秃奴惑乱他天下人。“道流出家儿。且要学道。败如山僧往日曾向毗尼中留心。亦曾于经论寻讨。后方知是济世药表显之说。遂乃一时抛却。即访道参禅。后遇大善知识。方乃道眼分明。始识得天下老和尚。知其邪正。不是娘生下便会。还是体究练磨一朝自省。道流。你欲得如法见解。但莫受人惑。向里向外。逢着便杀。逢佛杀佛。逢祖杀祖。逢罗汉杀罗汉。逢父母杀父母。逢亲眷杀亲眷。始得解脱。不与物拘。透脱自在。如诸方学道流。未有不依物出来底。山僧向此间从头打。手上出来手上打。口里出来口里打。眼里出来眼里打。未有一个独脱出来底。皆是上他古人闲机境。山僧。无一法与人。败是治病解缚。你诸方道流。试不依物出来。我要共你商量。十年五岁并无一人。皆是依草附叶竹木精灵野狐精魅。向一切粪块上乱咬。瞎汉。枉消他十方信施。道我是出家儿。作如是见解。向你道。无佛无法无修无证败与么傍家拟求什么物。瞎汉。头上安头。是你欠少什么?“道流。是你目前用底。与祖佛不别。败么不信便向外求。莫错向外无法内亦不可得。你取山僧口里语。不如休歇无事去。已起者莫续。未起者不要放起。便胜你十年行脚。约山僧见处。无如许多般。败是平常着衣吃饭无事过时。你诸方来者。皆是有心。求佛求法。求解脱求出离。三界痴人。你要出三界什么处去。佛祖是赏系底名句。你欲识三界么?不离你今听法底心地。你一念心贪。是欲界。你一念心瞋。是色界。你一念心痴。是无色界。是你屋里家具子。三界不自道我是三界。还是道流目前灵灵地照烛万般酌度世界底人。与三界安名。“大德。四大色身是无常。乃至脾胃肝胆发毛爪。齿唯见诸法空相。你不念心歇得处。唤作菩提树。你一念心不能歇得处。唤作无明树。无明无住处。无明无始终。你若念念心歇不得。便上他无明树。便入六道四生披毛戴角。你若歇得。便是清净身界。你一念不生。便是上菩提树。三界神通变化意生化身。法喜禅悦身光自照。思衣罗绮千重。思食百味具足。更无横病。菩提无住处。是故无得者。“道流。大丈夫汉。更疑个什么?目前用处更是阿谁。把得便用。莫着名字。号为玄旨。与么见得。勿嫌底法。古人云:
    心随万境转,转处实能幽;
    随流认得性,无喜亦无忧。
  道流!如禅宗见解。死活循然。“参学之人。大须子细。如主客相见。便有言论往来。或应物现形。或全体作用。或把机权喜怒。或现半身。或乘师子。或乘象王。如有真正学人便喝。先拈出一个胶盆子。善知识不辨是境。便上他境上作模作样。学人便喝。前人不肯放。此是膏肓之病不堪医。唤作客看主。或是善知识不拈出物。随学人问处。即夺学人被夺抵死不放。此是主看客。或有学人。应一个清净境出善知识前。善知识辨得是境。把得抛向坑里。学人言。大好善知识即云:咄哉不识好恶。学人便礼拜。此唤作主看主。或有学人。披枷带锁出善知识前。善知识更与安一重枷锁。学人欢喜。彼此不辨。呼为客看客。“大德。山僧如是所举。皆是辨魔拣异。知其邪正。道流。溶情大难。佛法幽玄。解得可可地。山僧竟日与他说破。学者总不在意。千遍万遍。脚底踏过。黑没扭地。无一个形段。历历孤明。学人信不及。便向名句上生解。年登半百。败管傍家负死尸行。檐却檐子天下走。索草鞋钱有日在。大德。山僧说向外无法。学人不会。便即向里作解。便即倚壁坐。舌拄上氪。湛然不动。取此为是祖门佛法也。大错。是你若取不动清净境为是。你即认他无明为郎主。古人云:湛湛黑暗深坑。溶可怖畏。此之是也。你若认他动者。是一切草木皆解动。应可是道也。所以动者是风大。不动者是地大。动与不动俱无自性。你若向动处捉他。他向不动处立。你若向不动处捉他。他向动处立。譬如潜泉鱼鼓波而自跃。大德。动与不动是二种境。还是无依。道人用动用不动。如诸方学人来。山僧此间作三种根器断。