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哲学与佛学
依常规概念,所谓哲学,即是关于世界观的学说,是自然知识和社会知识的概括和总结,其根本的问题是思维与存在,精神与物质的关系等。如此种种,在佛家看来,却总有著一个核心问题是不容回避的——人类若是事先弄不明白自己的大脑及思维之机制与属性的话,自然不能依此去洞悉清楚客观物质世界或存在之本来。讲白了,就是说若我们连自己的大脑(即世俗所指的心)都弄不清晰,依此再去认识自己及世界肯定是不行的。而世俗哲学于此前题之核心,一般要么断然回避、避重就轻或交待得含含糊糊。
一切存在,既然已经如此或本来如此,那人的一切生命现象、认识活动和实践活动,自然就更是一种存在了。也就是说人与他之外的一切均是‘存在’,那么,‘人’这种存在方式的认识活动、实践活动,能否全貌地承揽‘自身’及‘他之外’的一切存在呢?毫无疑问,所有的一切存在都是可知的,然而最为关键的问题即成了,我们如何才能去认识和觉悟一切的存在,这些个途径与方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试想,如果我们用以认识活动、实践活动的工具‘大脑或心’,我们一直都没有弄懂过它们,那以此换得来的一切‘结果’是否到位和圆满?依此之见,关于存在,如果我们的理论与方法都不够正确,要想根本上获取与一切存在全息相应的智慧真理,那无疑是缘木求鱼。
佛学则认为,我们生命本有的机制和属性,本然地决定了我们对自身以及世界的这种认知和实证上的一切可能性。
在佛学里,这个‘存在’的概念更为广义、更为宽泛,自然也包括了人的心灵世界。提到心灵,自然有人会联想到‘唯心主义’这个字眼,予此,我敢斗胆说一句,这世上关于‘唯心’与‘唯物’之鉴定及其标准,本身就已是非常主观和唯心的了。举个简单的例,譬如一个人予梦中吃东西时仍会真切地感到香甜,或是予梦中被人砍杀仍会真切地疼痛乃至痛醒,如此还会不利于身心之健康,还有,人的臆病又是怎么一回事?等等,到底系唯心还是唯物呢?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这一切似乎用唯心与唯物都能‘合情合理’地解释一番。也罢,我们实在不知谁才是真正的真理。予此戏论,我只是想说明,无论唯心论还是唯物论,都不能就此鸡毛蒜皮之小事为我们作出一个圆满的交待,以至于一切口舌之争,都不过只是在观念逻辑的层面上过过虚招而已。我们常讲事物是以小见大,这些鸡毛蒜皮既已存在,它们就不容我们回避,否则,我们就不是实事求是的‘唯物主义’了。
再者,若按佛学的义理及方法,我们的确可以实证到‘心灵’与物质世界不可主客分割,也不能主客分割。‘人’本来就在‘存在’之中,实质上何有主与客之别呢?因此佛学认为,世俗哲学一切先入为主的知见,追根溯源,都不过仍在唯心的范畴之中。其主观与客观之别,乃是人类特有的生命属性与规则下的思维判定,不能保证这种判定吻合于事物存在最本然的那个样式。我们若要与最本然最实际的这个事物存在之‘样式’相应相契的话,首先我们对这个用以认识、思考的‘思维心’之本质就得弄个明白,否则就会导致我们的一切认识活动与实践不够贴切和正确。以佛门修行的专业术语讲,我们广义一点来看,这也是一种心外求法,皆可以称之为‘外道’——即在不明白或是不愿理会自己的‘心’之本质是怎么一回事的情况下,盲目向外部求取智慧和真理,其结果当然是不得要领的了。
关于世界与一切存在,佛学并不事先拟定个什么‘一神论’或‘多神论’,认为有什么超然在宇宙万物之上的‘造物主’或‘主宰力’。佛学也不事先拟定和预设‘唯物’或‘唯心’作为存在的本源。佛学恰好认为这个‘本源’不依思维断定,须以‘证得’后才可下结论,若依人的思维则还是‘唯心主义’范畴。佛学认为(同时也是许多古往今来修行人实证的效果),正因为我们与世界原本一体,同根同源,都是真如实相的起用和显现,如果将自己同世界区别或隔离,走那种二元对立、主客‘物件化’的、非并即彼的路线,我们肯定将会一直背道而驰,当然就不可能真正证得一切存在的觉悟和智慧。
纵观我们的哲学史,人们总是想把这世界的物质或者心灵,作为一切存在的开始或本源。其实我们从来就没找到过或是证明到‘这个’。说心灵的为唯心,说物质的为唯物,兼而有之为二元论或多元论。这些‘立意’均含有某种预设性,一上来就已‘先天不足’,因为它已是个人思维‘先入为主’地拟定了一把‘尺子’,从而疑窦横生。比如科学界发现了宇宙大爆炸,即把大爆炸作为宇宙开始的‘起因’,但一切‘因果’绝不可能独立存在,由此,‘起因’之前又是怎么回事呢?大爆炸怎么起来的呢?它怎么开始的呢?这些都是我们不容回避的问题,可我们一旦认真追根溯源,它们马上就变成了一锅糊涂粥。
试想,如果大爆炸就是开始,那就等于没有开始,因为我们抹杀了它的开始,从而只能假定‘不再有它的开始’,于是,大爆炸竟成了无因无始的东西。这并不是虚无的刨根问底,这恰是反应了,这种‘尺子’之思维与方法论本身‘先天不足’,注定会陷入一种没有尽期的折腾之中。于是在世俗哲学和常规思维之中,‘存在’只能变这种‘样式’,一切的理与事,‘本该’成为一种相对的东西,不能究竟而彻底。于是,人们便习惯了这种先天不足的‘尺子’,认定世上本身就没有究竟而彻底的圆满智慧和真理。我们早已习惯了这种相对性与偏差,从而便武断地、想当然地认定存在应该如此——即人的一切智慧文明都会有缺限,我们只能永无尽期地不断向外部世界探究和折腾,因为我们并不存在拥有圆满的智慧与真理这种可能性。这,难道不充满唯心主义的色彩么?
