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唐代初年著名高僧玄奘(公元600一664年)为代表的法相宗(又名唯识宗、慈恩宗)对般若学说也颇有兴趣,他们提出的“三性”说以及相应的“三无性”说,同样带有浓厚的般若气息。
法相宗的“三性”说就其直接渊源而言,当然是来自印度大乘佛学有宗的代表人物无著,世亲,但从其思辨方式而言,无疑也是脱胎于般若中道的框架。法相宗的“三性”说,是指依他起性,遍计所执性,圆成实性。
“三性”的中心是依他起性。所谓的“依他起性”,是指诸法皆“依他”而生起,这个“他”便是因缘,即“依他众缘而得起”(《成唯识论》卷八)。万物既是依赖众因缘而生起,那就是无自性的,是不真实的存在。但世人不明此理,把“依他起”的万物看成真实存在的东西,“周遍计度,妄加分别”,这就成了“遍计所执性”;经过学习佛法,懂得了被人们“遍计所执”的事物,本是不真实的假有,从而去掉“遍计所执”性,这就是“圆成实性”,也就是玄类所说的“二空所显圆满成就诸法实性”(《成唯实论》卷八),这里的“二空”是我、法皆空,即了悟外境与心皆空这一真理,,便是圆成实性的内容。
世亲的学生陈那用生动的比喻阐明了“三性”的关系。例如,人们夜行山路,猛然间见一草绳,弯弯曲曲盘在路旁,便误认为蛇,这就是“遍计所执性;”走近一看,发现是绳,绳是由草编织而成,这便是“依他起性”;再细看此绳,乃是由麻所制成,这便是“圆成实性”。这一比喻,恰当而形象地说明了“无”、“假有”、“实有”的关系,“蛇”体为“无”,虽无蛇,但毕竟有“蛇”的形相,这就是“假有”,绳由麻制作而成,麻为牢有,这就是“万法唯识”,只有“识”才是实有。
法相宗在讲完“三性”之后,又担心人们对“三企”本身进行执著,又以否定的思维方式提出与“三性”一一对应的“三无性”的主张,即“生无性”,“相无性”,“胜义无性”。法相宗认为,所谓的“依他起性”,是指万物都是缘生之物,“如此幻事,托众缘生,无如妄执自然性故”(《成唯识论》卷九)。
这就叫“生无性”,也就是意识到“依他起”的事物,是“缘起”而无自性的,人们不应将它执著为有“自然性”;遍计所执性,是人们将缘生之物执著为“实有”,但“此体相毕竞非有,如空华故”(同上),即执著的“实有”并非真有,就如同镜中的“空花”一般,这叫“相无性”;圆成实性是指人们意识到我、法皆空,唯“识”实有这一原则,并进而肯定这一原则是普遍绝对的,这叫“胜义无性”。
这种“胜义无性”是指人们“远离前遍计所执我法故”(同上),因此称为“无性”即没有“遍计所执性”的谬见、倒识。圆成实性虽然远离遍计所执性,但同“依他起性”却是“不即不离”, “非一非异”的。因为“依他起性”是指“假有”,“圆成实性”是指“识”为真有,二者有区别,这是“不即”,所以是“非一”;但“周成实性”,只是指“依他起”这一原则是真实的,并没有一个可以执著的独立实体,这是“不离”,所以二者有密切联系,又是“非异。
从法相宗的“三性”,“三无性”可以看出,他们也是赞同般若学以“假有”来讲“性空”的,只是不否认“性空”的存在,他们吸取般若中道的思维方式,大讲我空、法空、空掉主体与外境,但保留了“识”的真实性,主张‘“三界唯心”,“万法唯识”。他们在肯定“三性”之时,又指出“三性,同时也是“三无性”,反对任何执著的迷误,这同“非有非无”,有无一如的般若中道也是合拍的,可见,般若中道的双边否定思维方式是深深地渗透进了法相宗的理论核心之中。 华严宗对法相宗的“三性”说也很赞赏,认为三性说同华严义海的宗旨是不谋而合的,法藏以金师子为例,概括了“三性”说,“师子情有,名为遍计。师子似有,名曰依他。金性不变,故号圆成”(《金师子章·约三性第三》),这就是说,执著“师子相”为实有,这是遍计所执性。认识到“师子相”是“缘起”之物,是虚妄的假有,这是“依他起性”。“师子相”随缘而有生灭,但金体本性不变,这是圆成实性。华严宗认为,“三性”说不执著假有,承认诸法本性的真实,同他们所主张的“一即一切”,“一切即一”的“一乘圆教”是相通的,都是赞成般若学对假有的否定,但反对般若学对“性空”之理的泯除,都是对般若学的改造与发展,使空宗一跃而变为有宗。 |