如中下根器来。我便夺其境。而不除其法。或中上根器来。我便境法俱夺。如上上根器来。我便境法人俱不夺。如有出格见解人来。山僧此间便全体作用不历根器。大德。到这里学人着力处不通风。石火电光即过了也。学人若眼定动。即没交涉。拟心即差。动念即乖。有人解者不离目前。大德。你檐钵囊屎檐子。傍家走求佛求法。即今与么驰求底。你还识渠么?活泼泼地。败是勿根株。拥不聚拨不散。求着即转远。不求还在目前。灵音属耳。若人不信。徒劳百年。道流。一刹那间便入华藏世界。入毗卢遮那国土。入解脱国土。入神通国土。入清净国土。入法界。入秽入净。入凡入圣。入饿鬼畜生。处处讨觅寻皆不见。有生有死唯有空名。
    幻化空花,不劳把捉;
    得失是非,一时放却。
道流!山僧佛法,的的相承,从麻谷和尚丹霞和尚、道一和尚、庐山拽石巩,一路行遍天下。无人信得,尽皆起谤。如道一和尚用处,纯一无杂。学人三百五百。尽皆不见他意。如庐山和尚。自在真正顺逆用处。学人不测涯际。悉皆茫然。如丹霞和尚。玩珠隐显。学人来者皆悉被骂。如麻谷用处。苦如黄檗近傍不得。如石巩用处。向箭头上觅人来者皆惧。如山僧今日用处。真正成坏。壅弄神变。入一切境。随处无事。境不能换。但有来求者。我即便出看渠。渠不识我。我便着数般衣。学人生解一向入我言句。苦哉瞎秃子。无眼人把我着底衣。认青黄赤白。我脱却入清净境中。学人一见便生忻欲。我又脱却。学人失心茫然狂走。言我无衣。我即向渠道。你识我着衣底人否。忽尔回头。认我了也。“大德。你莫认衣。衣不能动。人能着衣。有个清净衣。有个无生衣。菩提衣。涅槃衣。有祖衣。有佛衣。大德。但有声名文句。皆悉是衣变。从脐轮气海中鼓激牙齿敲磕成其句义,明知是幻化。大德,外发声语业。内表心所法。以思有念。皆悉是衣。你败么认他着底衣为溶解。纵经尘劫败是衣通。三界循还轮回生死。不如无事。
    相逢不相识;
    共语不知名。
  今时学人不得葢为认名字为解。大策子上抄死老汉语。三重五重复子体。不教人见。道是玄旨。以为保重大。错。瞎屡生。你向枯骨上觅什么汁。有一般不识好恶。向教中取意度商量成于句义。如把屎块子向口里含了吐过与别人。犹如俗人打传口令相似。一生虚过也。道我出家。被他问着佛法。便即杜口无词。眼似漆突口如檐。如此之类。逢弥勒出世。移置他方世界。寄地狱受苦。“大德。你波波地往诸方觅什么物。踏你脚板。阔无佛可求。无道可成。无法可得。
    外求有相佛,与汝不相似;
    欲识汝本心,非合亦非离。
  道流!真佛无形。真道无体。真法无相。三法混融和合一处。辨既不得。唤作茫茫业识众生。”
四十八、问:“如何是真佛真法真道。乞垂开示。”师云:“佛者心清净是。法者心光明是。道者处处无碍净光是。三即一皆是空名。而无溶有。如真正学道人。念念心不间断。自达磨大师从西土来。败是觅个不受人惑底人。后遇二祖。一言便了。始知从前虚用功夫。山僧今日见处与祖佛不别。若第一句中得。与祖佛为师。若第二句中得。与人天为师。若第三句中得。自救不了。”
四十九、问:“如何是西来意?”师云:“若有意自救不了。”云:“既无意。云何二祖得法?”师云:“得者是不得。”云:“既若不得云何是不得底意?”师云:“为你向一切处驰求心不能歇。所以祖师言。咄哉丈夫。将头觅头。你言下便自回光返照。更不别求。知身心与祖佛不别当下无事。方名得法。大德。山僧今时事不获已话度。说出许多不才净。你且莫错。据我见处。溶无许多般道理。要用便用。不用便休。败如诸方说六度万行以为佛法。我道是庄严门。佛事门。非是佛法。乃至持斋持戒。擎油不氵闪。道眼不明。尽须抵债。索饭钱有日在。何故如此。
    入道不通理,复身还信施;