一直以来,我们都总想用种种的事物,或心、或物,作为世界开始的起端,从来都是这样子地‘折腾’著。现在讲的这个大爆炸,所谓的六种顶夸克等,也就是想用一种最精微细小的东西,作为最大的物质世界的开始,或作为基础。其实,这种分割是没有实际意义的,因为科学足够发达后,人类还会不断找到比夸克一类的更精微的粒子。以佛学之义理来观照,说到了底,这仍旧是在‘妙有或妙用’等现象上打转转,这种分割将不会有尽头,因为,人们由此会永远都弄不明白,在‘妙有、妙用’与‘真如空性’之间又是怎么一回事?换言之,人们于‘妙有’之缘起与法性无法去如实地、全貌地洞见。
开个玩笑,从理论上讲,一个若真弄明白了空与有,敢于跨越空与有之‘界限’的人,他就是可以实证到的圆满真理与智慧的。可是具体而言,又该怎样去跨越和实证呢?所幸的是,在佛学中,这一切疑问都是有答案的。尤为可贵的是我们可以放开手脚与思路去尽兴地实证这些答案。它没有假想与推理,是实实在在可以当下实践的东西。
大家应该明白,我们总想用物质,或者心灵作为世界开始的依据一定是站不住脚的。况且,我们说‘我的心灵’决定一切,那更会受到质疑,我们肯定我们对自己的‘心’能准确无误地洞悉么?既不知‘心’,我们又何知世界?我们说物质决定意识,可讲白了这个客观‘物质’之认定,还是依我们那似是而非的思维之产物。因此,我们不能简单地用所谓的唯心、唯物或二元论、多元论来定义佛学的哲学观。一个人,如不入佛学进行身体力行的实修实证的话,从思维、概念与言说上他永不能登堂奥,永远也不会究竟这一切。
说白了,佛学的实践,首先就是要弄清楚‘心’是怎么一回事。否则我们将无法更贴切更健全地认识自身和世界。
一切事物均有它的机制与属性,‘心’自然不会例外。
在佛学中,‘心’是怎么一回事?如何才能知道‘心’?等等都是切实要去实践、要去证悟的事。若无一定的理论与方法指导,我们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地洞悉‘心’之本来。不知‘本心’,而糊里糊涂‘动用’它所起用的产物——即用思维心去认识自己和世界,肯定不能究竟圆满。即便有些智慧与成果,也是一种相对而言的东西。
当然,我们若真正要在法义上很好地了解佛学的思想体系,最好认真地去解读佛门‘中观’、‘唯识学’等类的经典,这样,我们会更加透彻地看待佛学,从而才能更好地避免盲从和迷信。尤其是对于一个修行人来说,若总是以似是而非而佛学知见来实践佛学,其效果肯定不会理想。
一直以来,世俗哲学研究在分类上总将佛学定义为‘唯心’,这实在是一种不应该的谬误。佛经中的确说道:‘三界唯心,万法唯识’。然而,佛学所说的此‘唯心、唯识’与哲学的那个‘唯心主义’有著截然不同的区别。哲学和世俗中所称说的心,不过是佛学称为妄心、意识心、思维心和凡夫心等名称的东西,佛学从不认为它是宇宙万有的根本。恰为相反是,佛学认为这个意识心的作用是表相,具有欺骗性,所以它的功用并不可*,如果执迷它就会犯脱离客观真相的主观错误。而佛家所说的这个‘真心’,即是指见闻觉知的内在与外在之主客统一体(还是空有不二),它不但包括能够思想认识的主观部分,同时也包括这个主观部份所相应的物质世界之存在部分,认为这个统一体是本然之真如实相的一种‘妙用’。名相虽同,其本质含义完全不同。这个问题并不难以理解,因为既然一切都是存在,它们凭什么又不是一个统一体呢?
按佛学唯识论的观点,‘识’是思维心的一个别名,而真心同‘识’却又是一体两面,性相一如。修行就是为了‘转识成智’。作个比喻,本心本觉的智慧为无风无浪的平静的湖面,水面自身会现出一切,并能映照一切江川大地,这是本觉智慧。反之,有风有波浪时水面就会打皱、混浊,从而现不出一切景象,这个波浪就是我们不正确的、杂乱无章的思想念头,是妄心,是思维心、是‘识’。因此佛门才说:‘妄心一歇,菩提即现’(水清月现)。那么,虽然波浪的存在让本觉智慧无法现出,可不能现出并非等于没有,波浪仅是一种暂有的障碍罢了。而且本质上波与平静的水是一体两面,一体两用。水与波的本质都是‘水性’。这个能用、能现、又能平静的‘水性’就是佛性,是真心,是空、是法身如来,是真如实相,而一切‘起’与‘不起’风浪的原由及现象,就被佛门称为‘缘起、妙用、妙有’等等。
‘识’越多,相应的‘相’就越发混沌和模糊。‘识’越少,相应的‘相’就越发清晰和真切。因此我们不能说这个与‘识’相应的‘相’是主观或客观。而且这中间就有个相对性,菩萨智慧就比我们强,但又不能同佛相比。它的彻底性是成佛,即已彻底转识为智。按佛门唯识观点,一切事与理之存在都有法相,法相为三种样式,即是依他起相,遍计所执相,圆成实相三种(详见唯识经典)。第一种是意识起用,随境动念,以境为实,即依他起相。其二是由于念动,意识形成执著「我’之成见主观等,有点经验主义本本主义的意味,是名遍计所执相。其三是对境无心,不依他起,更不遍计所执,则本自圆成,了了分明但无妄想执著,此本然实相即为空。它不是见闻觉知,但也不离见闻觉知,因为见闻觉知是它的用,由‘用’可以知‘体’,此为圆成实相。
综上所述,一个人只有分别意识能够停歇下来,才会有‘圆成实相’的可能性。如此,我们才能做到转识成智。
在佛门中,基本的修行之具体用功即是训练‘无念’(体认、熄灭、转化那个妄心)。但这并不是叫人当木迂疙瘩,这个无念不是指麻木的无知蒙昧状态,恰是了了分明,却不升起妄念执取,就像大圆镜一样本然地映现一切(‘妄念’即镜上的尘灰)。比如佛经中常有‘瑜珈’一词(译音),其义是(与真实)相应。禅门中人也常讲,先空掉我们的心,即是为了与一切相应。这仿佛指一个杯子,我们须先到空它,如此才什么都能盛,与一切达成一种相应相契,这些都是获得根本智慧的有效途径。
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总是想弄清楚自身及世界的本来面目,以及处理好自己同世界的关系,可我们往往却忽略了这个‘心’的本来面目。其实,‘心’的本来面目就是真如实相的体用一如,它没有主客观,它的‘体’就是圆融的一切,它起用时则为心识。所以一切都是真妄不二,关键是要实际体认和证得。
心识升起功用时,相应出了一切存在之现象。实则上,我们一直都仅是以‘现象’去识别出有与无,真与妄、虚与实,好与坏,生命与非生命,我与他(物),以及种种对立与差异。其实,这一切现象的存在极有可能超出我们意识心见闻觉知(所以佛门又称之为肉团心)所能识别的范围。意识心仅是‘真心’在特定的生命现象中(譬如人这种生命现象的存在)所‘显出’的功用罢了。所以,只知其‘功用’而不体认其‘本质’是不会证得智慧真理的。诚如我们以这个意识心去想像或论证宇宙的大小边缘,永远都不会有实际的结果一样,因为这种‘运作机制’根本就是‘先天不足’的,一切二元对立均是由分别‘心识’假借外物为‘参照’的主观产物,如此,宏观微观、大小两极均是无限无极的虚妄延伸……
我们无论从事人文与自然科学研究,乃至还是修行,都是为了更好地认识、把握自己及这个世界,但我们往往最为‘背道而驰’的是,我们不能明白(当然也不能证得)自己及这个世界的一切,原本就是一体多用的,千切是不可以物件化的,否则,我们就不会彻底地觉悟和获得绝对的真理……那么,弄清楚我们这个‘意识心’之机制与属性,一定就是我们的首要任务了。它一定就是一切的基础,由此我们才能有正确、贴切的哲学观及方法论、认识论。
同常理相比(即我们自以为是的那一切),佛学这种无参照,超越体系与结构的‘言说’似乎又有些‘悖论’,感觉我们还是在以这个‘思维心’去弄清楚这个‘思维心’,其实,我们真不必以‘逻辑推理’来担心和思维这个‘悖论’(逻辑推理还是‘意识心’作祟),这中间有一个胜义谛和世俗谛对立统一的关系,我们不仿从实证的立场,先将这个分别执取之‘妄心’放下如何?如此,我们将会发现,佛学真的是可以来实践的,实证的。这不,我们随时随地都可以如法做实验,而且丝毫不用像其他人文学科那样,去预设任何的前提和假立一定的推理。按佛学的义理,我们只要依照一定的理论与方法一直‘训练’这个‘意识心’,直到我们‘明心见性’(即在刹那证悟到了诸法的空性,明了本心、真性的意思),我们就会自识‘本心’,如此,转识成智便有了可*的保障。
佛学的哲学观,从根本上可用八个字概括:缘起性空、妙有真空。
‘缘起性空、妙有真空’都是佛学里的专用名词,同任何一种学科的述理方式一样,为了述理或言说上的方便,立了一个概念,即是释迦牟尼等觉悟者通过实修实证悟得、证入这个‘东西’时的一个命名而已。佛学管这样的命名或概念叫做‘假名’。这同老子的‘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是一个道理。老子悟了这个‘道’后,为了向尚没有见道者说法时而冠以的假名。所谓‘缘起性空、妙有真空’,即是当年释迦牟尼教授佛学时的中心论点。
从实际的修证而言,‘性空、真空’就是本来,是‘真如实相’。佛门常说某人开悟了,明心见性了,实是指在某一刹那,实际地‘知道’和证悟到这个本来是怎么一回事。所以开了悟的人,迟早都会成为大觉悟者。因为他已明了‘本心’。知道了缘起与性空,妙有与真空是一体两面、平等不二。这是‘依智不依识’,并非仅是义理上的解悟,它是一种实际情形上的证悟、证得。
因为‘真如实相’才会‘缘起’ 一切‘妙有’,对于一般人而言,认识‘缘起与妙有’则还有‘依识’的成份,并不是‘水清月现’的本来样式,自然会有局限,所以世俗智慧与真理(佛门称之为外智)总有一定的相对性。我们修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彻底地‘转识成智’。这个智是指一切智。
一切存在,皆有根缘,有来胧去脉,不会无缘无故。人若不懂这个‘缘起’,自然是一种‘迷’ ,迷失于‘妙有、妙用’ 。迷就是‘无明’(即无智慧和觉悟的意思)的体现。因为‘无明’,人只会在‘缘起和妙有’中轮转、沉浮不定,无法从根本上把握自身及宇宙万物万有的一切。
相对圆满的觉悟与智慧而言,一切人为分别意识所‘生’的世俗真理、知见,都有不同程度的局限与谬误。所以也难怪学术界常说佛学的哲学观是‘本体论’。即人为先拟定一个有决定意义的‘真如实相’或‘空’,来作为世界的实有的开端、起源,这实在是更大的一种谬见,因为恰好佛学是‘方法论’,在操作上、实践上,我们没去实际如法地检验它,又何以主观而想当然地‘决断’,它同世俗哲学一样,一定也是一种个人人为意识下的产物呢?