    长者八十一,其树不生耳。
  乃至孤峰独宿。一食卯斋。长坐不卧。六时行道。皆是造业底人。乃至头目髓脑国城妻子象马七珍尽皆舍施。如是等见。皆是苦身心故还招苦果。不如无事纯一无杂。乃至十地满心菩萨皆求此道流晨迹了不可得。所以诸天欢喜。地神捧足。十方诸佛无不称叹。缘何如此。为今听法道人用处,无踪迹。”
五十、“问大通智胜佛。十劫坐道场。佛法不现前。不得成佛道。未审此意如何?乞师指示?”师云:“大通者。是自已。于处处达其万法无性无相。名为大通。智胜者。于一切处不疑不得一法。名为智胜。佛者。心清净光明透彻法界。得名为佛。十劫坐道场者。十波罗密是。佛法不现前者。佛本不生法本不灭。云何更有现前。不得成佛道者。佛不应更作佛。古人云佛常在世间。而不染世间法。“道流。你欲得作佛。莫随万物。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一心不生万法无咎。世与出世。无佛无法。亦不现前。亦不曾失。设有者。皆是名言章句。接引小儿。施设药病。表显名句。且名句不自名句。还是你目前昭昭灵灵鉴觉闻知照烛底。安一切名句。大德。造五无间业。方得解脱。
五十一、问:“如何是五无间业?”师云:“杀父害母出佛身血破和合僧焚烧经像等。此是五无间业。”云:“如何是父?”师云:“无明是父。你一念心求起灭处不得。如响应空。随处无事。名为杀父。”云:“如何是母?”师云:“贪爱为母。你一念心入欲界中。求其贪爱。唯见诸法空相。处处无着。名为害母。”云:“如何是出佛身血?”师云:“你向清净法界中。无一念心生解。便处处黑暗。是出佛身血。”云:“如何是破和合僧?”师云:“你一念心。正达烦恼结使如空无所依。是破和合僧。”云:“如何是焚烧经像?”师云:“见因缘空。心空法空。一念决定断。迥然无事。便是焚烧经像。“大德。若如是达得。免被他凡圣名碍。你一念心。败向空拳指上生溶解。根境法中虚捏怪。自轻而退屈言。我是凡夫他是圣人。秃屡生。有甚死急。披他师子皮。却作野干鸣。大丈夫汉。不作丈夫气息。自家屋里物不肯信。败么向外觅。上他古人闲名句。倚阴博阳。不能特达。逢境便缘。逢尘便执。触处惑起。自无准定。道流莫取山僧说处。何故。说无凭据。一期间图画虚空。如彩画像等喻。道流。莫将佛为究意。我见犹如厕孔。菩萨罗汉尽是枷锁缚人底物。所以文殊仗剑杀于瞿昙。鸯掘持刀害于释氏。道流。无佛可得。乃至三乘五性圆顿教迹。皆是一期。药病相治。并无实法。设有皆是相似表显。路布文字。差排。且如是说。“道流。有一般秃子。便向里许着功。拟求出世之法。错了也。若人求佛。是人失佛。若人求道。是人失道。若人求祖。是人失祖。大德莫错。我且不取你解经论。我亦不取你国王大臣。我亦不取你辩似悬河。我亦不取你聪明智慧。唯要你真正见解。道流。设解得百本经论。不如一个无事底阿师。你解得。即轻拗他人。胜负修罗。人我无明。长地狱业。如善星比丘。解十二分教。生身陷地狱。大地不容。不如无事休歇去。饥来吃饭。睡来合眼。愚人笑我。智乃知焉。“道流。莫向文字中求心。动疲劳吸冷气无益。不如一念缘起无生。超出三乘权学菩萨。大德。莫因循过日。山僧往日未有见处时。黑漫漫地。光阴不可空过。腹热心忙。奔波访道。后还得力。始到今日。共道流如是话度。劝诸道流。莫为衣食。看世界易过。善知识难遇。如优昙花时一现耳。你诸方闻道有个临济老汉出来。便拟问难。教语不得。被山僧全体作用。学人空开得眼。口总动不得。懵然不知以何答我。我向伊道。龙象蹴踏非驴所堪。你诸处败指胸点肋道我解禅解道。三个两个到这里。不奈何咄哉你将这个身心。到处簸两片皮。诳喑闾阎。吃铁棒有日在。非出家儿。尽向阿修罗界摄。夫如至理之道。非诤论而求。激扬铿锵以摧外道。至于佛祖相承。更无别意。设有言教。落在化仪三乘五性人天因果。如圆顿之教又且不然。童子善财皆不求过。“大德。莫错用心。如大海不停死尸。败么担却拟天下走。自起见障以碍于心。日上无云丽天普照。眼中无翳空里无花。道流。你欲得如法。但莫生疑。展则弥纶法界。收则丝发不立。历历孤明未曾欠少。眼不见耳不闻。唤作什么物。古人云:说似一物则不中。你但自家看。更有什么?说亦无尽。各自着力珍重。”