从相对意义上讲,对‘缘起或妙有’懂得或证悟的多少,又决定了一个人智慧和觉悟的层次。世俗中任何人文与自然学科,无一不在研究和运用‘缘起或妙有’。因此智慧既有相对性,又有终极意义上的究竟圆满。佛学从不否定世俗科学(因为它们仍是人类智慧的某种‘产物’),但佛学又告诉我们,如果不如法修证和实践,要想得到究竟圆满的大智慧,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事。
‘缘起、妙有’是万法,是一切事与理。因此‘缘起性空’又是‘妙有真空’的同义词。万事万物、五光十色的一切,能认知的,尚未认知的都是‘缘起和妙有’。妙就是不可思议的意思,是指一切事物发展、演化、生存乃至灭亡的规律、现象之复杂多样,妙不可测。
为了更好地理解‘缘起性空、真空妙有’ 。我们还可以再用水的‘水性’来比喻真如实相或空,以它的变化方式,如水蒸汽、液态水、雨、冰、雾和云等的形成规律以及现象来比喻缘起和妙有。世间任何的东西,经常保持一定的相貌、特征,让我们知道和认识它的存在。凡是我们所感知、所看、所听或接触到的东西,既是存在,我们就要认识、研究和体悟这些存在,那首先就得给它一个名称。但我们往往又只是执著于这些名称和‘表面现象’,总认为它们就是真实的本质,是实有的东西。比如雨水——天上乌云密布,下起雨来,我们就认为这个世间有雨水。其实‘雨水’没有自性,它不过还是水罢了,这水的缘起和妙有就是规律,是现象,是地上的水份被阳光照射,变成水蒸气,水蒸气升天与微尘结合后又称之为云,云在空中飘来飘去,遇到冷空气就凝结成水滴,水滴越集越多,越来越重,就从天上落下来,形成了雨水。因为这样的作用,让我们感知到‘雨水’的存在。可雨水本质上仅是假名,依形成它的内外在因缘而安立的假名。真如实相就是‘水性’,雨是‘水性’起用的结果。
在这世间是否真的有一个恒常而独立不变的东西是雨水呢?完全没有。一切都是依‘水性’而化现、衍生罢了。按佛学的哲学观,修证佛法的目的,就是证悟和回归一切现象后面的本质,将一切事物的缘起和根底弄个透彻。
最后,我尤其还要强调的一点是,佛学的哲学观永远是建立在‘明心见性’ 的基础之上的。它既是佛学中特有的名词概念,又是一种实实在在的修证境况或境界。所以佛门认为,‘明心见性’是认识自身及世界的一个最基本的起点!
对于修行人而言,只有真正明心的人才会根本地生起正知正见。一个人只有得到了正见,才能更好地离开一切颠倒与谬误。因为此前,我们作为凡夫的妄识或分别心仍然在支配著常规的一切生命活动,那我们的见、闻、觉、知往往就会有一定局限。一个人只有自己明了自己‘本心’ 后,才能见到‘真性’(空) 。否则,以一个‘残缺或先天不足’ 的感受和思维的心,去认识自身及世界就永远只在妙有、妙用上打转转,肯定不会彻底和圆满。真实、本然的心性出来后,我们才会同世界及自身的本质对应,才能由此形成一个真正可认知、可证得的体系和机制。
当然,所谓妄心、凡夫心、思维心并非同‘真心’二元对立,前面已说过,是同一事物的一体多用,一体多面。我们不过只是知真心之‘功用’(这个功用就是凡夫心),而不能亲证其‘体’。诚如平时我们的脑神经及其五官、身体等不过是意识思维心的一种生理工具或载体而已,由此当然也就更是真如实性的载体了。佛法里有一句名言:‘心本无生因境有’,这个‘本无生’不是什么都没有,恰好是指我们还有一个‘本无生’的‘状态’,有生即有灭,缘起缘落,就像物质与能量互变互动一样,这个‘状态’,就是妄识心停歇的刹那(可以实证),‘明心’ 后所现出的‘真性’ 。从这个角度讲,如法修证就是停歇妄识心的一个‘因缘’,不入佛修证则是妄心不止的‘因缘’。当我们心识彻底‘转识成智’后,一切澄明,水清月自现,这就是真正的觉悟与智慧。
作为佛弟子,我们常应如此地观照自己,在未明心见性之前,只应努力加紧自身的修持,多实践,多攒积智慧资粮,不应该轻易以正知正见者自居,或是到处评头论足,妄自对佛经断章取义,并以此拼凑为‘我见’来作为判断、识别和裁定一切的‘唯一法则’,或是以此去疑谤别的修行者。试想,我们若连自己心灵的自性和本质都弄不明白,又何以用这糊里糊涂的‘心’,再去清楚地认识或把握好这个世界的一切呢?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事。
说白了,也只有我们凡夫的心识才会心生万相,以妄为实,分别执著于五光十色的一切表面相状、境界。它们好比水上随时生灭的波澜,形象一点讲,水波何时歇止,何时菩提现出。我们可体认这‘水波’ 的因缘,不过是水、风、地心和月亮的引力合和而生的表面现象,实则上又是水、波不二。我们认识事物之本质,先得从‘相’下手,但又不能执迷于‘相’。而证得实相则是明白‘水波’是因缘而生的‘假相、妙用’ 后 ,再证入本身无波的水之本来。
因此,学佛如果不从‘明心’下手,就等于外道凡夫。因为心性不明,许多用功和努力都不会究竟,甚至是浪费表情。禅门六祖慧能说过:‘不识本心,学法无益。’ 一个人不能明心见性,往往迷信或执著于自己的主观偏执,犯了错误,钻了死胡同还不知道,这正是违反客观实际,甘被假相调弄的大迷信者。一个明心见性之人,不仅解悟佛学的义理会通达无碍,且实修过程中也不会盲目和糊涂。
8:漫谈生命与存在
若以佛门的义理来洞察生命与存在的话,我们平时持有的许多常识、观念往往都有待商榷和考证。当然,俗话说,习惯成自然,关于生命与存在的诸多本质问题,我们要一下子转换观念的确是比较困难的。
然而,我们仅从世俗的角度来看,常态中的一切也未必都合理和正确。再说了,我们习以为正常的知识、见地以及对生命宇宙的判断、研究,并不能解决生命中的最为根本的生死问题。一切生老病死、男欢女爱、个体命运与尊严、价值,等等,往往都并不依我们大脑主观所设计的样式,而所谓客观之样式,其来龙去脉、前因后果我们又无法全貌洞悉和把握……所以长期以来,我们已习惯了种种的不如意和诸多的‘谬误’。
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认定肉身是生命存在的唯一‘方式’,认为生命结束后一了百了,什么都完了不存在了,这就是持错误的‘断灭’之见。试想,世上哪有莫名其妙突兀‘产生’或‘消失’的事物呢?科学界还说过物质不灭,能量守恒呢。与此相反的是,总有一些人又以为有一个永恒的本体我之‘灵魂’不会消失灭亡,这个‘灵魂’是我之本体,即永远有‘我’这么一回事存在著,从而将自己独立于一切存在之外。这是执‘常’见。执持断、常二见都是错误的知见,它们不仅迷障了我们生命之本来样式,而且也完全经不起佛法的实践与验证。
在日常中,由于我们往往没有刺刀见红地追问过一些事物的本质问题,所以导致错误的知见比比皆是。比如有些人总以为动物没有思维、情感,情绪,只有吃喝拉撒等本能反应,这肯定是不对的,动物这种形态的生命障碍较人要大,表相上虽比人要愚钝,但实则不过是它本有的智慧觉性要比人被遮蔽得更多一些罢了。讲一件真人真事吧,有一年我的舅爷一天照常外出,他院里的小狗爬在地上,竟像人一样掉泪和抽泣,抽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在场的人无不啧啧称奇,良久,便传来了我舅爷刚死于一场意外的噩耗。各位,人世间诸如此类的‘怪事’比比皆是,岂是一个简单的‘本能’就可以‘盖棺论定’么?
再者,对于人类自身,人们也常爱讲一句错话,人,食色性也。它为什么错呢,因为它对人仅是一种生物学性上的界定。佛门以为,真正的人,一定是还具有终极关怀的,那就是我们心灵对真理和美满、永恒、圆满、或至善、至真的不停的追求!除此,人同其他智慧较低的动物还有什么分别?我们又怎么可能对得起这个大写的‘人’字呢?各位,所以佛门才说人身难得呵,我们可不要空过了这一生,白白糟蹋了这个‘人身’。
以上种种可以看出,我们只有依*智慧与真理才能洞见和把握一切,才能破除一切谬误,超越‘人’的一切局限。为了得到这份智慧与真理,修证佛法,便成了我们最切实的选择。真金不怕火炼,合乎科学的东西就应该经得起检验。反正我及万物均是‘真如实相’的产物。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们每一个人都可以把自己的身心作为切入点,将佛学的哲学观、生命观和修行观作为‘试金石’,打开生命和一切存在的本来面目……
一个打开了人体以及生命密笈的人,自然会打开宇宙万物万有的秘密。
常规状态下,我们把自己的生命、心识,同宇宙以及这个世界的一切实行物件化是错误的。我们与世界本来就是一回事,一通百通,弄清一滴水的秘密,我们就可以搞清楚所有的水是怎么一回事。我们为什么要舍近求远,本末倒置呢?寻找世界的一切秘密,最易下手的是以我们自己的身心为切入点,这很方便,非常切实可行,很普通很平实,人人都可以试一试。其间根本没什么玄奥和迷信,只要我们懂得这个道理后,再在这个道理的指导下做一做实践就行了。
一个人倘若真的想对自己的生命负责,想真正的自爱和热爱这个世界,不愿枉活一世,想得到存在的终极真理和秘密,想超越一切不由自主的苦痛和生死形态上的升灭,唯一的选择就是如法修证佛学。唯有这样,我们才可能对自己的生命有一个完满的交待。在这里,我们可以用打坐入静作一个象征性的引导——谁都可以马上做一个小小的试验,只要我们乐意坚持打坐入静三个月以上,必有效验,我们一定会‘开拓’出我们人类生命之常态下,一切见闻觉知范围之外的某些‘东西’,惊叹于自己身心发生一系列的变化,甚致开发出一些智慧、潜能或特异功能(相对层面上的)。虽然以我们现有的知识与见解或许无法正确地解释这一切,但它一定又是实证的、科学的。修证佛法也是这个道理,谁都可以试一试。
生命本身的秘密,就是一切的秘密,生命与世界原本一体,诚如一滴水的化学性质同一切水的化学性质不会是两回事。如果我们不做试验,不检验真伪就妄下结论的话,这实在是不热爱生命,拒绝寻找真理的表现,这种蒙昧和自我封闭是要不得的。
我们再从世俗的角度看,我们的身体不是细胞的集合体吗?科学家把细胞物质分成原子,不过也只有数十种。若再进一层分析起来,就只有原子核,电子和更精微的粒子。试问这种物质现象,怎么才能转变成生命现象?同样的无机原子之构成,为什么生命会百态迥异?人的记忆也好,精神情感也罢,若用最先进的最精微的仪器来透视,它们如何通过这个血肉机体发生作用的呢?它们在构成脑细胞的无机原子上是如何藏身的呢?它们是怎样产生和存在,乃至消失的呢?还有,人凭什么比动物有‘头脑’?其本质根源与‘标准’是什么?无机原子的排列组合是怎样‘弄出’我们的思维、心理、精神活动的呢?一样的外缘环境和教育、成长,包括双胞胎,他们的个性、命运与人生为什么不一样?工业资料化、高科技化的文明能‘改造’人的心灵么?究其根本,为什么‘心灵’的样式形形色色、五花八门?