  五十二、师行脚时,到龙光。光上堂,师出问云:“不展锋芒如何得胜?”光据坐。师云:“大善知识岂无方便?”光瞪目云:“嗄。”师以手指云:“这老汉今日败阙也。”
五十三、到三峰,平和尚问:“什么处来?”师云:“黄檗来。”平云:“黄檗有何言句?”师云:“金牛昨夜遭涂炭。直至如今不见晨。”平云:“金风吹玉管。那个是知音?”师云:“直透万重关。不住清霄内。”平云:“子这一问太高生。”师云:“龙生金凤子。冲破碧琉璃。”平云:“且坐吃茶。”又问:“近离甚处?”师云:“龙光。”平云:“龙光近日如何?”师便出去。
  五十四、到大慈,慈在方丈内坐。师问:“端居丈室时如何?”慈云:“寒松一色千年别。野老拈花万国春。”师云:“今古永超圆智体。三山锁断万重关。”慈便喝。师亦喝。慈云:“作么?”师拂袖便出。
  五十五、到襄州华严。严倚拄杖作睡势。师云:“老和尚瞌睡作么?”严云:“作家禅客宛尔不同。”师云:“侍者点荼来与和尚吃。”严乃唤维那。第三位安排这上座。
五十六、到翠峰。峰问:“甚处来?”师云:“黄檗来。”峰云:“黄檗有何言句指示于人?”师云:“黄檗无言句。”峰云:“为什么无?”师云:“设有亦无举处。”峰云:“但举看?”师云:“一箭过西天。”
五十七、到象田。师问:“不凡不圣请师速道。”田云:“老僧败与么?”师便喝云:“许多秃子。在这里觅什么碗。”
  五十八、到明化、化问:“来来去去,作什么?”师云:“只徒踏破草鞋。”化云:“毕竟作么生?”师云:“老汉,话头也不识。”
五十九、到凤林,路逢一婆,婆问:“甚处去?”师云:“凤林去。”婆云:“恰值凤林不在。”师云:“甚处去?”婆便行,师乃唤婆,婆回头,师便行。
  六十、到凤林,林问:“有事相借问得么?”师云:“何得剜肉作疮。”林云:“海月澄无影。游鱼独自迷。”师云:“海月既无影。游鱼何得迷?”林云:“观风知浪起。玩水野帆飘。”师云:“孤轮独照江山静。自笑一声天地惊。”林云:“任将三寸辉天地。一句临机试道看。”师云:“路逢剑客须呈剑。不是诗人莫献诗。”凤林便休。师乃有颂:
    大道绝同,任向西东;
    石火莫及,电光罔通。
  沩山问仰山:“石火莫及电光罔通。従上诸圣将什么为人。”仰山云:“和尚意作么生?”沩山云:“但有言说都无实义。”仰山云:“不然。”沩山云:“子又作么生?”仰山云:“官不容针私通车马。”
六十一、到金牛。牛见师来。横按拄杖当门踞坐。师以手敲拄杖三下。却归堂中第一位坐。牛下来见乃问:“夫宾主相见各具威仪。上座従何而来。太无礼生?”师云:“老和尚道什么?”牛拟开口。师便打。牛作倒势。师又打。牛云:“今日不着便。”沩山问仰山。此二尊宿。还有胜负也无。仰山云:“胜即总胜。负即总负。”
  六十二、师问一尼:“善来?恶来?”尼便喝,师拈棒云:“更道!更道!”尼又喝,师便打!
  (录自《续藏经》第二编二十三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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