关于人的生命科学和客观世界的一切,我们确实期待著知道所有的秘密和真理。但科学家能够把生物或人分析还原成原子,甚至更精微的粒子,可是还不能把原子、粒子造成生物和人,因为他们创造不出原子和存在之‘本来’。也就是说,对于生命而言,绝不是简单的无机原子的聚与散!从‘空’到‘有’的秘密,从能量(勉强假名为‘能量’)转成物质的‘因缘’,反之亦然,对此种种,科学界尚还找不到确切的答案。
这世上,予人予‘神’,为什么不可能有真正意义上的‘造物主’?因为,他们造就不出我们的精神构成,也造不出存在的‘本来’。自然也不能明白这个精神构成与物质世界本然就是一体两面。而且我们从现象上看,这世上也没有两样一模一样的事物存在。所谓的克隆生物,也仅是一种物质形态与‘功用’上的折腾(注:我不是在否定克隆生物组织器官及其科学运用),因为它不可能复制出一模一样的生命之‘本来’。即我们克隆出的这头山羊同另一头山羊外观即便一样,习性相似,其‘精神构成’也绝不会一样(假言为‘精神构成’)。因此,即便克隆出一个整体的人,说到底也不过是另一个‘精神构成’得以驻胎成形的一个‘因缘’罢了。再说,佛经上原本早就讲过,连人之生命现象也不一定非依胎生不可……
从科学界自身的困惑不难看出,生命、世界及宇宙的诸多秘密,完全超乎了我们对人类已有的文明成果的期待。
美国著名科学家F·卡普拉写了一本《现代物理学与东方神秘主义》的书(又名《物理学之道》)。作者在其著作的开始就指出:‘这本书的目的就是要探索现代物理学的概念与东方的哲学和宗教传统中的基本思想之间的联系。我们将会看到,二十世纪物理学的基础——量子理论与相对论——迫使我们观察世界的方式与印度教、佛教或道教信徒观察世界的方式极为相似,最近的努力是要把这两种理论结合起来去描述亚原子粒子的相互作用性质,当我们考察这一点时将会碰到许多叙述,几乎无法区别它们究竟是物理学家还是东方神秘主义者说的。’
该书最后的结论即是:‘现代物理学的主要理论所导致的世界观与东方神秘主义有著内在的统一和完美的协调。……我们可以看到,现代物理学家与东方神秘主义者的方法似乎是完全不相干的,实际上却有许多共同之处。因而它们对世界的描述之间有著惊人的相似之处,这是不足为奇的。而一旦承认这种相似性,就会引起一系列的问题。难道现代科学及其所有的复杂仪器只是重新发现了几千年前便为东方圣贤所知道的古代智慧吗?物理学家难道应该放弃科学方法而去沉思?在科学和神秘主义之间能否互相影响,甚至合成在一起呢?’
此外,爱因斯坦深信,一个具有熟悉因果关系的经典世界,最终将力图构建种种思想实验,以检验这种想法……其中最精细的一个是爱因斯坦在1935年与B·波多尔斯基及N·罗孙合写的一篇论文中提出的,也就是闻名物理学界的EPR悖论……而且,现代物理学已提出‘负物质’概念,这个‘负物质’ 会是什么呢?
综上所述,我们不难看出,关于我们自身之生命及宇宙万物万有的存在,世俗科学与宗教也好,佛门修行也罢,都遵循一个亘古不变的原理:‘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我们真心希望人类在这方面会有著一种最为本质上的突破。但事实上,在这方面佛学早就是直奔主题的了,这一切问题永远不会在别处,也不可能在别处。答案就在我们身上。因为,我们自己的生命,我们自己的身心,就是打开存在之门的唯一的钥匙……
关于生命与存在的一些核心问题,请大家先来看一下佛门的一些基本概念——
五蕴:色、受、想、行、识。
六根:眼、耳、鼻、舌、身、意。
六尘:色、声、香、味、触、法。
四大:地、水、火、风。
八识:在佛门唯识学上,把心识假名分为八种(立为概念方便述理),即是眼、耳、鼻、舌、身、意、末那、阿赖耶八个识。是生命作用的主体。
以上名词概念,几乎已将我们的生命之活动、功能、现象、本质等全部概括。我们的一切身心状况、形态、生命活动、生活历程、生存环境与时空,乃至包括行善做恶、听闻佛法、修证佛法等等,均离不开五蕴、六根、六尘、四大和心识之‘属性规则’。一般来看,除了四大和第七、八识以外,其他名词概念均可一定程度地望文知义。不过,大家若真感兴趣,请一定去认真阅读相关经典,或找高僧大德们具体指教。在这里,我仅是从功用的角度,依秩序挂一漏万式的闲扯几句,其目的在于启发或转换一下我们常规的关于‘生命与存在’的一些思维。
我们先来看五蕴,一切有形有象的事物,凡能感知、能认识等都为‘色’,同美术概念里的‘色相’有相近的意思。所谓我们这个肉身即是又叫做色身(亦称报身)。一般情形下,众生必须拥有我们这样一个色身(人的形态为‘道器’)才能有修行成功的可能。另则,比如说吃香的东西感到过瘾就是‘受’。继而想、行、识就出来了。从世俗立场来理解,‘色’和‘受’比较形而下,而想、行、识则较为形而上。我们这样的生命,无一例外地在‘五蕴’之规则中。
同五蕴一样,六根、六尘的功用也不是孤立的,当我们眼见色、耳闻声、鼻嗅香臭、舌尝味道、身体对外边环境的触觉、第六意识(大脑活动)就起知觉和分别的‘法’了,这就是六根对六尘。根尘相对自然就有六识,继而便有第七识‘未那识’,这个末那识便是我们有情众生‘自我意识’的中心。而以上这七种识的总指挥则和发祥地,就是阿来耶‘第八识’。它含藏‘万法种子’,是一切色法和心法的根本,是‘生’起宇宙万法的本源,是真如实相在‘我’这么一回事上的‘起用’与显露,也就是说,这个‘八识’与真如佛性是一体两面。人死后,人的‘八识’(‘神识’)脱离躯体,叫做中阴身,这个中阴身仍旧以为‘有我’,所以又叫意生身,但同世俗所说不变之灵魂本体是两码事(此处先按下不表)。
在这里,我以‘人’与‘酸梅’的情形为例,把五蕴、六根、六尘和八识拼一块儿来扯一扯吧。比如我们吃过酸梅的人,见闻到酸梅就会分泌唾液,继而内心产生熟悉的经验或感觉,还有吃与不吃的念头、行为,以及有关酸梅的诸种思索等等。而没吃过酸梅之人则不会引发这些系列发应。其种种情形与状态,并不是简单的唯物或唯心之命题所能论述与实证的,讲白了,‘人’与‘酸梅’仅是一定前题下的对应关系,但并非是处于一个‘我与他物’的对立系统。予此并无认识论上的主客关系,并不是‘酸梅’起了什山决定作用,也不是酸梅的名称或形象拥有使人分泌唾液等的‘功夫’,更不仅仅是吃过酸梅的人之经验起决定……因为说到底,它们都是‘真如或八识’之缘起法的产物。
存在之本质,是其本然的属性与其缘起相互而生的一种无主客之‘统一体’(第八识及其诸种相应的缘起法)——一切根尘相对,一切识与境,本质上都是真如空性的一系列起用,它与‘第八识’一体两面。由于我们只知其用而不知其体,不识自性不谙缘起,当然就会以‘境’为‘我之外’的本质实有,从而迷失于‘境’。可我们的真如佛性却是遍虚空,周法界(一切空间),不动不摇,无有来去,事事都是它的显现,处处都是它的幻化,处处都它的功用(当然就一定包括了这个五蕴的‘我’)。所以它是‘如来’。它‘功用’的另一面就是第八识。
比如,一个人刚见了另一个人之‘当下’(见客观环境、自然风光亦复如是),不依经验与思维,第一印象即会莫名地喜欢或讨厌或没有什么感觉,这乃由第八识起用,八识起用什么呢?既有过去的‘资讯’,也有现在的‘资讯’,因为它可以贮藏一切,也能释放一切。由于八识有‘隐性’一面,以至于有时当下之思维(明意识)无法认证和不能认证,所以我们常不能自知,故感性地以什么‘缘份、感觉、莫名其妙’等模糊字眼,来描述这些感性的情形。要不,就是事后还会不自觉或自觉地上升到理性,讲一堆振振有词实又似是而非的理由。种子熏现行,现行熏种子。内外交熏,这是八识的本然性质(详见佛门唯识理论)。
什么是四大呢?有人错误地认为四大是酒、色、财、气,这同佛教的四大并不相干。佛学认为,人的生命除了‘八识’这种精神构成外(心法),其他均是与此‘内因’相应的缘起,还有四种构成我们身根的物质属性的东西:地、水、火、风(与外部物理世界的物质属性一样)。所以它又叫内四大,我们修行就得*这个四大构成的血肉之躯(色身)。宇宙万物则为外四大,佛教认为内、外四大原本是一体的,都是色法。诚如一个瓶子(人身)里的空气与它之外广大无边的空气是一体一样。一般来说,内四大与外四大相和谐、协调时人的身体就比较健康。这同道家讲人体为小宇宙,身体之外是大宇宙,自性、它性都是一回事是一个道理。
所以,人的内四大在命终时要随肉身溃散。这个肉身的物质相状将会不复存在了,但生命与存在本身之‘属性’不会消失,它会变个方式‘起用’,即会有另一种存在方式与之相应(可惜我们尚不能亲自体认)。我们这个五蕴、四大属性的生命又被佛门称之为假和幻化之身,有的修行人还戏称它为‘臭皮囊’和‘色壳子’。不过,众生因为五蕴而执著于有‘我’,因此修行却非得依幻修真不可,所以这个‘幻’也是假名,是说人的身体是修行的一个暂时而必要的‘场所’。色法与心法是一体两面。我们正因为有这五蕴之身,才会有‘我’之生命活动,才会觉得‘我’不完美,想修行,想自主生死,想解脱自在,想得到智慧与觉悟。但生命与存在的本相,却又是从体证‘无我’开始的,为什么‘无我’呢?因为五蕴‘我’是缘起的产物,是真如实相的妙有,是第八识的妙用,是大空性,并非有一个独立而恒常的本体是‘我’。
因此,佛门常讲到的‘四大皆空’或‘无我’一类字眼,现在想起来,我们就好理解的多了。‘我’就是万法之中的‘法’,万法都是大空性,‘我’是真如依缘起的‘产物’,其形态方式自有升灭,绝没有一个恒常不变的、独立之本体的‘我’可以执取和贪著。当然,在佛门中,有时初学者予此前提,为了更好地培养菩提心、慈悲心而引发的一种‘无我’之观照也叫‘无我’。但‘无我’并非是否定‘我’的生命现象、功能和活动。大家要明白这一点。
一个人真的彻底证得‘无我’,即是指‘人无我’和‘法无我’两种结果。没有自己与他人之别叫人无我,万法亦无我,无主、客之别,无有一个实有不变的事物为‘我’执取即法无我。我们如此地‘无我’,即能转识成智。
讲无我不是指消失,实则上无我即是无不我,诚如‘瓶子’碎了,里面的空气‘归位’于本然之广大无边的空气。那个瓶子是五蕴‘我’,是色身,瓶子里的空气同样是真如自性,起用则是第八识。而‘我’之一切与瓶子之内外原本一体无二,一切都是真如实相显出的妙有、妙用。再者,佛门还有‘同体大悲’之说,这是悲智双运,这个‘同体’即是指无我和自他不二,并非否定或回避‘我’这么一回事的现象与功能之存在,诚如一滴水溶进大海并未消失一样。这些都是最基本的常识,我多叨念了几句,是希望大家不要依这些概念名相钻了牛角尖,从而误解了佛学。
佛门常讲佛法是心法,修来修去,我们都是在‘心识’上做文章。进一步讲,一个人上天入地、成为不同的生命形态,以及修证佛学层次的高低、乃至成佛,全在于‘心识’的层次与状况。佛教里没有宿命,没有断灭,因为这个‘第八识’是一切之根本,与真如实相实是一体两面,所以它才能熏,又能贮藏和起用一切资讯,它体性不变,功用却是无常之流动,境与识由此流动而对应、互动,从而发生知觉和分别。所以,‘第八识’既不是万物万有一个简单且实有的什么‘本体’,也不是所谓的五蕴‘我’之一成不变的‘灵魂’。它既是主观能动的,含藏了‘方法种子’,同时又接受一切识境相对时之资讯薰染。无始无终。说白了,‘第八识’同样是‘无常’的。
我们生命的存在方式,也不过是‘第八识’的一种器具或‘产物’。所以‘人’也属于万物,其身心形态只是一个全息的点,与一切空间和万物相应,‘归位’时即是证得菩提,拥有彻底圆满之智慧觉悟。那么,究竟是什么障碍了这个归位呢?是‘业障’,是我们以为五蕴之‘我’为实有或断灭,‘我’与万物相离,从而有了一切身、口、意的造作及诸结果(佛门称为业因、业果),并一直奉持为这个五蕴‘我’服务,生生世世都为那一个一时的五蕴‘我’折腾不已,习性深重难返,从而遮蔽了这个本然就有的智慧觉性,当然我们就不能归位不能证得菩提了。佛门的修行,无一不是为了减少这些影响我们‘归位’的障碍,以佛门的术语来讲就叫做‘消除业障’(又称‘消业’)。
我们应该明白,这个不过百十来年的五蕴‘我’是真如起用的结果,诚如月亮在千江水中之‘倒影’,而‘真月亮’即是真如,其他均是幻化的影子,‘千江有水千江月’ 即是五光十色的一切妙有、妙用,它固然绚丽多姿,但无‘真月亮’之能映、能照之‘属性’,以及千江水之诸多缘起即是没有。因此,佛门绝不否定一切妙有、妙用,只是要我们依法体认一切妙有和妙用,即不能将千江月当成实有和恒在。不过,以真月亮比喻如来实相仅是一种迫不得已之假言,因为并没有一个离开了千江月而独立实有的‘真月亮’。一切都是它,性相一如,都是它的‘用’与‘显’,其间并无一个幻影与实物的二元对立问题,初学之人一定要懂得解悟这一点。
进一步说,我们误将千江月以为是实有和恒在的‘错误’,以及我们体认千江月乃一月的‘体认’,两种都是真如佛性、八识之体现,关键我们不能证得‘识’与智的一体,所以‘识’就是虚妄和无明的根源,故才有五蕴‘我’的一切业障。但是,这个业障也还是大空性,当心识净化空了,一切都会归位,转识成智后一切无不是菩提。所以佛门才讲,烦恼即菩提,魔障即菩提。
关于存在与生命,一切恒定不变的宿命观及本体灵魂轮回,以及自以为‘唯物主义’的断灭之见,都是被佛家所否定的谬见。
最后,借本章节的内容作为铺垫,我希望初学者在实际用功时能专一地精进于自己的法门,但同时在心态上予他人所修之法门要尽量不生差别心,更不要实行谤毁。否则,我们往往由此造了严重口业自己还不能及时觉知。
真如即是一切,万法平等不二,一切活只有相应与不相应之说,绝无优劣与高下之别。既然我们与万物万有都衍生于‘实相’,那么一切生命与存在同‘实相’就是一体的,它们就并不相对立。所以予胜义谛之中,万有万物及五蕴‘我’及一切皆是真如实相的妙用和显现。一切都是‘这个’。诚如《楞严经》中云:‘不知色身,外洎山河虚空大地,咸是妙明真心中物。’所谓佛法,即是关于一切生命与存在的万法。《金刚经》云:‘一切法都是佛法’。《圆觉经》上也说:‘智慧愚痴,通为般若。菩萨外道所成就法,同是菩提。无明真如,无异境界。诸戒定慧及淫怒痴,俱是梵行’。
当然,于此大家也别误读了经义。因为从世俗谛来讲,我们凡夫所修持的法都是有为法。只有明心见性之后的圣人们才会渐渐生出相应的‘无为法’。所谓‘有为法’,则是指意识心均有‘作意’的成份,有相应的针对性,有取与不取之分别,是为了对症下药。比如儒家的‘非礼勿视’就是有为法,而当我们‘见诸相非相’,对境无心则又变成了无为法。法的取与不取在于‘心’,在于我们是否需要它。由于众生执取于有‘我’,所以佛法才依这些不同的‘我’相应而生。五蕴‘我’自是有分别识,遇境起执有染,业障与习气使‘心’不能‘无住’(‘住’即驻,有停留、染著、执取之意)。故又得依所取之方便法、有为法而行持用功。所谓不取之法,并不是不好,仅是指与‘我’不相应的法。是无益于‘我’达成‘无我’、转识成智及智慧解脱的‘法’。
所以,在未明心见性之前,须得以所取的‘有为法’有的放矢地来‘薰染’我们的心识,纠正我们的不良习性,使之不断净化。诸行无常,万法本空,予法不说断灭。法无定法,都是缘起的产物,法是相对的,因材施教的,一个人‘心’真正无住了,一切法予他才真正平等无二,那才是无为法。此前,我们则应常‘住’于清净法(假言),当心识被洗涤薰染得差不多了,最后才能连清净也不住,那才成就得了‘我’。
因此,于日常修行之中,具体行持什么法门,我们自是要专心深入,予其他一切法却都要平等视之。因为,我们的不取法或不相应法在别人那儿有可能是很殊胜的方便法,不要一概而论。尤其在佛门密法中,在高层次的某些修法之中,有一些法门是不容疑谤的。譬如人参也不是处处行大补,而砒霜也不处处是毒,关键在于‘用’时是否相应。一切法以摄心为根,心无所住为本,并不在于表面之事相与观念,万法都乃大空性,是法法性平等。我们作为门外汉,无知者,未饮水则不言水,千切不要加以谤毁。
所谓修行,它就是我们根尘相对时的那个‘当下’,其点点滴滴、处处在在都是我们的下手处。修行的用功就是指修证身心之行为,也就是‘心识’对‘境’时,那个‘当下’,我们是否如法了,只有如法者才能证得菩提。而普通人在这些‘当下’多易放纵和执著。修行人在这些‘当下’,应该是依法纠正和‘止’住一切不良的言行和习性,乃至后来一切不良之‘念头’也不升起,‘心’无所执取,无所住,如此便能‘转识成智’,还‘我’之本来面目。
一切佛法,一切修行的目的只有一个,只要我们‘心’不随现象外境的升灭变化,生起妄识的差别作用,我们的‘八识’即是真如了(归位了)。要知道,一切外境和现象都是真如自性依缘而起的‘浮尘光影’,都是‘千江月’,我们千切不能以幻为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